第4章 伊斯兰教的兴起(1)

公元6世纪末至7世纪初，阿拉伯半岛正处在大变革之中。尽管阿拉伯半岛游牧民在人数上占优势，但在其历史发展中起决定作用的则是较先进城市的定居居民麦加是一个繁荣的、光怪陆离的城市，商业和高利贷经济的发展，金钱的亲疏关系正取代血缘亲属关系，这种变化加剧了贫富之间、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矛盾。穆罕默德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有充分的根据说明，穆罕默德之所以能在他执行其使命中获得成功，主要原因在于他是一个麦加入而不是一个贝都因人。①

①F.R.J.维霍文：《伊斯兰教》，第19页，伦敦，1962年英文版。

穆罕默德在世时没有留下自传性的材料，也没有人为他写传记。在他逝世1个世纪以后，穆斯林开始为自己的先知写传记，在100年左右的时间里，先后写出了四部。后来还有不少人写穆罕默德传，但也大都是由上述几部作品和后来汇集的“圣训”演绎而来。这些作品在许多地方并不忠于穆罕默德的人品，往往把一些神奇的东西塞进他的传记。关于穆罕默德生平事迹的一个无可置疑的文献是《古兰经》。根据《古兰经》和从其他文献中所获得的有限的证据，我们可以了解到穆罕默德一生的主要经历。

一、穆罕默德的青少年时代

穆罕默德大约于公元570年生于麦加古莱氏部落哈希姆氏族的一个家庭里。当时古莱氏人支配着麦加的经济政治生活，掌管着克尔白寺。古莱氏部落系北部阿拉伯人，他们到达麦加的确切时间不很清楚。据传说，原来在麦加占统治地位的是朱尔胡姆人，他们对进入麦加的外来人十分暴虐，胡扎尔人奋起反抗，将他们驱逐出去。在随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麦加和克尔白寺都掌握在胡扎尔人的手中。后来古莱氏部落来到这里，他们是半游牧民，居住在麦加周围。一个叫库赛伊的人领导古莱氏人从胡扎尔人于中夺取了麦加和克尔白寺的管理权。古莱氏部落分为十个或十二个氏族，7世纪初，在麦加占支配地位的是古莱氏部落的玛克苏姆家族和倭马亚家族。由此可见，从谱系讲，穆罕默德出身于当时的麦加贵族，但他出身的哈希姆家族不是富有和有势力的家族。

穆罕默德的童年是不幸的，他尚未出生，他父亲阿卜杜拉即死在外出经商的路上。父亲没有给他留下多少财产，据说只有五峰骆驼，几只羊和一名女奴。六岁丧母，后由他的祖父阿卜杜勒·穆塔里布抚养。三四年后，祖父又去世，只好由他的伯父艾布·塔利卜收养。他的伯父也不富裕，他们的生活相当俭朴，穆罕默德早年不得不随伯父外出经商。关于穆罕默德早年的生活，《古兰经》有这样一段记载：“你的主没有弃绝你，也没有怨恨你……难道他没有发现你伶仃孤苦，而使你有所归宿！他曾发现你徘徊歧途，而把你引入正路；发现家境寒苦，而使你衣食丰足。”（93：3—8）

后来，穆罕默德受雇于富孀赫蒂彻。赫蒂彻以前曾结过两次婚，每次结婚都生了孩子。她继承两位前夫的遗产，继续从事商业活动，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女商人。穆罕默德究竟什么时候受雇于她，并不确切知道。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就是穆罕默德曾经勤奋地为赫蒂彻工作，可能还到半岛内和半岛外的许多地方为她经商，因而取得了她的信任。赫蒂彻向穆罕默德求婚。穆罕默德25岁时与比他大15岁的赫蒂彻结婚。在阿拉伯半岛，女方提亲的习惯并不通行，但鉴于赫蒂彻的社会地位和她拥有的财富，由她主动提出是可能的。

穆罕默德很早就跟随伯父或者与他人合伙经商，受雇于赫蒂彻后仍外出从事商业活动，在若干年内他到过半岛内外，例如叙利亚等许多地方。在旅途中他经历了严寒酷暑，风暴和战争，看到了各地的奇异风光和社会状况，积累了多方面的丰富经验，增长了才干。据说，在一次旅途中，他根据天气变化，预报风暴将至，引导商队及早躲避，免遭损失。还有一次，有两峰骆驼在途中突然卧地不起，经他按摩后，骆驼又站起来继续前行。他小时曾练习过射箭，这就成了他旅途中护身的本领，并且成为打仗的内行。据说，穆罕默德20岁时就参加了部落之间的伏加尔战争。青年时代的穆罕默德已有相当丰富的知识，加之他能言善辩，因而很受同伙们的敬佩。他能很好地完成别人对他的委托，得到族人们的赏识，因而获得了“艾敏”（意为“可信的人”）的光荣称号。

另外，他在外出过程中，还广泛接触到阿拉伯半岛各地的原始宗教，熟悉半岛内外犹太教和基督教的一些情况。所有这些，对穆罕默德以后的事业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二、穆罕默德初期的传教活动

穆罕默德与赫蒂彻结婚，大大改变了他的生活条件和社会地位，赫蒂彻的钱财在斗争初期支持了他；赫蒂彻是他所创宗教的第一个信仰者，赫蒂彻所生的法蒂玛是穆罕默德家族的继承人。法蒂玛与阿里结婚后所生的哈桑和侯赛因都是伊斯兰历史上有名的人物，他们的后裔（哈桑系的谢里夫和侯赛因系的赛义德）今日分布在伊斯兰世界的广大地区。

穆罕默德是一位勤于思考问题的人，他对当时的许多社会现象是不满的。他与赫蒂彻结婚后，除继续经商外，已经有较多的闲暇时间去思考和研究他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在中东，从远古以来，凡是有一些家财并在思想和感情上为社会上的操劳和疾苦所烦扰的人，有一种退居到某个偏僻的地点去静思的习惯。”①据传说，穆罕默德当时常到麦加城郊一座名叫希拉山的一个山洞里去隐居静悟。他身带干粮，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有时长达一个月，然后回到赫蒂彻身边，为下次去山洞准备吃的。穆罕默德在希拉山洞独自静思和祈祷，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据他自己说，一天，当他在山洞里沉思时，突然有一种不寻常的感受，许多思想涌上心头，似乎听到一种声音在呼叫他的名字，他感到吃惊，慌忙回到家里。几天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听到一种清晰的声音，后来他说，这是大天使吉卜利里传达安拉的启示，说：“你宣读吧！”他回答说：“我不会宣读”。吉卜利里紧紧地抱住他，一直到他感觉筋疲力尽时才放开他，吉卜利里又对他说：“你宣读吧！”“我不会宣读。”穆罕默德照样这样回答。吉卜利里再次紧紧地抱住他，然后松开手说：“你宣读吧！”他仍然回答说：“我不会宣读”。于是吉卜利里第三次用更大的劲抱住他，放开后说：“你应当奉你的创造主的名义而宣读，他曾用血块创造人。你应当宣读，你的主是最尊严的，他曾教人用笔写字，他曾教人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96：1—5）穆斯林认为，这是安拉颁降启示的开始，称这一夜为“授权之夜”（阿拉伯语为Laylatal-gadr），音译为“盖德尔夜”，意思是安拉授权穆罕默德将他得到的启示传达给他的同胞。说穆罕默德就是《旧约》和《新约》中预言要出现的先知。后来确定这件事发生在610年太阴历9月27日。现在全世界的穆斯林每年在斋月（即赖麦丹月）结束时都要进行庆祝。

①〔美〕西·内·费希尔：《中东史》，上册，第38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据说，默示曾经中断了一个时期。究竟中断了多久，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中断40天以后就恢复了。穆罕默德与大天使吉卜利里第一次会面后就感到恐惧，当启示再次颁降时，他余悸未消，浑身发抖，跑回家中，让赫蒂彻给自己盖上被子，以求镇静。对于这一情景，在《古兰经》中得到了反映：“盖被的人啊！你应当起来，你应当警告，你应当颂扬你的主宰，你应当洗涤你的衣服，你应当远离污秽，你不要施恩而求厚报，你应当为你的主而坚忍。”（74：1—7）穆罕默德平静下来后，把事情的经过讲给自己的妻子，是赫蒂彻帮助他坚定丁信念。自此之后，直至632年穆罕默德逝世之前，穆罕默德一直以安拉的名义针对不同的情况和问题发布“启示”。

穆罕默德的传教活动开始时是秘密进行的，首先皈依的是穆罕默德的妻子赫蒂彻，接着就是他的堂弟阿里和他的义子栽德，然后是他的好友艾布·伯克尔。当皈依者超过30人的时候，穆罕默德于613年开始公开传教，选定一位穆斯林的宅院作为集合的场所。《古兰经》说：“你应当公开宣布你所奉的命令，而且避开以物配主者。”（16：94）信徒的人数在逐渐地增加，在这些早期皈依者中间，有一些是麦加主要家族中有势力人家的子弟，但大多数人是出身一般中等阶层的没有多高社会地位的青年人。“要说明这一群人的特征，‘青年’和‘寒门’是最恰当的词语。”①后来，615年前后，当穆斯林受到攻击时，欧默尔的皈依具有较大的影响。

①〔美〕西·内·费希尔：《中东史》，上册，第38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当时穆罕默德的一神教思想并不十分明确，他曾公开宣称古代阿拉伯人崇奉的三个女神：拉特，乌扎和默那是能够代人向真主讲情的较小的神。他最初提出的是一种简单的宗教。安拉被描述为万能的、善良的和爱人类的。真主是万物的创造者，是永恒的，被造物的存在是暂时的，复活日到来时，将会有一次最后的裁判。他的这些思想和传教活动尚未危及麦加上层统治者和富有阶层的利益，因而也未引起强烈的反对。

615年，穆罕默德对上述三个女神全盘加以否定，将原来有关三个女神的言论称为“恶魔之言”，他说：“这些偶像只是你们和你们祖先所定的名称，真主并未加以证实，他们只是凭猜想和私欲。”（53：23）他的一神教思想更加明确，伊斯兰教的发展进入一个新的时期。于是对他及其信徒的反对和迫害也就接踵而来。

三、迁徙（希吉来）

穆罕默德宣传安拉是唯一的神，认为一切偶像崇拜都是恶行。但他这时并没有要求所有的偶像崇拜者都皈依他的宗教。“不信道的人们啊！我不崇拜你们所崇拜的，你们也不崇拜我所崇拜的；我不会崇拜你们所崇拜的，你们也不会崇拜我所崇拜的；你们有你们的报应，我也有我的报应。”（109：1—6）这可能是在其力量尚不强大的时候采取的一种策略，主张各行其道。后来，随着他的宗教思想的发展和穆斯林队伍的壮大，他的策略有所改变。

麦加占优势的多神教徒，尤其是社会上层、商人和高利贷者对穆罕默德宣传一神教的活动是不能容忍的。“麦加人的反对大半是出于经济上的原因。这里根据了两点考虑：第一，并且是重要的一点，是一种恐惧的心理，唯恐宗教（指原始的偶像崇拜——引者）的废除和麦加圣地地位的丧失，将会夺走麦加作为朝觐和商业活动中心的独特而有利的地位。第二、麦加人反对一个没有权势的家族的成员以先知身份进行宗教宣传。既然麦加人的反对是由于经济原因，那么反对的形式与其说是宗教性的，不如说是政治性的。”①从这时开始，直至穆罕默德及其信徒迁往麦地那为止，麦加氏族贵族与穆斯林之间迫害与反迫害的斗争就一直在进行着，而且愈演愈烈。当时反对派的代表人物是玛克苏姆家族的艾布·贾赫勒和倭马亚家族的艾布·苏福扬。

①〔英〕伯纳·路易：《历史上的阿拉伯人》，第37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版。

麦加多神教徒们认为穆罕默德的言论都是一些胡言乱语，他们以嘲笑、漫骂和各种各样的言辞攻击他，说他是“魔法师”、“骗子”、“狂人”、“疯子”。穆罕默德在传教初期用的是半谐音式的若断若续的合乎韵律的短句，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以前阿拉伯预言家们的萨支（有韵脚的散文），因此他们又把他与那时的诗人或占卜者相提并论。《古兰经》的许多经文都是对这种攻击的答复：“这确是一个尊贵的使者的言辞，他在宝座的主那里，是有权力的，是有地位的，是众望所归，而且忠于职守的。你们的朋友不是一个疯人，他确已看见天使在明显的天边，他对幽玄不是吝教的。这不是被放逐的恶魔的言辞，然则，你们将往哪里去呢？这只是对于全世界的教诲——对于你们中欲循规蹈矩者的教诲。”“这确是尊贵的使者的言辞，并不是诗人的言辞，你们很少信仰，也不是卜人的言辞，你们很少觉悟。”（81：19—28；69：40—42）穆罕默德说，多神教徒都是一些瞎子、聋子，有眼看不见安拉指示的正道，有耳听不见安拉使者的召唤。说他们犹如在疾雷闪电中紧闭双眼、紧掩双耳的人一样，怕见到光亮，怕听到声音。说他们死后要进天堂的大门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困难，他们要想得到安拉的恩惠，犹如徒手站在井台上的人想喝井水那样枉费心机。

多神教徒对穆罕默德及其信徒的攻击不仅限于口头上，他们还采取侮辱性的行为，将垃圾倒在他们的门口，殴打没有防备的穆斯林，甚至阴谋杀害穆罕默德。麦加最有势力的玛克苏姆家族的族长艾布·贾赫勒威胁哈希姆族的族长、穆罕默德的伯父和抚养人艾布·塔利卜，要他抛弃并交出穆罕默德。这一要求遭到拒绝后，他们经过一番策划，又决议采取严厉的经济措施，许多氏族结成联盟，对哈希姆氏族及其最亲近的盟友孟特里卜氏族进行经济抵制，不再与两氏族进行商业往来，也不再与他们通婚。哈希姆氏族显然顶住了这种压力，维持着自己通往叙利亚的商队。两年后，反穆斯大林联盟溃散，经济抵制也废止了。

尽管穆罕默德的反击是有力的，哈希姆氏族也顶住了经济上的压力，但在麦加反对者的势力毕竟是强大的，他们对穆斯林的迫害没有停止。伊斯兰教的发展受到了阻碍。这时穆罕默德下决心让一部分穆斯林暂时撤离麦加，逃脱对他们的迫害。615年和617年先后有两批穆斯林迁往埃塞俄比亚。据说，第一批是10位男人5名妇女，其中包括穆罕默德的女儿茹克叶和她的丈夫奥斯曼（即后来的第三任哈里发）。第二批是83位男人18名妇女，其中包括阿卜杜拉·本·买斯欧德、艾布·苏福扬的女儿媪姆·哈比拜等。他们之所以到埃塞俄比亚去，主要考虑埃塞俄比亚是基督教国家，麦加的多神教徒与波斯人统治下的南阿拉伯人有联系，而波斯是基督教国家的宿敌。信仰基督教的埃塞俄比亚国王接纳了前来的穆斯林，允许他们在那里住到好日子到来的时候。

620年，穆罕默德的妻子赫蒂彻去世。一个来月之后，他的伯父艾布·塔利卜也与世长辞。赫蒂彻在穆罕默德的生活和事业中起过重要的作用，她是他最早的信徒，她以其家族的声望和自己的财产支持了他。艾布·塔利卜虽然没有皈依伊斯兰教，但他始终不渝地保护自己的侄子。穆罕默德的另一位伯父继任哈希姆氏族的族长后，拒不给自己的侄子提供有力的保护。穆罕默德和伊斯兰教面临着严重的威胁，唯一的抉择是离开麦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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