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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说: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作者:锕浔

法庭上的一切,犹如一场梦,或是一出戏剧,我不敢回想自己在法庭上的表现,我只感到从法庭出来后,我如经历了一场重病般虚脱。

舅舅与大表哥在特殊通道口接应了我,他们一左一右护我走出法院,我们被一些媒体记者围住了,他们急切地逼问我,我一句也不答,只急急地被舅舅与大表哥拖拉着向车子奔去。上车后,大表哥立刻锁了车门,发动车子,还有记者隔着车窗玻璃不屈不挠地大声问我问题,我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闭上了双眼。那些声音此起彼伏,纷纷扰扰,我全都自动过滤掉,唯有一个声音,刺入我心。

“你真觉得自己有罪吗?如果你真认为自己有罪,那为什么要去做背叛自己丈夫的事情?在法庭上你帮被告人开脱,你觉得你对死者有罪吗?”

我猛然睁开眼睛,车已经开出去了。

我在家里寂静地度过数日。

关于这个案件的报道已开始出现在三大报的版面,还有地方电视台,网上论坛自然是不消说了。依赖于案件的审理,丑闻再次被掀起并受到关注,而此期间因另一事件的出现,舆论加大了对此案的关注。据说一个女人,因为丈夫的背叛而自杀了。死时,她身于车内,车停在滨江路边,死去一天后,才被发现。一起社会事件,与一起刑事案件被放在了一起讨论。我在法庭上的表现,尤其是最后那些言论被报道了,围绕其内容,被人深入挖掘,我的个人品德受到了严重质疑。

这些事,都是在家人疏于防范时被我知道的,其实在我看来,他们对我的防范是自然而然放松了。庭审过后,舅舅与大表哥对我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他们对我并不严加看管,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以为他们会担心庭审的后续影响,而重启对我的严控,但最后的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们放松了对我的管控,我感到他们对我产生了一种信任,相信我对外界冲击的抵抗力在增强了。

关于庭审上的一切,包括我出庭作证的情形,家人从不谈起。母亲那天没有去旁听,舅舅不让她去,她在家里与舅妈一道焦急等待,直到看见我们回了家,她们才松了一口气。舅舅与大表哥旁听了大部分庭审,但他们从不提有关庭审上的任何事情。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团结,平时就我跟母亲、舅舅及舅妈在家,表哥与表嫂们还是隔三岔五回舅舅家来,大家自动回避关于案件的一切,如从前般平静地生活。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与和谐。这一切,也着实给了我一种力量,可以在知晓了外界对我的申讨后,仍努力平静地活着。

除了忽略外界的纷扰,就这刑事案件本身,竟还有更严峻的事件在等着我。

我以为那案子于我,算是暂告段落了,我只是默默等着它的判决,为俊凡祈祷可以免死。我想我是太天真了,案子的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还有更为意想不到的事物在滋生,在蛮长。

主持庭审的那位女法官,也就是审判长,她自报姓瞿,要求我出席一场调解会。我十分不解,瞿法官对我讲明,被害人简弦的亲属已向被告人尹俊凡提起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被告人对被害人未成年的儿子进行赔偿,还包括对其亲属的精神赔偿,而我,作为被告人的直系亲属,将面临对此事的处理。我震惊了,这是我万没料到的,我对着电话沉默不语。法官在电话里暗示了一些事情,并通知我第二天参加调解会的时间,然后挂了电话。

我感到前去法院参加调解的那条路尤其艰难,虽然我不知道我将实际面临什么,但我知道有哪些人会在场,一想到这里,我就深感痛苦。

经过一夜的思考,我决定退却。于是一早,我打电话给法官,说自己无法亲自前去,法官很不高兴,表示如果我不参加,这个调解会就没法举行。

法官还这样对我说:“你不要以为在刑事审理中你是证人,有关被告人的一些事务你回避了,在民事诉讼中你也可以,这可是不一样的程序,在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里你是不能回避的。”

“只有我作为被告人的亲属去参加吗?”我明显有所指。

“还有被告人姐姐聘请的代理律师,他将代表他姐姐出席。”

在知道还有曹律师参加后,我更不想去了。虽然嘴上回应了法官,但我已下定决心不去参加。不过,我还是出了门。

我将车开去了二手车交易市场,刚入大门,我就接到了尹兰的电话,她问我去法院没有?我说没有。她质问我为什么不去参加调解会,我说无必要,如果对方要求赔偿,直接提条件好了,只要可行,我卖房卖车都赔。说出这话时,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仿佛我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尹兰在电话里沉吟片刻,突然说想跟我见面,我立刻答应。

“不如就现在吧。”

“你还在重庆?”

“是的。”

我略感吃惊,立刻与她约了见面地点。

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我决定在市场里闲逛一会儿。这期间,我不觉心情沉郁,反倒像是回到了从前,又恢复了在交易中的敏感状态,回归我曾经言商时的那股劲儿。我询问着二手车买卖的相关事宜,与一个评估师小心交谈,探寻市场情况。手机再次响起时,我正跟评估师介绍我的车。

是瞿法官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很不客气,问我为什么失约。我走出评估师所在的店铺,停在稍远的地方回应法官,说我在车行卖车,她的口气像是遇见了外星人,对我回答很不满意,表示我失信于她是一种极大的错误。我不理她对我的斥责,而是直接问她:“他们要求赔多少钱?”

瞿法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责难我:“你不来人家怎么提?”

“一样可以提,他们可以提赔偿的具体要求,你直接转告我就行了,如果能赔,我一定赔。”我的口气也不软。

瞿法官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那我先问一下他们的意见。”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评估师对我的车提了一个大致的价格范围,高低幅度不小,我说需要再考虑,留了电话,然后开车离开市场直奔与尹兰的约会地点。

原来好长一段时间以来,尹兰一直住在较场口一家比较廉价的商务酒店里,她约我在那酒店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里见面。那家咖啡馆的格局十分局促,装修老套又陈旧,与我几个月前与尹兰见面的场所相差甚远。我们坐在角落里,开始平静交谈。尹兰告诉我她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就住隔壁的酒店。我看她的样子有些憔悴,妆容已无几月前的精致美艳,穿戴也极显简朴,仿佛一夜间她穿越了某个时代。她与我交谈的语气仍旧是冷淡的,但少了傲慢与不屑。

“你在法庭上的表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想你一定也受了些煎熬吧。”我理解这话在表明她态度的转变。

“你能出庭我有点惊讶,开庭前律师还告诉我,你有可能会拒绝出庭。他说在中国的刑事法庭上,证人不出庭的情况很多,他们大多数只是出示书面证词,并不亲自在法庭上作证。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出庭的。”

尹兰说话时不紧不慢,偶尔与我对视一眼,虽然她把傲慢收敛了起来,但也可感到彼此间的疏离。

“在你眼里,我出庭的举动是不是不可思议?”

“也不。”她冷冷地摇摇头,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晃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明白那只是一场空而已。“如果说对你感到不可思议,倒是你在法庭上回答问题时那冷静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太真实,还有你说的那些话,你不会只是在假装吧?”

我从她的斜睨中瞧出了质疑与试探。

“你当然可以怀疑我在假装,我也不想辩驳,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见得会相信我。”我冷言道。

“你为什么要出庭呢?”

“我想看看俊凡,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我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就为这个?”

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也许还有别的。”

“是什么?”

“你真想知道?”我看了看她。

“如果你想说,我也不妨听听。”她故意轻描淡写的样子。

“既便我说出来,你也不见得会信。”

“说说看。”她扬了扬眉。

“我想问问你,接受惩罚是赎罪最好的方式,你能同意这个观点吗?”

她冷笑了一下。

“我不明白你在指什么。”

我专注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说话。

“那天我在法庭上所面对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对一个女人而言,那应该是相当难堪的。其实我曾经想过逃避,我也真的逃走了,但最后我决定还是要面对,因为我意识到,如果我一味只懂逃避,我内心的负罪感永远都减轻不了,甚至会更沉重。其实逃避说穿了,就是害怕承担责罚,如果接受了惩罚,也就没什么好害怕了。我知道我在法庭上将面临什么,那种难堪的情景谁都能想象出来,那其实就是对我的一种惩罚。为了让自己以后能好受地活下去,我选择了去法庭面对一切,算是接受对自己的惩罚,而且还是公开地。所以说到底,我那样做,最终还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想好受地活着。”

说完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尹兰,她的目光在发生变化,她的情绪仿佛受到什么感染,有些许上扬,但我确定那不是感动。

“我没想到你会自杀,这次回来我才听说了。知道你曾自杀后,我先是惊讶,后来心里也不太好受,我虽然恨你,但我并不想你死。”

我用自嘲的口吻说道:“最后我自杀未遂,因为我不知道,割腕要泡在浴缸里才行,因为血会凝固的。”

尹兰对我面带自嘲的笑感到不解。

“你怎么还能笑呢?自杀是绝对不可取的。”

“听说日本的自杀率很高的。”

“那又怎么样?不管多高,哪怕我就生活在日本,我还是无法理解自杀这种事情。你现在不会再有这种念头了吧?”

“我已经说过了,我想活着,正因为我决定要活下去,我才认为自己必须面对一切烦恼与痛苦,就像眼前正发生的事,我将面临一场巨额赔偿。”

“你指什么巨额赔偿?”

“今天法院在举行调解会,你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也知道是为什么事,何必问我呢?”

尹兰的脸颊略微见红。

“你口口声声说要去面对一切,那今天你为什么不去参加调解会?”

我扬头闭眼,深深吸口气,藏不住情恸的表情。

“这是一场关乎生命的事件,一个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人生死未卜,现在却不得不来谈钱的事情,这有些残酷,有些讽刺,我受不得这种刺激。但从他们的立场来说,这无可厚非,所以我接受赔偿的要求,只是要我去讨价还价,我做不出来。”

尹兰轻轻哼了一声。

“我听说他家里也算是富裕的,其实并不缺钱。”

“这跟富不富裕无关,这是他们寻求释放愤恨的另一种方式罢了。”

“你真愿意去赔偿?”

“是的。”

“如果他们提的要求很高呢?”

“我只能量力而行,以我现有的全部财产为限,太高了我也负担不起。”

“你是认真的?”尹兰眼中分明是怀疑。

“是的。因为这有可能会救到俊凡的命。”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尹兰惊讶地看着我,无法言语一般。

我紧接着说:“法官在电话里隐晦地跟我提示了这一点,她叫我不要小视赔偿一事,不排除它跟刑案的量刑会有关联,我立刻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律师也跟我这样暗示过,所以我让他今天无论如何要去参加调解会。”

“我知道曹律师也会去,正因为他去了,我觉得我可以不去了,他一定会把调解的情况通知你的,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代表你,其实也就算是代表了我。”

尹兰与我默默对视着,然后恍然明白了一切。

“你料定我会来找你?”

“是的。”

“为什么?”

“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责任。”

我能从尹兰的眼神中看出所有的变化,先是惊奇,再是沉痛,最后是无奈。

“我没什么钱了,帮不了多少,更何况,俊凡还是有财产的……”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已经替他请了律师,付了高昂的律师费,没有理由赔偿的事也牵扯你。你说得对,我们还有财产,这件事情,无论是他,还是我,我们都有责任来承担。”

尹兰突然哽咽起来。

“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你也知道,我们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不想他死,我想尽一切力量帮他。但是现在,我自己也遇到了麻烦,本来我还有些能力,现在却不行了,我拿不出什么钱了,我现在都只能住在廉价的酒店里,暂时也回不了日本。”

“发生什么事了?”

她努力平复情绪,过了一会儿才说话。

“我丈夫要跟我离婚,我不怕离婚,但是他要夺走孩子的抚养权,我正在跟他斗争。几个月前,趁我在重庆的时候,他把我们住的房子卖了,带着孩子搬去他父母家里。我在日本已经没有家了,我回不去了,现在我只能接受离婚的事实,只是还需要等结果,这之前,我还得不到财产,我现在都是以平日存的私房钱在支撑。”

“他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她突然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说得对,接受惩罚是赎罪的最好方式。”她扬起头来,凌然的表情。“我不怕离婚,接受离婚的事实,也是如此。因为我做了跟你一样的事情。”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又明白了。

“莫菲,你一定要救俊凡,现在只能指望你了,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她几乎在用哀求的口吻对我说话。

“我会的。”

“你真的愿意以全部财产去赔偿吗?”

“是的。”

“你想过你以后怎么办没有?女人失去经济的支撑,会过得很艰难的。”

“放心吧,我可以住在母亲那里,我还能再工作,只要挣的钱够吃饭穿衣就可以了。”

“你说的是真心话?”

“是的。没有什么比一条人命更重要了,更何况,这也是我作的孽。”

尹兰一直望着我,不再说一句话,我能感到她仍存怀疑,无法相信我的话。我们的手机先后响起。

瞿法官在电话里告诉了我对方的要求,我听着那些数字,神情木然,最后我只能喃喃应道:“我卖掉一切,都赔不上这个数字。”

“他们的要求是高了些,这里面带有怨气,你要理解,我们会再做些工作的,看来这需要一些时间,你能配合吗?”

“我会配合的。”

尹兰挂了电话后,凄楚地看着我:“是曹律师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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