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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说: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作者:锕浔

平安夜的前一天,尹兰打电话告诉我,律师已接到通知,第二天法官将开庭宣判。我心间发紧。尹兰说会去听宣判,问我去不去,我没有回答,她默默挂了电话。

我跟舅舅说想回自己家去住一晚,舅舅没说什么,让我去了。

我一进屋便倍感压抑,我赶紧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帘,回卧室将床铺收拾清理了一下。我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床单与被套换上,然后躺在床上久久发呆。我感到快要结束了,感到一切都要结束了,我顿时有些慌乱,仿佛快要失掉了存在的意义。我突然想起路清在江边问我的那些话,立刻坐了起来,我需要支撑,需要一股力量,我浑身无力,内心散乱。

关于明日的宣判,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舅舅。我害怕自己会整晚因心慌意乱而有失常的行为,惊扰到舅舅,所以我提出想回自己的家里住一晚。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突然很想回到跟俊凡曾经共同生活的家里看一看,是时候该看一看了。

我出了卧室,在家里走动,四处看了看,所有东西都未变未动,跟那天下午我换好长裙离开时一模一样。当然,除了客厅地板上还隐隐留有的血痕,其实仔细看也没什么,母亲早已来清洗过了,以她的风格,定是不彻底清除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我从地板上看到的,不过是我心理上的痕迹罢了。

我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抑制不住的哀愁如潮涌般袭来,因为一切都未变,我能想起那天下午的所有情形。我似乎都能看到自己满怀雀跃的心情冲进家里,奔入卧室,换好长裙,站在客厅里环视一翻,怀着内疚略一迟疑,最后坚定出门。这些情景的重现着实让人窒息,因为太逼真,犹如昨日才发生,没有任何时光的过渡,便从天堂坠落至地狱,让人又哀又怨。我对着已入夜的时空,长长叹了口气。

我坐在沙发上,给子秋打电话,我告诉她,我正在家里,一个人。她的口气又惊又忧,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她明天就要宣判了,我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去面对。要我来陪你吗?不用,今晚我想一个人。明天我有课,不能陪你去。不用,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为什么还决定不了?我有些害怕。我明白,那就不要去。好吧,我不去。你晚上一个人在那里睡?是的。我还是过来陪你。真的不需要,谢谢你。

我挂了电话,愣愣地坐着。然后拿起手机拨另一个号码。

“在工作吗?”我问。

“是的。”

“在工作室?”

“是的。”

我挂了手机,脱了鞋,蜷缩至沙发上,我害怕今晚我根本睡不着,我害怕我会这样烦乱一整夜。

手机响了,路清又打过来了。

“你在哪里?”他问我。

“在家。”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在自己的家里。”

一阵沉默。

“你一个人?”

“是的。”

“是不是有什么事?”

“明天就要宣判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要去法庭?”

“不知道。我想我还没有勇气。”

“需要我给你一点儿勇气吗?”

“……”

“我能来看看你吗?”

“你还是工作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电脑带过来,边工作边陪你聊天。”

“好吧。”

电脑带来只是个摆设,路清把它放在茶几上,没有动它。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阵子。从他进屋我们总共只说了三句话,接着便是长时的沉默,都盯着电视,一言不发。

他来干什么呢?我为什么让他来呢?

我脑子里不时闪跃这样的疑问,又觉得有些奇怪,我们这样沉默着,却丝毫不觉得尴尬,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之中,我们的相处就只能如此。

我起身关了电视,问他想喝什么?他问这里有什么?我耸耸肩,大概还有点茶叶。有咖啡吗?这个时候还喝咖啡?我习惯这时候喝咖啡。

我去橱柜里翻找了一阵儿,发现还有几包速溶咖啡,烧水泡了一杯给路清。

他喝了一口,皱皱眉,速溶的还是差点口感。

只有这个了,将就喝吧,不然就是茶了。

他摆摆手,算了。

我打开CD,放了张古典音乐,又是长时的沉默。我蜷缩在沙发上,不十分顾及自己的形象,瘫软迷茫的样子。他背靠着沙发,打量了我和房子,将头枕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我看着他,奇怪他在别人家里,如何能这样淡然沉定,仿佛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一般。过了一会儿,我竟然听到了他微微的鼾声,我确定他是睡着了。我去卧室拿来毛毯,给他轻轻盖上。然后回到刚才的位置重新蜷缩下来,也试着闭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口有动静,有人用钥匙开了门,一个身影闪进屋内,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是谁。接着,我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抚摸我的脸,我的眼睛睁不开,无法看清是谁。温柔的手慢慢离开了我的脸,这个人离我而去,我感觉这人走向路清去了。他的鼾声大得吓人,那人似乎一把扯下盖在他身上的毛毯,扇了他一耳光,然后回头来冲我大骂,贱人,你怎么敢带男人来家里。我立刻听清了,这是俊凡的声音。我猛然睁开眼睛。

路清安然睡着,头微微有些倾斜,眼镜耷拉至鼻尖,毛毯还严严地盖在他身上。音乐已经停了,我知道刚才是个梦,却陡然生出不悦,起身走到路清面前,将毛毯一把掀开。他醒了,懵懵然,扶了扶眼镜,看了看掀在一旁的毛毯,又抬头看向我。

“我睡着了?”

“是的。”

“对不起,最近实在太累了。”

“你走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微微皱眉,不解的样子,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太不礼貌了,居然在你面前睡着了,还是在你家里。”

“回你自己家里去睡吧。”

我回身走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

他坐端正,整理了一下衣服,抱歉地看着我。

“不要急着赶我走,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

“谈你正在经历的苦恼,你明天将要面对的事情。”

我扭过头去,像是害怕深究。

“不想谈吗?”他问我。

“我刚才梦见他了。”

“谁?”

“我丈夫。”

“梦见他什么了?”

“他看见你在这里,很生气,还骂了我。”

他脸微沉,不说话了。

“我不敢想象他现在在牢里的心情,他应该知道明天要宣判了,他一定非常恐惧。”

“你也恐惧吗?”

“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件事情的发生。”

“害怕到什么程度?”

“就像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将要离我而去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你生气了?”

“不,我没有生气,只是为你担忧。你已经被他完全纠缠住了,你害怕明天的宣判,你害怕对他不利的后果,你甚至害怕他看见我在这里,他像个魔咒,已经把你完全束缚住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的赎罪已经开始在变味了,你知道吗?你深陷入一种赎罪的怪圈,反倒让自己的心理扭曲,成了一种自虐主义。”

“你别再说了。”

“你要清醒一下,他的错没有人逼他犯,不管明天是什么判决,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你背叛了他,那只是道理与伦理范畴内的事情,你需要承担的只是婚姻破裂,受人指骂,或是财产损失,而这一切,你已经在承受了。人人都应该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你为你犯的错也承受了不少,而他杀了人,就应该受刑事惩罚,所以明天不管是什么结果,都不是你的错。”

“请不要用这种口吻讲这件事情。”

“那我应该用什么口吻?跟你一同哀怨吗?赞同你深度自责到疯狂吗?你明明知道,很可能明天的结果是不好的,如果真是那样,你怎么办?”

“你走吧,快走吧。”

我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想去拉门下逐客令。他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拉住我。

“我不希望看到你被打败,我永远都忘不了你自杀那晚的情景,你当时就昏倒在这间屋子里,流了满地的血。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心吗?”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不是吗?难道你没有过吗?”

“但我不会让它一直困住我,我总是会想办法摆脱它。”

“你总是能成功摆脱吗?”

“几乎是。”

我冷笑了一下。

“那你很幸运,看来我们不是一个等级的人,你能办到的,我可能不能。”

“你为什么不试着考虑自己并没有错,为什么要按世俗和别人的看法来束缚自己呢?”

“我办不到。”

“这就是你的痛苦。”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感到他的目光中有令人窒息之物,但继而又闪耀出一片光亮,我躲开了。

我想摆脱他拉着我的手,他放开了。

“有些晚了,你回去吧,回你的办公室去,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

“你真的希望我离开?”

“是的。”

“那你跟我一块儿走吧,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你今晚都不要留在这里,不管去哪儿。”

“为什么?”

“这里全是他跟你之间的回忆,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尤其是今晚,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这是我的家。”

“那我也不走。”

“为什么?”

“我不放心你。”

我笑了,带着自嘲的口吻说:“放心吧,我不会再自杀了。”

“我怕你会胡思乱想。”

“你以为你在这里,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至少要好一些,你会有所顾忌。”

“胡思乱想又怎么了?一个人专注地想事情,痛苦就会少很多。”

“我认为恰恰相反,越是专注,便越是深刻,痛苦自然会越重。”

“你很自以为是。”

“有我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在身边,你一定不会胡思乱想的。”

“太自以为是了。”

“是的。”

“你不走吗?”

“不走。”

“我要睡了。”

“你睡吧,我在客厅里待着,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借用你家的电源,我要工作了。”

我看了看他,起身离开客厅,进了卧室。我关上卧室的门,去主卫简单洗漱一番,然后上了床。我瞪着眼睛,无法入眠,侧耳倾听,客厅里似乎一片寂静。路清说对了,有他在这里,我实在无法胡思乱想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他在客厅里的一举一动了。过了一阵子,我起身来,走出卧室,来到客厅。他正埋头在笔记本电脑前,专注的神情,手指不停在滑动鼠标。我轻声走到他旁边,他蓦然一抬头,惊奇地看着我。

“你没睡?”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你睡着了我就走。”

我妥协了,走去沙发边躺下,拉来那床毛毯盖上。他看了看我,不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我默默看着他,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发生过。对了,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毕业那年的上学期期末,天也是这样冷,我跟弦厮磨着不想分离,他找到关系较好的校外租房生,那人把租的房子让给我们一晚。第二天就是弦的期末考,他得复习,但又不想错过与我缠绵的时机。天已经很晚了,他让我先躺床上休息,他拿书在台灯下复习。我侧躺在床上,一直盯着灯下苦读的弦,如我现在这般,侧躺在沙发上,盯着电脑前工作的路清。那一晚,我的目光一定十分焦灼,盯得弦心神不宁,最后不得不关了灯,也摸上床来,我们第一次有了亲密的关系,只是我始终未让他进入我的身体,为此,他耿怀了十多年。

路清抬眼看向我,我立刻闭眼,脑中作乱。过一会儿,我微微睁眼,看见他又在工作了。我对此情景感到滑稽,觉得这不真实,他是一个不真实的人物,他不应该留在这里。我侧过身去,放心睡去。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放心他留在我身边,就这样无所顾忌地在他眼前睡了,我何来对他的信任。更奇怪的是,有他在,我的确不再乱想了,也无慌乱之感,更无恐惧,仿佛一切都变得安然妥帖。

我真的就这样睡去了。路清何时离去的,我也不知道,醒来时,天已蒙蒙亮了。我身上盖着的,不是毛毯,而是一床厚厚的棉被,是路清替我换的。我看了一眼茶几上,有一张纸条。

如果你真想摆脱,就一如既往地去面对吧。一早有事,先去处理,等到宣判后,我会在法院外等你。

我长长舒一口气,翻身起来,朝阳台外望去,天边已翻出鱼肚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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