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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说: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作者:锕浔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母亲进来说,她已经进来好几回了,看我醒了没有,说我的手机一直在响。

我打开手机,发现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公司打来的,其中三个,是我们销售部经理陶正豪的专机。

我回电过去,同事小张接的。他先是惊呼我在哪里,说经理正发脾气,问我怎么不去公司上班,也不接手机。我沙哑着声音告诉他我生病了,还在家里。他立刻故意压低声音,用一种讳莫如深的口吻说要告诉我一件惊天大事。什么事?我冷冷地应道。

“浩翔的那个股东简弦昨天被人杀了,真不敢相信,前几天我去他们公司谈设备维修方案时还跟他见过面的,今天一早就听说人死了,人世真是无常啊!菲姐,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吧?你没来公司可能还没有听说吧?”

我心间抽搐,半晌才回过神来。消息竟已经这么快就传开了,那是不是我是当事人这件事也已经被人知晓了。小张的口吻讳莫如深,难道他是故意在暗示我吗?要我知道全公司已经在传这件事了,我将面临空前的丑闻申讨?

“人世无常,各自珍重吧。”我冷语回应,挂了手机。

思索片刻后,我打去陶正豪的办公室,只响了一声,他便接了起来。

“是莫菲吗?”

“是。”

“你在哪里?”

“家里。”

“为什么不来公司上班?”

“生病了。”

“你知道简弦死了吗?”

“小张刚刚告诉我了。”

我强忍住悲伤,尽管每提一次弦的名字,都将令我难受悲痛,但我已经开始意识到,我不能再继续任由悲伤的情绪控制我了,否则我很难应对即将面临的现实。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

“他是被人杀死的。”

“……”我努力在干涩的喉间完成一次次艰难的吞咽动作,尽管有些生疼。

“浩翔是我们公司代理的重要品牌,你还是他们的引荐人,代理初期也是你跟他们联系得最紧密。现在他们公司重要的股东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他们在重庆投资建设的工厂也会停工吧,这很快就会影响我们明年的销售计划。几位老板正在开会讨论应对策略,中午要求我们销售部的骨干也参加进去。你赶快来公司,人再不舒服也还是坚持一下吧。”

陶正豪较少用这样恳切的口吻跟我说话,一般情况下,如果感觉我在排斥,他会直接命令我。

我穿了极保守的裙衫,是我以前留在母亲这里的,已经有十年未穿过了。我特意选了这套裙衫是因为它包裹得够紧密,因为此时,我感到暴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有些羞耻,我只想把全身严严实实地包起来。换衣时,我忽然想起警察向我投来的鄙夷的目光,我不由得意识到,我在旁人眼里所呈现的卑劣感,我是个已经印有耻辱记号的女人,而我自己,竟已自动进入这样的评判模式,自视羞耻可憎。我甚至认为自己不该再去公司,我无颜面对众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同时认识我跟弦,他们会立刻以为,这是一起在业务来往中发生的男女丑闻,是烂俗透顶的事件。然而,真正的事实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但以我目前的立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之说清,完全不能设想有任何人会理解我跟弦之间的故事。

我唯能真切感受到的,是在他们知道整个事件后所爆发的惊讶之情,紧接着便是对我的厌恶与鄙视。他们中的很多人一定会视我如瘟疫,而那些平日与我不和的人定将趁机在众人面前出我恶言。我没办法不这样现实地考虑将至的恶境,这几乎就要成为现实了,如果他们此时还不知道那场惨剧的女主角是我,那他们也会很快知道的。

临要出门时,母亲才显露出了担忧,她问我为什么不直接请假,表示不放心我这样的状态去上班。我侧脸看着母亲,我终于看到真切的关怀与不安,我们终究是母女,女儿终究是要被母亲原谅的。一刹那,心涌愧疚与感激。

“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我丢下这句话,拉门而出。我不敢回头,害怕本已平息的眼泪,因此时的亲情关怀而再被撩动。

我不能再哭了,昨天几乎将我前半生的泪都流尽了。

步出单元门时,有邻居跟我打招呼,对我的突然出现流露出惊喜,我强颜礼貌应之。走出小区我才想起车还停在酒店的停车场,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回那里去了。于是我站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

刚一上车,陶正豪的电话便来了。他叫我到了星光广场先别进公司,就在广场边等着他。我略感惊讶,问为什么?他叫我别管,只管照他的话去做。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位上司,尽管他业务能力超强,管理团队很有一套,但是我总感觉他品性不端,曾一度怀疑他对我不怀好意,想利用手中的权力暗示我就犯,但我从未理睬过他。自通过我的关系引进浩翔之后,我在公司里的地位一直较为稳固,他才放弃了对我的暗示性纠缠。

我站在广场边,特意将脸朝向无人经过的地带。我想努力去思考些什么,比如陶正豪为什么让我在这里等,而不让我进公司?但我的思维集中不了,虽已不再重现惨剧,却已是空洞无比,创伤后的空虚感,开始来袭了。

有鸣笛声响起,我回头看见陶正豪的车正停在广场边,他放下车窗冲我招手,示意我上车。我没有犹豫,径直上了他的车,一关上车门他便开离了广场。一路无言,气氛隐讳。我暗自以为他可能是要去浩翔在重庆的分公司,老板们需要在第一时间去了解情况,自然派销售部的负责人打头阵比较好。我看上司脸色凝重,想象此事对公司的严重性,却觉得并不合理。他们的反应过于激烈吧,难道弦的生死足以撼动公司的利益吗?

人说到底,其实都是卑微的,个人的生死只对世上那几个人有意义,其他的,不过是些可聚可散的欢宴而已,唯利益是永存的,只要利益尚存,怎会在乎一人的生死。浩翔少了弦仍旧会运转,只要大家的利益不变,合同照旧执行。何来这大动骨血的恐慌感?

我看一眼陶正豪,如此想着,并立刻惊觉自己竟开始现实地考虑问题了。

突然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没想到是蓝警打来的。她告诉我他们正在母亲家里。我愣了愣,全然忘了我的临时身份,我是个正接受司法约束的人。但我脱口而出的,却是问她怎么找到我母亲家的?她在电话里用一种极威严的口吻说,只要他们想查的,没有查不到的,并告诉我已经知道我去公司上班了,叫我呆在公司等着,他们立刻过来。那意思他们连我公司的地址也是十分清楚的。我突然产生一种失掉隐私的感觉,我已经是个透明体,司法机关可以将我的一切查得一清二楚,无论我到哪里,干什么,他们都能找到我。

无处可逃的无助感,第一次来袭。

但是我却并不害怕,也不感到焦虑,似乎如今冲我而来的一切残酷现实,都是一种宿命,是我必须承受的代价。

我冷冷地说好吧,然后挂了电话,并立刻关了手机。

我也奇怪自己为何不说实话,明知他们去了公司又会是扑空,却不加以说明。我都能想象如果他们再找不到我,将会对我如何,大概会义正言辞地通知我妨碍了司法调查,直接将我拷去公安局,强行做笔录。不知为何,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我一点不怕,竟有些亢奋,觉得那是我应该有的下场。由此,我隐约感到了自己的罪恶感正在逐步加深,潜意识里,我可能渴望着惩罚。

正开车的陶正豪看了我一眼,问我是谁打的电话?我脱口而出,警察。他竟没有感到惊讶,而是沉默着。

车在一条辟静的街道边停下,陶正豪叫我下车,我跟着他一路进了一家极不起眼的茶楼。他选了个靠边角的位置坐下,将自己那俗气的手包扔在一边,冲站在门口的小妹招了招手。他做主点了一壶绿茶,然后就用严肃的眼神一直看着我。我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自他叫我下车,进了这家辟静简陋的茶楼时,我便知道他并不是要去浩翔公司,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应急会议在等着,他是另有打算。

“你怎么能干这样的蠢事呢?”他终于开口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已经知道了,不,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强装的意志,一下子全散了架,我目光低垂,一言不发,脑中一片空白。

他开始翻手包,找到烟盒,取一根叼在嘴里,又继续翻手包,大概是在找打火机,有些心烦意乱的样子,一扫严肃与沉默,边翻边嘟囔着什么。好几声后我才听清,他在重复说一句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点燃烟后,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缕缕白烟,眼睛瞪着上方,像是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一般。

“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跟他……有一腿,还闹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动静。”他手持燃着白烟的烟,瞪着上方的眼睛又圆又鼓,用惊叹的口吻说道。

“我早该看出来的,怪不得好几次我跟他谈事情时,他总是刻意回避跟你接触,我还纳闷,你不是他们的引荐人吗?怎么突然变生疏了?你也是,居然甘愿将浩翔的业务交出来,去接其他品牌。你们这是暗度陈仓呀。我真傻,这其实是欲盖弥彰的事情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的神情像是在分析一部推理剧,一副豁然醒悟,深感错失良机的表情。我不理睬他,对他的任何一种评论与表情,我都不打算回应。我设想的落井下石的人里,应该要算上他一个的。

“要是我早看出来,我一定要劝你的,这就是一件极愚蠢的事情,害人害己呀。你看看,悲剧不是发生了吗?他被你老公杀了,两个男人里,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生死未卜呀?这是故意杀人罪呀?这可是要判死刑的。”

他用手指狠狠敲着桌面,十分痛心疾首的样子。

“据说他死得可惨了,你老公也够狠,听说捅了他好几刀吧。真看不出来,你老公平时看起来挺斯文的样子,怎么能下这样的手呀。也能想象,他一定是气得……”

“够了。”我大声打断他,有些粗暴,并抬起头来,愤恨地看着他。“你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你觉得可以批判我了吗?”

他愣了一下,有些无辜的样子。

“我没想批判你,虽然你的确干了傻事,可我是同情你的呀。”

“你怎么可能同情我呢?”我冷笑了一下。

“怎么不可能,我就是同情你的。男女出轨那点事儿算什么,现在满大街你随便拉个已婚的人来问他出过轨没有,我跟你说,我敢打包票,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干过这事儿,你信不信?”

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冷冷地看着他,对他此时一副事不关己,倒就势发表谬论的态度很是反感。

“莫菲,我跟你说。”他凑近我,故作神秘的样子。“我真是同情你的,很快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同情你了。”

“为什么?”我冷冷地问道。

“这事儿闹大了。本来我们还没这么快知道的,正好那事儿,就是南区那工程出了问题嘛,你是知道的,那工程用的浩翔的货,问题出了好些天了,我们一直在跟他们谈,那工程这回是我们自己安装的,但出状况了,我们应付不了,也承担不了那么大的损失,所以一直想让浩翔跟我们一块儿来解决问题,也让他们牺牲一点利益,好弥补一下我们的损失,但一直没谈拢嘛。正巧,出了你跟简弦这码子事。上午肖总打电话去他们公司,本想找简弦再磋商那事儿的,没想到是浩翔最大的股东接的电话。听说为了简弦的事儿,他昨晚连夜从广州飞来重庆的,大概是要处理一些后事吧。浩翔的大股东去调查这案子的警察那里了解了全部情况,他都知道了,听说你老公昨晚全认了,什么都说了。这下就全清楚了,那大股东对你非常不满,在电话里跟肖总发了大脾气,说是我们公司的女职员勾引了他的同事,才闹出这样的悲剧,害他失去最得力的合伙人,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背间发冷,心冷意灰。陶正豪又点了一根烟,变了脸,这回极深沉,冷漠了。

“肖总怎么说?”我轻声问道。

他吐了一阵烟圈后,才又慢慢开口。

“听说那大股东是个十分重视名誉与气节的人,当然也很讲义气了。他跟简弦不但是合伙人,还是亲戚,这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就是简弦的大舅子。你老公杀了简弦,他又认定是你勾引的简弦,简弦可是他妹夫,你想想,他该有多恨你。他说了,如果我们公司不办你,那一起承担损失的事儿就免谈,连以后的合同他也可以不签了,他不在乎我们这一家代理商,说浩翔的产品是过硬的,想跟他们签代理的公司多的是。你可以想象了吧,我们公司现在有多被动。”

说最后一句时,他刻意流露出一种为难的语气。这是变相推脱责任,我明白。

“那么,公司是不是已经决定了?”我仰了一下头。

“决定什么?”

“决定开除我了。”

“没有呀,公司怎么会开除你呢?”他故作惊讶的样子。

“那你是什么意思?”

“公司不会开除你的,但如果你自己深感愧疚,因为个人做了错事,给公司造成极不好的影响,你可以提出辞职,公司方面也是会接受的,并表示理解。这样一来,公司还可以跟浩翔方说,因为你自己感到了罪责,已经从公司离职了,看来你还是有悔过之心的,所以请那位大股东就不要再追究你了,放你一条生路,不至于让你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还有,现在公司除了几位老板,就只有我知道了。所以,你自己离开,我们可以对全公司宣布,你是因为另觅了高就才离开的,不是公司开除的你,这样也算是保住了你的颜面,对不对?”

对面那个表情丰富,总算回归冷漠一面的男人,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每一句都敲击着我的心,沉重、痛快。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唔了几声,脸又变惊了。挂断后,他由惊变怨地看着我。

“麻烦来了,警察跑去公司找你了,没见到你就直接找了肖总,说是今天必须要见到你。”

我将脸移向一边,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破窗外的景象,气氛有些沉重。

“你跟肖总说吧,我正式提出辞职,明天就去公司办手续。”

“好吧,这样最好了。希望你也理解公司的难处,我们也不希望这样的,实在没办法呀。我们……”

我极度厌恶他此时的惺惺作态,立刻打断他。

“不必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了,反正我都是要走的人了。”

他沉默一会儿说道:“你也不用来公司了,明天我让小张收拾一下你在办公室的个人用品,让他送你家去。这个月的工资与奖金,财务部会照算给你的。肖总也说了,哪怕你是自动离职,但也按每一年发一个月的工资给你补偿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公司也算是对你做得够仁义了吧。”

我心里暗自冷笑着,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仁义。我起身来,迈步朝门外走去。

“你还要不要去公司呀?警察可在那儿等着你的,现在肖总正应付着他们,你不能总让肖总来帮你解围吧。”他在身后急急地说道。

我停下,回过头怒视着他。

“我自己的麻烦知道怎么解决,不会让公司沾任何边儿的。”

我回过头,快步出了茶楼大门,来到大街上,大步朝街口走去,边走边大口吐着气。我感到心中凄凉,刚才一直压抑的情绪搅得我胸闷气短,如果再不到外面来呼吸空气,真怕会再次晕倒。

我边走边打开手机,拨了蓝警的号码。

“你们分局在哪里?我现在直接去你们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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