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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说: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作者:锕浔

出事那天下午,我心血来潮换了件宝蓝色的长裙,颜色美极了,也极其引人注目。这是非正常的,因为每次与弦幽会时,我都十分注意要穿戴平常,不引人注目才好。而那天,我突然不想跟平日一样了,而是换了那件漂亮的长裙,我曾在明岛上与弦一起在海边漫步时穿过,那时他便赞美了我,说这裙子衬得我美若他梦中的仙子。

我换好长裙,打电话回公司说要去见客户,下午就不回去了,便开车去了那家我们常去的商务酒店,它位于渝中区一条较偏街道的巷口。停好车后,我兴奋异常,迫不及待想奔入房间。我和弦已经一个月未见了,我以为他在逃避我,不给我打电话,也不主动发短信,我有些难过,感到他要离开我了。

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分手,虽然这五年以来我们曾分隔两地,也偶有断意突生之时,并的确时而较长时间都不相见,但最终,我们总会再次走到一起,似乎摆脱不掉那宿命般的情丝纠缠。无论于他于我,我们都未曾真正想过要分开,但也未曾真正想过要合法地在一起。

就在那天上午,我还在猜测他可能还是放不下家庭的责任,带着那颗愧疚之心回广州去了。没想到,我的思绪还未至纷乱时,他的电话就来了。

“很想你,我们见面吧。”

在他所有的蜜语中,我最听不得的,就是“很想你”这三个字,它甚至超过了我爱你。仅这三个字,我便可以不顾一切,不惜突围千山万水奔到他身边。爱着,与想念,在我的概念里,是如此不同的情话。爱,是静止的,想念,是动态的。爱,可以默默地不受支配,想念,却是一种渴望,一种动力,它会影响人的意识,使之发出行为。每次听到他说出这三个字时,无论怎样,我都会千方百计去跟他见面。我完全可以从他说出这三个字时,听出他对我的需要,这种被情人需要的渴求会挠得人心生醉意,全无理性。

大概多日不见,加之我的离别猜疑不攻自破了,我的情致被撩得极高,才突生回去换裙装的念头,大有庆幸之意。

我几乎是疾步进了酒店的电梯,厢内只有我一个人,我按捺不住的激动快要将我吞没了,我大口吐着气,欲笑欲哭的模样映在那发亮的电梯门上。出了电梯,靠着最后仅剩的一丝理智,我小心翼翼地朝四周张望,走道里十分安静,空无一人。确定环境正常安全后,我奔去了弦告诉我的房间。

他拉开门,冲我一笑,我闪身进入,随着门砰地一声关上,我们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

一切都很完美,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往更加热烈,两次美妙的性爱已将我推至幸福的顶端。高潮退去后,我们赤裸的身体仍交织在一起,我闭着双目,无法言语,身体内那热浪翻涌后的余韵浸没着我,连脑子里也一片潮湿、浑浊,对周遭的一切唯用身体去感应,意识与理性,早被抛在了九霄云外。弦趴在我的身上亲吻着我的肌肤,似乎还在喃喃自语,但我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后来门铃响了,我感到弦起身而去,他大概将门开了缝,问找谁?门却被重重地推开了,有人非常粗暴地冲了进来。然后,有一张脸出现在了我眼前,一张熟悉万分的脸。裸身躺在床上的我猛然惊醒,跃然而起,又赶紧拉来床单护住身体。弦惊诧地站在俊凡的身后,下身裹着浴巾。

我听到了一句辱骂,那是针对我的,我浑身颤抖,无法有正常的回应,唯见俊凡脸青面黑,眼中喷着烈火,又咒骂了我几句。他突然转身,从裤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手一按,那东西变长了,明晃晃的,当我明白那是什么时,它已被俊凡深深捅进了弦的身体里。

刀被抽了出来,又再次捅了进去,如此大概来回了几次,血飞溅了俊凡一身,弦用双手捂住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涌了出来,在他洁白的手背上形成条条红流,如红丝织的网,一刹那又全被后涌而出的鲜血冲刷模糊。弦怔怔地望了望俊凡,又向我望来。他的脸顷刻已是煞白,眼中充满无助与绝望。他看着我,慢慢倒了下去。直至死时,他都未再说过一句话,只是一直看着我,惨白的脸上,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一定很痛苦,剧烈的疼痛使他的脸扭曲变形,已无法开口说话,在最后一刻,他的眼睛没再看我,而是盯着上方,呆滞空洞,脸已由白变青。

我的尖叫引来了隔壁房的客人,还有楼层服务员。一幕惨剧豁然映入他们的眼睑,引来更多的尖叫声。

我哭喊着,求来人叫救护车,似乎我已无能做这件事情了。慌了神的服务员第一反应是报警,并一溜烟不见了。隔壁的客人站在走道里打120,根本不敢迈入房间一步,全站在门外。几分钟后,酒店保安来了,他们也被房间里的情景吓住了。

我一直裹着床单跪在弦的身边,哭泣不停,洁白的床单被血浸透,鲜艳无比。一位大胆的保安上前,紧抓住俊凡的手腕,夺下他手里的刀,其实他那时已是呆滞,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一直到警察赶到,俊凡都没有挪动半步,也未说一句话。

弦被抬走时,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我跪坐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警察来后,把俊凡即刻带离现场,并要求我赶紧穿好衣服。我起身拖着长长的被血染红的床单,满屋子找我的裙子。一位女警帮我找到裙子递给我,她看我的眼神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玻璃墙,在打量着里面的异种。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惨淡丑陋,甚至有些恐怖,满脸泪痕,眼睛红肿不堪,手上沾染着血迹,并在无意间抹到了脸上,使得整张脸看起来凄惨无比。我拿着裙子跟内衣,缓缓步入卫生间,此时满屋子已是警察与保安,他们全都为我闪出一条道来,视我如瘟疫。我看到其中有两个人向我投来鄙夷的眼神,似乎他们已全然了解事件的真相,知道我是个道德败坏的女人,因为我的恶劣行径,造就了这一场悲剧。大概这是人们对这一情景自然会产生的联想,即便不问当事人,现场的一切已足以说明。

我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外面仍旧嘈杂喧闹,但在这扇门后面,我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没有旁人的眼光,此时只有我自己。我望着镜中几乎面目全非的自己,床单从我身体上滑了下去,赤裸之身此时在我看来,如此丑陋。我穿好内衣跟长裙,开始机械地洗脸,突然间,脑中又闪现弦在血泊中的样子,而他在开门前还趴在我身体上的情景竟那般清晰可见,我不能相信,他已经死了,流尽了鲜血,惨死在我的面前。我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我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抱紧自己,强忍着不呻吟出声,只任凭泪水不停流淌而下。有人来敲门了,大声问我穿好衣服没有?我没有回应,继续强忍着痛苦。另有人说,不会在里面出事了吧?于是敲门声更急更大了。我努力撑起身体,冲着门低吟着,可是无论如何努力,我发出的声音都无法让门外的人听到,最后,我只感眼前一阵眩黑,丧失了意识。

我在急诊室里醒来时,看见床边坐着两名警察,其中一名便是那位替我找到裙子的女警。她主动介绍自己姓蓝,她的搭档姓潘。她告诉我,我在卫生间里晕倒了,他们把我送到医院来,医生替我检查了身体,说无大碍,应该是受了剧烈刺激后产生的心理反应,休息平静下来就好了。

蓝警以冷漠及公式化的口吻跟我谈话。向我表明,我是一起故意杀人案的第一目击证人,要求我将我所看见的全部事实陈述一遍。

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我的身心正经受着惨剧的痛苦折磨,还未抽离出那逼真的一幕,我的灵魂还停留在弦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我所有的生命力,似乎都已全然跟随弦死亡时,那从其肉体中剥离而出的灵魂一同消失了。我已无法正常面对任何人,任何情景。

“他被救活了吗?”我抱着可怜的幻想,无力地轻声发问。

“他在救护车上就死了。”

我的心又痛了起来,喉间发出颤抖的呻吟,泪水奔涌而出。

询问因我情绪的剧烈波动而被迫中断了。

母亲来医院接我回家,与她同行的还有舅舅,母亲根本没有勇气一个人前来。她已经得知我的情况,并对事件有了大致了解,全是警察告诉她的。她来医院见到我时,紧绷着脸,看我的眼神全无怜惜唯有幽怨。蓝警起身让她走到病床边,她略微冲蓝警低一下头,不与其对视,扭过头朝向我时也不看我,而是冷漠地对我说了句,回家去吧。

我早已停止哭泣,只是神情还相当呆滞,不想说话,也不想面对任何一个人,包括母亲。蓝警的搭档潘警曾多次试图让我开口,我始终呆痴一般,闭口不言。潘警到后来对我已失去耐性,忍不住冲我发火,竟说道,既然能做得出,还怕说出来吗。他们大概已经知情了,中途蓝警接了电话,听口气是她的同事打来的,似乎在通知她尹俊凡正在做笔录,可能已吐露了实情。蓝警挂了手机后在潘警耳边低语了几句,潘警神情突变,才开始对我不耐烦起来。我冷冷地看他一眼,扭过头去,干脆不面对他们。也许是同性间忽生的同情,蓝警意识到同事的态度对我产生的心理影响,立刻阻止他进一步的过激之言,并打着圆场,说明白我此时的心情,一时无法陈述事件原委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她表示,如果现在无法说,他们可以等我心情平静一些后再来问我。

两位警察一直等到母亲与舅舅来后才离开。临走时跟我郑重表明,我是这起故意杀人案的目击证人,必须配合接受询问,提供证词,目前介于我受到刺激后一时无法接受询问,他们表示理解,可以准许我回家休息,他们会在明天直接去我家里跟我面谈,但在这之前,我不得离开本市。

他们的口吻几乎要表明,未经允许,我甚至不能离开我的家。

他们离开后,母亲在床边的椅子上跌坐下来,垂头叹气,差点儿流出眼泪来。不停哀叹,作孽呀,你看你造的孽呀。

有人向我们探头探脑,两位警察守着我时就够引人注目了,现在母亲又在此哀叹更引来旁观目光。舅舅感到不安,便连声催促我们快些离开。我勉强下了床,挪步时头晕目眩,差点又跌倒,舅舅赶紧扶住我。他怜惜地看着我,轻声说道:“你这是何苦,为什么干这样的傻事?俊凡更是个傻瓜,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要整得杀人不可。”

我回望着舅舅,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没有回自己的家,我无法面对那里,因为里面有尹俊凡的气息,如今跟他有关的一切,我都承受不了。

舅舅把我们送回了母亲的家里,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下给我们做了晚饭,但是我什么也吃不下,只是躺在曾经属于我的那个房间里,一语不发。

那一晚,我服下了医生开给我的安眠药。他料定那晚我会失眠,说那是创伤应激障碍症的反应之一,我大概只能依靠药物才能入睡了。

母亲一直见我服下安眠药才离开房间,临走时,她再次无限幽怨地看了看我,并用一种深刻的口吻说道:“你们到底是中了什么魔?”

我侧过身,背对着她,我从未感到如此羞愧过,几乎不敢再看母亲一眼。

安眠药的效力施展得极其困难,哪怕对我这个从未服用过的人也如此。我的脑中仍一片亢奋,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创伤应激障碍,这个词我第一次听见,倒是极符合我此时的状态。创伤后产生的无法消除的精神障碍,如一堆烈火不停燃烧着我的大脑,热烈混乱。弦的脸清晰无比,衬着一摊鲜血,惨白与鲜红强烈地对比着,如一幅壁画牢牢刻画在我的脑皮层上,始终无法抹去。俊凡用刀多次捅向弦的身体时的情景,反复在我脑海中出现,每次都令我的呼吸变得更加短促。我的双手不得不紧紧拽住床单,压抑地哭泣。我的思维无论如何都进入不了其他的路径,无法去思考其他任何事情,任何人,我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一个深渊,无底幽暗。

不知是如何才入睡了,但睡眠并不深沉,几乎被噩梦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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