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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说: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作者:锕浔

法官通知我被害人家属愿意接受我的赔偿请求,并提出了具体的数目。我立刻明白我不用卖房了,数目低于我的预期,但我并不感到惊讶,那一晚季丽娜离开时站在门口对我说的话,其实就是一种反语暗示。

我去法院与主审法官见了面,并看到了那份赔偿和解协议,季丽娜已经在上面签了字,我草草阅过也签了字。法官告诉我他还收到了季丽娜亲书的一份谅解书,我略感惊讶,法官也流露出不理解的神情。我立刻问他,这是否会对二审的量刑起作用,法官不置可否,直接让我离开了。

没过多久曹律师来找到我,告诉我二审法院决定二审不公开审理,法官将他与负责二审的袁检察官叫去了法院,他们三方就案子的事实、证据、以及量刑依据做了沟通,可能二审判决很快就要下来了。他还说,感到二审法院对此案的处理非常谨慎,合议庭的确是在征询多方意见反复斟酌案情。还有另一件事令他感到很吃惊,说法官将被害人亲属写的一份谅解书给他看了,上面居然请求法官不要将被告判以死刑,希望给被告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样的表态也是我没有料到的。曹律师显然对那份谅解书的出现感到十分欣喜,不觉流露出对二审判决改判的期望。

果然不负我与律师的期望,一周后二审判决下达了,俊凡仍被判死刑,但是缓期两年执行。曹律师告诉我,死缓一般就表示死不了了,只要两年内不再故意犯罪,两年后就是无期,不用死了。我大大松了口气,得到消息那天我竟开心得暗自发笑。我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尹兰,她在电话里竟有些哽咽起来,我们寒暄两句,默默挂了手机。我给两个女人发了短信,一个是季丽娜,短信中我表达了谢意与欠意,另一个是茹风,我只是把二审的判决结果告诉她,并强调尹俊凡不会死了。两条短信发出后都没有收到回复。

在韩先生例行来厂里巡查时,我要求与他单独面谈。我首先表达了谢意,因他出面帮忙我丈夫不会死了,他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然后我提出了辞职,并将我辞职的理由全归于我对经营模式的不适应,不想在厂里成为一个闲人。他说可以安排我去做其他工作,比如外联。我拒绝了,说自己还是更适合做专业销售,另外,我也想离开重庆一段时间。韩先生问为什么想要离开?我说其实早就想离开了,但因为丈夫的案子一直悬而未决,现在基本尘埃落定,就想依心而为了。他默默听完后,表示理解我的这种想法,其实他当初也想离开重庆,也的确跑去外地呆了一个月,但是捱不过现实的困扰最后还是回来了,未能实现去另一座城市重新开始生活的愿望。我说我只是打算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不会在外地长期待下去的。他问我打算去哪里?我说还在考虑中,没有定下来,其实我心里早有打算。他又问我经济方面有没有问题,因为他知道我接下来要赔一笔钱给季丽娜。我摇摇头说没有。他困惑地看了看我,接着很认真地说,如果我回来了需要找工作可以来找他,他很愿意给予帮助。我表达了谢意。

离职后我搬回了母亲家里住。在大表哥的陪同下,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现金全取了出来,依照协议上确定的赔偿金额存入法官给的指定账户,又在舅舅的陪同下,去法院履行了手续。步出法院时,我大大舒了口气。晚上舅舅在家摆了一桌家宴,全家人都悉数到场,我在宴间举杯感谢家人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与容忍,并特别感谢了母亲与舅舅,同时自责因犯错而连累长辈一同受苦受罪,情不自禁中我竟流了泪。舅舅一直摆手,表示人生波折总是不断的,关键是倒下后得有爬起来的本事,还问我将工作辞了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觉得时机正对,便将自己打算过些日子离开重庆的事说了。出乎我意料的是,全家竟无一人反对,大家在沉默片刻后,开始陆续表示同意我的想法,都认为我去外面走一走会有助于新生活的开始,连母亲也流露出赞同,只是表示我一个人出去会有些不放心,舅舅立刻插话说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应该懂得如何照顾与保护自己,劝母亲没什么可不放心的。表哥问我打算去哪里?我说还没想好,不过让他们放心,我会去一个自己了解并喜欢的地方。

晚上我与表嫂在厨房洗碗时,听到母亲与舅妈在隔壁阳台上的对话,她们似乎对我与尹俊凡的关系仍有些纠结。舅妈坚持认为我应该立刻与尹俊凡离婚,我也应该在适当的时候考虑重新组建家庭的事。母亲对舅妈的话倒是赞同,只是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觉得应该等到我去外地散完心回来后再说无妨。舅妈有些着急的口吻,认为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我一出去就待个两三年才回来,那不是拖得年纪更大,到时再找对象就难了。母亲却说,我经历前期这些事情后,想在重庆再找本来就已经很难了,不如去外地多待些日子搞不好还能遇到合适的。表嫂在我耳边拿舅妈与母亲的对话说笑,我也只是跟着笑,不作评论。

我与尹兰见了面,并去那房子看了看,发现尹兰把里面收拾得非常干净妥帖。她把客卧收拾出来自己住,安排合理整洁,很小心地将我与俊凡的一些东西收去主卧室及书房放好。她问我要不要搬回来住?我摇头,说自己过些日子就要离开重庆了。她没有表露出惊讶,而是理解般点点头,说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我问她过得如何?她说在以前老同学的帮助下已经找到一份工作,现在每天认真工作、简单生活,与旧识与同学也都陆续恢复了联系,慢慢在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生活圈子,一心只想平静度日。我表示看到她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感到很高兴,也叫她可以放心住下去,这房子就当是她自己的家。她有些为难般苦笑了一下,说自己不会赖在这里很久的,等我从外地回来就把房子还给我。

欣然与冯军摆家宴招待我与子秋,难得这俩人在自己家里做饭给我们吃。我与子秋坐在沙发上闲聊,提到我已离职的事,她说早料到了,那个地方我不可能待太久,我本来就不属于那里。我问她怎么看出来我不属于那里呢?子秋笑了笑,说出事以来其实我一直在为自己编茧,虽然表面上我不畏舆论,不怕上法庭,敢与简弦的家人对峙,看起来似乎勇担当敢直面,其实我的内心却恰恰相反,出事儿那一刻我的心就封闭起来了,我一直在拼命编茧想把自己那颗受伤的心包裹起来。我惊奇地看着子秋,不言语。她又说,其实我最真实的心理任何人都不清楚,而我内心的一切也并不像我自己所表现的那样,但这很正常,她遇到的一些研究案例里就有这种情形,在创伤后倒表现得十分平静,而心理事实上已经损伤严重,潜意识里便选择封闭自己的内心,不与任何人做倾心交流,变得谁也不了解了。

“你认为已经不了解我了吗?”

“我只是认为你变了好多。”

“你对我的变化有什么看法呢?”

子秋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喝茶,然后盯着前方某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放下茶杯作沉思状。我忽然感到她也变了,或者说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变化了,我们这半年来沉默相对的时刻,比以前十来年发生的总数还要多。子秋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对这种变化不会有好与坏的评价,我倒更愿意认为那是你重新选择面对人生的方式,只要你能适应,并不是刻意在强迫自己,那又何尝不可呢?我有时会想到某些人生断裂的现象,一个人在人生的某一时刻忽然完全改变了,跟以往的自己全然不同,连周遭的人都感到有些不认识了,仿佛在这个人的人生中突发断裂,这种现象是有的。”

“你认为我就是这样吗?”

“比较类似。”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茶杯。

“人生断裂?这个词挺好的,非常直观,比重新开始生活听起来更真实,也更具有讽刺意义。”

子秋倾身向我,握住我的双手。

“莫菲,这不是讽刺,你不需要对这样的改变感到负累,任何人都有重新选择的权利,这也符合人伦常理。”

“我们不讨论这样深奥的问题了好吗?”我摇摇头。

“好的。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的任何改变在我看来都是应该被尊重的,我都支持你。”

我们相互凝视着,直到欣然招呼我们去餐厅。

欣然提议喝点酒,说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冯军立刻冲她指了指,带着责备又爱怜的口吻说:“我们喝,你不能。”欣然冲他扮鬼脸,我与子秋不明所以地互望一眼。

冯军给我与子秋斟了半杯红酒,欣然举起饮料杯,满脸欢欣,眼珠左右移转显出一种万分得意的神色。

“有什么好事了吧?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子秋笑着说道。

“好吧。”欣然故意清了清喉咙,提高音调说:“我怀孕了。”

我望着欣然那张故作扭曲,却幸福满溢的脸,不觉露出了微笑。子秋表示惊喜与赞叹。

“你们总算心想事成了。”

“是啊!年轻一些时候不想要孩子,前后流了三个,可人一到三十就想要孩子了,却无论如何也怀不上了,我还担心是老天爷为了那三次流产在惩罚我呢,这下好了,总算怀上了。”

我们碰了杯,说了些祝福的话。

欣然跟我们津津乐道她如何发现怀孕这一事实的,时而还将冯军拉入一同宣扬幸福。我们相互凝望着,面带笑意轻声说笑,分享这幸福的时刻。温暖的灯光映得酒杯里的液体更加红亮透明,很快一整瓶酒便喝光了。

正说到兴头上的欣然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我听说二审的判决下来了,改死缓了对不对?”

我先是一愣,欣然这无厘头式的转移话题常搞得我需要短暂缓冲。

“是的,改判死缓了。”

“那就是不用死啰?”

“嗯。”我略微低眸。

“这也算是好事了,你总算可以减轻些负罪感了。”

我对欣然的话不置可否,不由得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这件事情有了了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冯军突然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

“想离开重庆一段时间。”

“去哪儿?”

“还没想好。”

“你打算去外地生活吗?”欣然问。

“会有一段时间是这样。”

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我想把这个话题撂开,重新回到朋友幸福的议题上来,可刚想开口又被冯军抢了先。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是关于简弦的。”

欣然瞪了瞪冯军,他装作没看见,子秋警惕地看着冯军。

“关于他什么?”

“他已经下葬了。”

“哦?我以为早就下葬了。”我有些嗫嚅道。

“季丽娜迟迟不为他办理下葬,直到上周,她才把他的骨灰带回广州安葬了。”冯军自斟一杯仰头一口干了,他突然满面哀伤。

“今天不该说这事儿。”欣然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今天正是时候,趁我喝了酒有勇气说,她都要离开重庆了,以后还能有什么机会呢?”冯军泄气的样子。

“你还有话想对莫菲说是吗?”子秋问道。

“是的。”他红着眼睛看着我。“我希望你离开重庆后的第一站是广州。”

“你在说什么?”欣然埋怨地看着自己的老公。

“你应该去他坟头祭拜他,这是你该做的。”

“你胡说什么?莫菲凭什么要去祭拜他?你凭什么要求莫菲再去面对这些糟心的事情。莫菲需要重新开始生活,她应该忘掉过去才对。”

欣然有些激动的样子,子秋立刻示意她要平静下来。

“过去能忘掉吗?她永远都不可能忘掉,你问问她自己,是不是这样?”冯军大概是喝多了,酒劲将语调撩得挺高。

“你有病呀,冯军,你净跟我作对,我现在可是……”欣然涨红了脸。

“好了,你们不用争了,我会去的,冯军说得对,我应该去祭拜他。”

我起身站起来,眼中噙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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