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清醒一些后，我疯狂地拨茹风的手机号，直到她接了电话。
“我要立刻见你。”
我坐在那家酒吧里时，黄昏的落日通红，有些灼目，火烧云的盛景在夏日的重庆总是时常可见，我进酒吧时朝天边的那一团火焰望了一眼，悲伤不已。我低落的心情快将我淹没了，不得不喝了半瓶红酒，大脑才得以松动，稍稍从那个问题不断构筑的怪圈中滑脱了一下。但很快，茹风来了，她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几乎有了想扑向她的冲动。
“你怎么了？”她皱着眉，不安地瞧着我，可能是我脸色不好，眼里也流露出可怕的情绪。
“你坐下。”我命令的口吻。
她看了看桌上的红酒瓶，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心领神会般点点头坐了下来。
“找我有事？”
“把你跟季丽娜所说的一切，全都告诉我。”
她脸色变白，摇摇头。
“你现在情绪不好，还喝了酒，不适合谈这件事。”
“难道你以为我不需要喝酒还能平静地跟你谈这件事情吗？”我苦笑着，同时瞪着她，这神情一定给了她不小的压力。
她深吸一口气，不安地看了看我。
“你跟季丽娜见过了？”
“见过了。”
“那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她底气不足地说道。
“我要听你说，你才是当事人，我要听原原本本的故事，不掺杂第三人臆想的版本。”
“你确定你要听？”
“当然，就现在。”
她抬头朝一边闭了闭眼，仿佛在鼓起勇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照实说，来龙去脉。”我坚决地说道。
“先申明，我并不想来伤害你，而事实上，我自己一直被这件事情所困扰，时间越长我越是感到不安，甚至非常内疚……”
“收起这一套说词吧，没什么意义，你的忏悔还是留到夜晚对着自己的灵魂去说吧，我只想听事实，不想听你的忏悔词。”我无情地打断她。
她看了我一眼，情绪复杂。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地想知道事实，那我就告诉你吧，这样可能对你还公平些。”
我盯着她。
“我爱俊凡，我想跟他结婚，所以我非常希望你们能离婚。俊凡有一次无意间流露他怀疑你在外面有人了，但只是怀疑，还不确定，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我开始跟踪你，我甚至想办法查到你的通话记录。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道德。”她停下看我。
我摆摆手。
“少废话，继续讲事实，我不想听你个人的情绪。”
“好吧，说事实。”她赌气般又继续说：“只要你确定你承受得了，我就全告诉你。我最后知道了你的事，我个人做不到，我是请了一个私人侦探办到的，我曾建议俊凡这么做，可他不愿意，他是害怕面对你背叛他的事实，他只是在逃避，但是我不会，我非常想证实你背叛他的事实。很容易，私人侦探办到了，给我一些信息，但是我并不想直接交给俊凡，我害怕他会怪我，会因为我这样做而反感我。所以我利用这些信息想继续偷查下去，在得到更准确的信息后，我会交给俊凡，巧妙地告诉他是我无意间搜集到的。所以我跟踪了你跟简弦两回，在你们幽会的时候。可没想到，第二回就被简弦发现了，他的警惕性其实相当高，你一离开，他就冲我来了，问我为什么跟踪你们。我也不示弱，冲动地指责他，告诉他正在破坏别人的家庭，他很厉害，没两下就套出了我的真实身份，在他得知我爱着尹俊凡时，他眼中闪耀的光亮太明显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为自己感到高兴，得知自己情人的老公也有了婚外情，便会心安理得了。可后来，在那件事发生后，我不这样认为了。他心里有更隐秘的念头。”
她停下了，提起酒瓶往酒杯里倒酒，然后喝掉了一半，仿佛在为自己寻找勇气。
“继续讲。”我冷冷地说道。
“他很直接，向我要了联系电话，当时我就感到非常奇怪，不肯给他，他表现得很冷静，也很诚恳，问我是不是想跟尹俊凡有结果，我说是，他说那就行了，然后我就鬼使神差般把电话给他了。他后来打过一次电话给我，是在一个深夜，很晚了，他当时好像喝醉了，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奇怪的话，问我跟别人老公纠缠是什么感觉？内心有没有挣扎？有没有怀疑自己活着的信念？到底相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爱情？等等。总之是一些在我看来奇怪、高深，又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就挂了，那一晚搞得我一夜未睡。然后就是那个下午。那天我跟俊凡一起出的外景，我突然接到了简弦的电话，他没有说自己是谁，但我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他说，你的机会来了，莫菲一小时后就要去酒店跟情人见面了，如果你是聪明的人，你应该抓住这次机会。他说了酒店的具体地址，然后电话就挂了，前后没等我说一句话。我当时非常震惊，但也很高兴，正如他说的，机会来了，我想都没想，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俊凡，还说你情夫的名字叫简弦。那段时间俊凡的情绪很不好，我察觉他对你的怀疑已经非常深了，而且他痛苦得要命，我知道，一旦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捉你的奸，这正是我想看到的。完全没有悬念，他跟其他同事打了招呼，就离开了。我当然开心极了，一心想等着你的奸情暴露，俊凡一定不原谅你，铁定跟你离婚，这样我就可以跟他明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我一直沉静在这样的想象中，直到那个噩耗传来，简直对我就是晴天霹雳，我才发现我做了这一生最愚蠢的事，我害了俊凡。”
她终于说不下去，开始低声哭泣，双手几乎掩面。
我愣愣看着茹风，觉得这是一场梦，我只是在梦境中，或是在别人的梦境中。
“你是个骗子，你编这样的故事居心何在。”我冰冷的话语。
她抬头来望着我，茫然般。
“骗子？编故事？你怎么这么想？我干吗要编这样的故事。”
“因为你疯了，你因为尹俊凡进了监狱，终生都将在里面度过而恨我，所以编这样的故事来打击我。”我恶狠狠地说道。
“你胡说，我没疯，我才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事情，是简弦疯了，是他疯了，你是不敢面对这个事实，这个真相，你是这世上最笨的女人。”
“你才疯了，你在诬陷简弦，他怎么可能告诉你跟我幽会的事情，他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告诉任何人，更不可能指望谁来捉自己的奸，来成全你的什么狗屁机会。”
茹风突然笑了，非常轻蔑地放声笑着。
“所以我才说是他疯了，他是个怪人。你现在这种反应我很理解，我不怪你，倒是非常可怜你。”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你现在才说呢？”
“我被当时的后果给吓坏了，没想到他会被俊凡杀死，我非常害怕，我意识到是我通风报信惹的祸，我根本不敢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俊凡可能为了保护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是我向他提供的消息。等时间长了，我慢慢回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时，才越想越觉得蹊跷，觉得可怕。我觉得简弦会不会是心理有问题，我开始想要探寻究竟，但我不方便来找你，所以想到了他妻子，她应该对自己的丈夫有所了解。我就去接近季丽娜，几个来回后，取得了她的信任，才聊起了她丈夫，但是她好像对自己丈夫的心理也并不真正了解，当然，她其实并不怎么想提到他。直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才将我的目的跟疑问向她和盘托出。你知道吗？一开始她非常震惊，跟你一样也不相信这是事实，但后来她慢慢相信了，还说这很有趣，很想知道在你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有什么反应。我当时没在意，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去告诉你了。”
我闭上眼睛，任一股气旋陡然上升在脑中盘旋肆虐，绞杀我所有还算美好的脑细胞，只留下一片黑色的狼藉。我感到我已坠入一片黑暗中，像是在朝向无底的黑洞坠落。手机响起时也没听见，它不断在我身边振动。
“你的手机在响。”传来茹风提醒的声音。
我颤抖着手指接通手机，是韩先生打来的。我的反应极不正常，这引起了他的注意，问我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在哪里？突然一股汹涌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控制住了我，使得我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茹风替我接过手机。
“你是她朋友？那好吧，你最好过来一下，她现在情绪很不好，还在喝酒。”
我看到茹风那红肿的眼中闪烁着歉疚感，她甚至不太愿意跟我正视，离开时也在躲避我一直盯着她的目光。
“对不起，我没想到给你的打击会这么大，看来我又做了一件蠢事。我也不想求得你的原谅了，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真相，这才对你公平。我看我继续待在这里不太合适了，你朋友已经赶过来了，他说就在这附近，十分钟后就能到。我看我还是走吧，你先一个人呆会儿。”
我不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茹风走后不久，韩先生来了，在我身边坐下，询问我怎么回事。很奇怪，我一下子清醒了，说话也利索了，我一口气将茹风跟我说的事全盘倒了出来，然后像看个仇人般盯着韩先生。
“这是个谎言，对不对？你一定也会这样认为对不对？这不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深锁着眉头，用一种我极反感的自责口气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多嘴了，不该告诉你茹风找季丽娜的事情，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如果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你的。”
“什么？难道你也相信这是真的？”我愤怒地看着他。
“莫菲，有时候真相是很残酷，但我们不能否认它。”
他那仿佛不得不带着哀叹口气认定事实的表情，令我厌恶，却是我此刻唯一能得到的安慰。
“我还想喝酒。”
“好，我陪你，你现在的痛苦我完全能理解，也明白你想喝酒的心情，我曾经也是靠着酒精度过了许多漫长的痛苦之夜。”
他又叫了一瓶红酒，很快我们就喝光了，他再叫了一瓶，喝去大半后，我的头重得不行，整个身体都往下沉，我们本是并肩坐着，最后我完全靠在了他的身上。我们怎么离开的酒吧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好像打了一个电话，叫司机来开车将我们送回了他家里。他扶着我进了他家，上了楼，进了他的卧室，倒在了床上。然后他也爬上了床，摸索着替我脱裙子，解开我的内衣，用他温湿的唇吻我的身体。我没有任何可抗拒的力量，任他摆弄着我，在他拉开我的内裤，亲吻我最敏感的部位时，我感到一阵久违的快乐在慢慢爬升，渴望的冲动一浪接一浪。他用他炽热的身体覆盖着我，嘴唇一刻也没离开过我。我被一阵阵的欢愉冲击得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唯有接受这一切，顺从这一切，满足这一切。
两次高潮后，我们筋疲力尽地躺在一块儿，沉沉地睡去。
早上阳光从落地窗射进来，直击我的面颊，我被一股炽热烤得很不舒服，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双眼了。我皱着眉，用手背遮挡阳光，头左右晃动，疼痛不已。我感到身边这个人起了床，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然后又回来躺下，伸手过来抱住我。我一下醒了，睁开双眼，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一股强烈的苦难感袭来，仿佛自己不幸又陷入了某出悲剧之中。
我猛然坐起来，根本不敢朝身边那个人看。
“你醒了？”
我胡乱点点头，发现自己仍旧全身赤裸，莫名的难堪感。我转身想下床。
“要起来了吗？还早呢，再睡会儿吧，昨晚喝那么多酒，你得好好休息一下。”韩乔峰温柔地说道。
我忽生厌烦，说不出的为自己感到可耻。
“今天还要上班的。”我脚已落地，朝四下张望，找衣物。
“不用去了，打电话给梅玲请假吧。”
“不太好。”我看到地上散落的属于我的遮蔽物，赶紧一一拾起，开始穿戴。
他已经坐起来了，在床上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自己仍旧赤裸着，我根本不敢正视他。
“实在要走我也不拦你，你先去洗个澡，卫生间的柜子里有干净的浴巾，我下楼去弄点早餐，你洗好就下来吃。”他边说边下了床，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件睡袍套上，回身来看我。
我像受了惊吓般扭过身去。
“干吗？我又不会吃了你。快去洗吧，呆会儿楼下见。”说完他走出了卧室。
我站在房间里那宽敞的卫生间前，足足愣了五分钟，最后决定还是立刻离开。我悄悄下了楼，趁他不注意轻身走到了大门玄关处，好在我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鞋，赶紧穿上开门而逃。
我几乎是奔跑着出了小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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