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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说: 天使树      作者:言青

“真是的。好啊,姿色大减,恐惧大增。”两位男生得意地嬉笑起来。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之时,高音喇叭里传来了体育老师洪亮的声音。“同学们,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雾很大,大家不要乱,找不到自己班级的同学就地排好队,咱们马上开始新学期的第一个早操。”

听了这段话后,闹哄哄的操场平静了许多。按照学校的惯例,每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全体师生都要聚集在操场,围场慢跑四周,而后校长训话。接下来便是举行升旗仪式。而每年开学的第一个早操,我们这位嗓门比个头高出许多的体育老师,总要代表校长对学生们演讲一番。他的大嗓门是我们公认的世界级男高音。如果他的唱功也能达到这个高度,肯定能与帕瓦罗蒂并驾齐驱。所以,我们私下里都叫他“罗蒂老师”。

“全体稍息,立正!”“罗蒂”老师对着话筒发号施令时,更让人感到他那音域的洪亮和宽广,是根本不需要经过高音喇叭来扩充的。也许是今天的大雾挡住了他的视线,高谈阔论的情绪受到了压抑,他竟然放弃了这一难得的演讲机会,让人既感激大雾的降临,又感到稍稍的不适应。但不管怎样,新学期的早操开始了。

东方现出了一丝鱼肚白,它并未让人们看清周围的景物,反而令人感到眼前的大雾更加的浓重了。在这种迷茫时刻,大家开始围场慢跑。操场上的跑步声由起初的杂乱无章,逐渐变得整齐而有节奏,吵嚷声也被淹没在其中。

我紧紧地跟着前面的同学的脚步,以免掉队或迷失方向。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是谁撞倒了前面的同学,在倒下去的同学还没有来得及抱怨和站立起来的时候,后面的队伍相继涌了上来。结果,造成了越来越多的人被绊倒在地、被踩在脚下、被压在身底的情景,队伍再一次出现了混乱。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像一个巨大的吸铁石,不停地把后面那些不知所措的人吸到它的周围。使得这人堆的面积越来越大。直到前方的惊叫响成一片,后方的人们才莫名其妙地停止了行进。

幸运的是,我刚刚倒在地上,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位了起来。“谢谢。”当我试图辨认一下此人的面孔时,那人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他洪亮的声音。“同学们,快散开。”

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不停地拉起倒在地上的同学,嘴里也高喊着:“快起来,赶快疏散开。”然而,我的声音像六月里的雪花,瞬间便被惊叫声淹没了。

又过了一会儿,喇叭里传来了“罗蒂”老师焦急的声音。“大家赶紧疏散开,不要乱。”至此,倒下去的同学很快地被拉了起来,有些感觉不舒服的同学找到空地上,像是刚从梦中醒来,坐在那里试图分辨出现实与梦境。“同学们,请马上疏散开,尽快离开操场。”“罗蒂”老师得知了事态的严重,再一次高喊起来。“留下一部分同学把受伤的同学送到小会议室去。”于是,有人开始搀扶坐在地上的同学,并护送着他们离去。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里那些战争片中常出现的镜头。只不过这清晨残存的黑暗遮住了观看全景的视线,浓雾把“战火硝烟”吞噬了罢了。

当我不停地把一位又一位学生从地上拉起,并送到救助队员手里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瘦弱的身体,在那团黑色的边缘无助地蠕动。他企图摆脱目前的困境,但因势单力薄,做出的努力并未成功。黑影就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原本以为能够像救助其他人一样轻易地将他拉起。但他的身体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磁铁吸住了一般,虽经过努力,他并未离开那个倒下的集体。我这才发觉,他身体的大半正承受着另外一个人的重负。于是,我先将那人拉起后,再一次握住他的手,用我目前尚存的余力将他拉了起来。也许,我过于急躁、过于用力,在他脱离了困境的同时,我感觉到那手臂的骨质里传过来异样的震动,这震动向我输送的是软组织受到损伤的讯号。就在他配合着我的帮助站立起来时,我与他的手一下子失去了联系,我一时找不到平衡而跌倒在地。他也因我的用力过度,使刚刚直立起来的身体又倾斜下去。“哎哟。”听到这声痛吟我才发觉,原来这是位女生。我顾不上多想就急忙起立,又一次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在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表示歉意和问候时,她转过身来,抬起了头。于是,我们清晰地看见了彼此的面容,我那只搂在她腰间的臂膀也触电般与她分离开来。她的身体又一次因为突然失去支点而倾斜,整个人像站在波涛汹涌的船板上摇晃起来。我只能再次伸手抱住了她。恰在此时,两位女生及时赶到,强盗般地将她从我的怀里抢走,继而消失在浓雾中。

我的目光追逐着她们的背影,神情尚未从刚才的惊诧中摆脱出来。是她?这个我用力过猛而救出的人,就是我的同班张银杉。刚才我们那么近距离的接触,不仅看清了她微微紧蹙的眉头和抖动的嘴唇,甚至真切地感受到了她那清香的气息。猛然间,我想起了外婆的预言。难道,我的未来就如此这般地拉开了序幕?平淡的日子因这一瞬间离我而去?难道,这位女子就是我的另一半吗?为什么我要一次又一次地用尽我的全力将她拉起,并拥入我的怀抱?这就是缘分,还是命中注定?我是一名医科大学的学生,当然相信科学。可世上有许多事情用科学是无法解释的,就像我此时的心情。我好像还握着她那只轻柔的、带着凉意的手,那骨节间的响动似乎还在耳边震荡。她的蹙眉、她蠕动的双唇、她略带痛苦的眼神、她瘦削的身躯,这些仿佛拼成了一幅画面,在我的眼前晃动。虽然我与她同窗几载,但在这之前却从未过于在意她的存在。只因为这个特殊的早晨和恼人的大雾,才使得我如此这般地失魂落魄,如此这般地忐忑不安。我像掉进了更加浓重的迷雾中。

就在我愣在那里胡思乱想时,一只求救的手拉住了我,我又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也是我的同班——刘青青。她那双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此时也只能无奈地张着一条缝。那平常大喇叭似的嗓子,此时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了。

“救,救我……”这位平时高傲得像公主的人物竟也有站不起来、需要依靠别人的时候。

“请过来个人帮帮我,这儿有位女生需要帮助。”我左顾右盼地喊道。身边的人们像是根本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一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救救我,穆焱。”刘青青认出了我。她紧紧地抱住我的腿,仿佛要把我的这个肢体从我的身躯上卸下来一样。我顾不上想其他,急忙蹲下身子。“刘青青,你感觉怎么样?坚持一下,我送你到会议室。”我用双臂将她托起,躲避着纷乱的人流,向着操场南面的小会议室走去。

雾,弥漫着。与我擦肩而过的人们却是如此地无视我们的存在。脚下的草皮像是一条逆向行驶的电梯,我走啊,走,却总也走不到头。我怀疑我是犯了方向性错误。

天,不知不觉地亮了许多。操场上的慌乱还在继续,那间小会议室像是长了脚似的在跟我赛跑,让我总也追不上它。迎面而来的人又总是幻影般的一闪而过,对于我一个大男生抱着一位年龄相当的女生视而不见,仿佛我们是穿着皇帝的新装一般透明。此时的刘青青虽然身体瘫软无力,但那只搂着我脖子的手却威力无比。那股力量似乎能撕去我的皮肉,直接将我裸露的颈椎握在手心。也难怪,此时的她满面痛苦,我就像是她漂泊在汪洋大海上一根救命的桅杆。

“哎,同学,请你们……”我试图将刘青青交出去,而两位迎面过来的女生只是用手指了指前方,便径自离去,丝毫没有像刚才救助张银杉那样积极,更没有要把刘青青从我的怀里抢走的意图。我无望地瞟了瞟脸色苍白的刘青青,将她有些下沉的身体向上托了托,为双脚加了些力量,便踏上终于在眼前的会议室的台阶。

学校的小会议室是教授们商议教程、研讨学术的专用场所。里面虽不大,但整洁、舒适而紧凑。紫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收缩在每一扇窗边,像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少女,婀娜妩媚,亭亭玉立。那些排列整齐的长条桌上罩着淡蓝色的桌布,仿佛是飞机在蓝天划出的条条安全跑道。但此刻那上面早已躺满了学生,几位教授在他们中间穿梭着,检查着每位被送到这里的同学身体的情况。不知是谁把投影仪打了开来,将走动的人们的身影不时地映在演讲台的幕布上,就好像哪位粗心的放映员在播放一段失败的胶片。

“来,把她放在这里吧。”终于有一位男生走上前来,帮着我把刘青青放到了桌上。“请稍等,我去找教授来。”男生像招呼病人家属般地对我说了一声后,便朝会议室的一角走去。经过了如此这般的运动后,使得平时就缺乏锻炼的我感到筋疲力尽。我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尽情地喘着粗气,并且不停地揉着无力的双臂,和近似麻木的、尚未被刘青青拧断的脖颈。

“这位同学哪儿不舒服?”被那位男生引来的教授误以为我是他的病人。“我没事,教授,是她。”我急忙站起来,指了指身边的刘青青。这时,我意外地听到了身后校医与一位女病员的对话。“你这是摔倒时扭伤的吗?”“不是,是拉伤的。哎哟,就是这儿。”“这里没事吧?”“这是摔倒时手按到了地上擦破的。”“好啦,没关系,只是软组织扭伤。一会儿贴上膏药就行了。”“好的,谢谢教授。”校医在一张纸上开着处方,我感到那移动着的笔正在起诉我的过失。我真想上前对她说声抱歉,因为那个伤病员不是别人,正是我刚刚相遇的张银杉。

我心里这样想着,便挪动脚步来到她的身后,没等我张开笨拙的口发出惭愧之声,迎面撞上了起身的校医的目光。“这位同学,你没事吧。走,帮我去把这些药拿来,发给这几位同学。”

“好的。”我前进的路线被校医切断了,只是在我转身的刹那间,又看清了她的脸。她缓缓地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与我相撞,因痛苦而皱着的双眉并未因看到我而舒展。我只是歉意地向她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

当我拿着那堆上面写着人名的药盒重新回到小会议室时,张银杉已不在刚才的座位上。我手里拿着剩下来的两盒药,心中为失去恕罪的机会而不安。看到刘校长此时守在了他的宝贝女儿刘青青的身边,我便放心地离开了会议室。

在返回宿舍的路上,遇见了前来找我的黄小波。“穆焱,可找到你了,快把人急死了。咱们宿舍里的人个个都成了别人的大救星,而他们自己也全部安然无恙,就是找不着你。你没事吧。怎么,哪儿扭伤了?来,我给你贴上。”看到我手里的药,黄小波抬手就抢。

“不,不是我的。”我急忙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塞进口袋。“怎么,大家伙都很好吧?”“托阎王爷的福,一个都没被他老人家收去,还都健在着呢。”回到宿舍,看到我平安归来,大家高兴得又是一阵起哄。“嗨。还是咱们宿舍里的风水好啊,个个毫发无损。”王成宝拍着胖肚子说。“哪儿呀。我看是因为咱们人好,没做坏事。好人有好报嘛。”黄小波接茬说。

“哎,要说人好,没做坏事就该用‘我们’,你不在其中之列啊。”王成宝不失时机地挖苦他道。“你少来这一套。我不在,我怎么也安然无恙啊?”黄小波并不在意他的抢白。“对,这就是善有善报。”黄小波的邻床刘小刚附和着。“说实在的,要说做好事,我看可真没你黄小波什么事。你这次能够幸免于难,纯粹是沾了我们大家的光。”王成宝冲着黄小波一挥胖手,黄小波知情地一歪头,躲过了他的这一记“熊掌”。“你能做什么好事,我沾你的光。”黄小波不屑地说。“我能做什么好事?这不,我正在给大家汇报呢。正好,你们来啦,接着听吧。”王成宝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刚才讲到……对啦,幸好我是被身边的人绊倒。我就顺势一个驴打滚,翻进跑道内的沙坑里。同志们啊,知道吗,我用的就是当年的邱少云爷爷没敢做的那个动作。看,就这样,多经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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