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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说: 天使树      作者:言青

原先我以为,我的大学生涯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我将平静而成熟地踏入社会。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打碎了我这颗平静的心。也许,不平常的事情将要发生。我不会预测未来,但我相信我的直觉,和眼前正在发生的故事。

那是过完了一个热闹的春节之后,我又回到了大学校园的第一天,也是我们新学期的第一个早操。

一阵刺耳的铃声把我从梦中拉回到现实,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这还算高大的“人”字立了起来。虽然,离开了温暖的热被窝心中感到难过万分,但我还是能够较好地控制住我的这点惰性,不像我的邻床王成宝自控能力那么差。这位高(高脂肪的高)才(宽身材的材)生(生猛海鲜的生)可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也正因为他的能吃能睡,才造就了他现如今白面包式的身躯。他捂被窝的工夫使得他总是事事迟到两分钟。为此,我们大家想出了一个灵验之举,即:不管天有多寒、地有多冻,只要铃声一响,就无条件地没收他身体周围所有可保温物品,从而就可轻而易举地让他从床上蹦起来。那一刻,他那一双惺忪的小眼,和在空中乱舞的胖手的姿态,活像一个梦游神。这也早已成为我们宿舍里人们习以为常的一道滑稽而有趣的风景。王成宝有一个十分富裕的家庭,他的父亲开了一家装饰材料公司,又正赶上全国人民装饰家居的疯狂年代,他的家因千家万户的美丽而暴富。正所谓美化了别人,丰富了自己。舒适的生活造就了他从不知愁的乐天性格。他整日的风趣和满嘴的幽默,成了我们这间小屋欢乐的源泉。再加上他胖墩墩的外形,“国宝”便成了他的代名词。

“喂,起来啦。”我举起手来,拍了拍我的上铺黄小波。“黄色波儿,昨晚一个劲地播报你的黄色新闻,今儿没精神了吧。快起来,还吹牛说早晨能第一个起呢,怎么现在又成癞皮狗啦。”

“哎,你凭什么说人家是癞皮狗,人家明明是花皮花心的斑点狗嘛。哈……”

“好啊,刘小刚。”黄小波一翻身坐了起来。“开学第一天你就刺激我。你这样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他边说边穿衣下床。看到王成宝仍纹丝不动地躺在被窝里,顿时冲着我不满地说道:“好啊,穆焱。我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起来的呢,原来咱们的老车长还在这里呢。你干吗叫我叫得这么急。”

我套上毛衣,走到王成宝跟前。“哎哎,鸡都叫了,该下地干活了。”因为他是个老电影迷,平时话中总会有一些经典台词出现。所以,我们也深受其传染。看到我的话不起任何作用,我便抓起他身上盖着的被子,顺手扔到黄小波的床上。

王成宝仍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两只胳膊紧抱着弯曲的双膝,像是运动员在做高台跳水的动作一般。

黄小波:“完了,完了。周扒皮都叫不动他的打工仔了。”

“哦……”刘小刚趴在王成宝的耳边,学着公鸡打着响亮的鸣,而后迅速地躲到一边。

“哈……欠……”王成宝慢慢地坐了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他接着黄小波的话说:“他呀,何止是周扒皮啊,简直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穆仁智。”

“哟,他要是穆仁智,你不就成了喜儿了吗。”刘小刚插话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成宝马上冲着刘小刚道,“归根结底,你也只能算是周扒皮的小老婆。”

黄小波讨好地说:“对对,都不是什么好人。喜儿,就让我做你的大春哥吧。有我在,看谁还敢欺负你。我和喜儿……哎哟。”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捂着肚子咬紧牙。“喜儿,我不能保护你了,我得去WC。”

“你不能走,大春哥。”看到黄小波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王成宝立刻来了精神。他细着嗓子,踮着脚尖,双臂张开挡在黄小波的面前。“亲爱的,你可不能走,我一分钟也离不开你啊。”

“哎哟,我不行了。我肯定是昨晚受凉了,我要控制不住了。”黄小波弯着腰,艰难地往前闯。

王成宝更加坚决地拦住他的去路。“大春哥,你可不能走啊。乡亲们,不要让大春哥走啊。”

“对,胖喜儿,不能让他走。”

“咱们还得一起对付穆仁智呢。”

屋内其他人也响应地站到王成宝的身后,形成了一堵厚厚的人墙。

“哎哟,我……我实在撑不住了。”黄小波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捏着屁股,哀求着:“快点让开,让我出去。哎哟,要出人命了。”

王成宝还是站在那里不罢休。“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喜儿,你是大春哥。看你这副样子,怎么像是要生孩子了一样。”

“对,刚才绝对是把角色安排错误。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喜儿呢。”刘小刚指着黄小波说。

“你们再不让开,我可要现场直播啦。你们……一边玩去吧。”忍无可忍的黄小波一阵发狠,用头猛地一冲,推土机般将面前这堵人墙推开,终于开出了一条狭路,便撒腿向卫生间奔去。

“哈哈,大春逃跑了,大春把喜儿甩了。”“我的命好苦啊。”被黄小波推到门外,且只穿着裤衩的王成宝说着话回到屋里。又伸出胖胖的兰花指,冲着我道:“狠毒的穆仁智,这下你满意了吧?”我把他的那双臭袜子扔到他的脸上,“你把它套到头上我就更满意了。快穿上你的这些遮羞布吧,就是现代的喜儿也没有你这么开放的,穿着三点式就去追帅哥。”

“当然啦,现代的喜儿只需要穿三点式,头上用不着套长筒袜,就这么往那些企业家、银行家们面前一站。”说着,他做了一个娇媚的造型。“保证那些人会像自动取款机接收到支款信号一样,把钞票没命地往外掏。”他又开始做着一连串夸张的动作。

“行啦行啦,别自作多情了。就你这副尊容,就是掏给你的那也肯定会是假钞。”我把他的肥裤子又扔给了他。“快穿上走吧,今天可是开学的第一天,校长要亲自训话的。小心被点名啊。”我穿戴完毕,首先离开了这个属于我们男生的世界。

“哎,等等我,‘穆仁智’。”我身后传来王成宝的叫喊声。我在楼梯口停住脚步,等了王成宝一会儿,仍不见他的身影,便随着涌动的人群往楼下走去。

我们是住在宿舍楼的五层,楼梯上的人还不算太多。但到了四楼以下时,人就显得有些稠密了。引颈向下望去,那黑压压的人头就好像有组织的蚂蚁大军,在为搬运过冬食物而匆匆忙碌。等我走到了一楼时,又被出口处停滞在那里的人们堵住了去路。

楼外深厚而浓重的弥天大雾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大家禁不住驻足惊叫起来。

“哇,好大的雾啊!”

“是不是看错表啦,现在到底是几点钟?”

“该不会是哪儿失火飘过来的浓烟吧。”

“啊,真是像雾像雨又像风。这才叫伸手不见五指呢。”

“好一个恐怖的早晨啊!”

“穆焱,怎么啦,怎么都不走了。”排泄完污秽的黄小波挤了过来。“啊,好一个黑暗的黎明。虽然恐怖却充满了浪漫。这倒是谈恋爱的好天气。”他又三句话不离本行地发表着他的恋爱理论。“哇,有没有搞错啊!”王成宝也挤上前来。“这不会是周扒皮重生,半夜鸡叫吧。”的确,虽然已是清晨,但大雾把黎明的那丝曙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把抹着浓雾的黑暗展示在我们的面前。在这短暂的惊叹和恐慌过后,犹豫的人们开始有人带头冲进雾中。“为了祖国,冲啊!”“共产党员跟我来!”人群开始涌出楼外。王成宝也学着英雄手握爆破筒的样子,高声喊起来:“穆焱,黄小波,跟着我。为了祖国,冲啊!”他夸张地向前一跃,像个圆圆的肥皂泡,在我眼前一下子就消失了。我毫无防备地被他这用力地一拉,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紧随着他跌下台阶,刹那间,就被眼前的黑暗包围起来。

“‘国宝’,你给我回来。”我冲着四周高墙般的大雾叫道。“穆焱,是你吗,没事吧。”是黄小波的声音。紧接着他的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我没事,这个‘蛋白质’,快成神经质了。”我嘴里嘟囔着站起来,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襟。“走吧。”便同我的这位上司(他在我的上铺)一同向前走去。黄小波来自与我们这座城市较远的一个港城。父母都是为人严谨、疾恶如仇的警察。而他们的儿子似乎丝毫没有继承他们的这些优良品性。黄小波善于交际,为人圆滑,是一个少有的多情种。他凭着这一特长,在入学的第一年便把自己打扮成一条名贵的“热带鱼”,在女生们温暖的爱情海洋中畅游。关于他的这种绯闻总是接二连三地在校园内流传。“如鱼得水”这句成语就是专为他定做的。王成宝总是这么讥讽他。他的相貌虽算不上英俊,但那张奶油小生的脸面,再配上精灵的头脑,和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大大地赢得女生们的青睐。同时,也得到了男生们“黄色恋情一波儿波儿”的编排和耻笑。特别是王成宝专为他编了一首成语诗,深得大家的喜爱。

诗曰:长得如花似玉,穿得如花似锦;分别如坐针毡,相见如获至宝;谈得如胶似漆,想得如狼牧羊;貌似如饥似渴,实则如狼似虎;誓言如雷贯耳,诺言如泣如诉;心中如意算盘,全部如法炮制;你若如有所失,我便如鱼得水;起初如痴如醉,最终如梦方醒。

这便是王氏绝句“如是歌”。

对于同学们的议论,黄小波并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乐此不疲。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黄小波对自己的外表要求非常之高,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这也难怪,因为现在的女孩大都注重男子的外表,黄小波这也算是投其所好吧。对于自己削减菜金换来的名牌服饰,他从不感到吃亏。尤其是对自己那头黑发,更是爱护有加,甚至不惜重金修理。凡是广告上的产品,每一种都会及时地抹到他的头发上。他的发型虽不及画家、艺术家那般飘逸,但也比起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要潇洒了许多。就他这一天照千遍镜、梳万遍发的习惯,也是让从不留长发的王成宝最为反感的。为了能够保住这头标志着风度的长发,他是宁愿假期在外辛苦打工,也不愿回家被父母逼着剪去这分潇洒。

那是在他和第“n”位女友告吹之后,我郑重向他指出:如果再不悬崖勒马,改掉这一伤风败俗之恶习,就要面临被学校开除回家的危险。那么,十年的寒窗苦读,今生的远大前程,父母的一片苦心,都将化为泡影。起初,他对自己的行为并不以为然。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是上天赐给的,谁也无法把它们从人类世界中驱除掉。”他说。

“但是,我们是能够控制它的。因为人类是有伦理、讲道德的动物。这就是我们与其他动物的区别之处。”我说。

“怎么控制,请你指教。需要割断哪根神经?”他又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

“我们是大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我并不在乎他的态度。

“哼。不愧是学生会主席。两排牙齿像铁轨,跑得全是正道理。学生以学业为重这是当然,可是七尺男儿谁能保证不被美女和情感所惑?你能?你能保证你在大学期间不恋爱吗?”

“如果我能,你会怎样?”我盯着他,认真地说。

“我当然照着你的样了做啦。”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想,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一定很后悔。

虽然我们没有立下军令状,但双方足够响亮的击掌声震动了我们的每一根神经,让我们记下了彼此的诺言。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有关黄小波的绯闻风平浪静了。渐渐地,人们对他的关注也淡化了。为此,他并未对我有所感激,而总以“成熟的、悬浮于血浆中运输氧气的红细胞”来讥讽我。而我便将“畸形的,即使在同一环境,外形仍多变、毫无规则可言的白细胞”回赠与他。那段时间,“红细胞”“白细胞”又成了我们俩人的代名词。

天依然的黑暗,像是天空为大地泼了一层墨水。我们像盲人一般小心地移动着脚步。“黄小波,黄小波。”只一会儿的工夫,我就与黄小波失去了联系。

对于天气,我较偏爱雨雪风霜。因为它们并不像太阳、月亮那样每天都有规律地出现。而且,身在风雨中,总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情趣和遐想。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少有的大雾弥天,更让人感到神秘莫测和浪漫无限。记得小时候外婆对我说过,在雾中行走的人,如果伸手抓到了异性,那就是你的终身伴侣。所以,从小到大我总是盼着在大雾里去寻找我的另一半。但事实上,每场大雾我都能把眼前的人或物清晰地分辨开来。同时,我也不愿意我的另一半过早地出现在眼前,那样又会让我失去许多美好的幻想。我凭着直觉向左拐了个弯,这便是男女生宿舍区共同通往操场的必经之路了。到了这段路上,我便更加小心谨慎起来。“‘国宝’。黄小波。”“哎,穆焱,我在这儿。你在哪儿?”我听到王成宝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等等我。”我说。“穆焱。快点啊。”“太黑了,我不敢走啊。”话音刚落,我便与站在我面前的王成宝撞了个满怀。“sorry”“你也小心点,别撞到我们的师妺了。”王成宝说。“知道,知道。”我说着,更加小心谨慎起来,也实在是担心两眼一抹黑地撞上雾中之花。万一真像外婆所说的那样,抓到了一位无才无貌、无品无德的女子成为我的终身伴侣,岂不后悔一生啊。即便不去揣摸外婆的预言,我的担心也是正确的。因为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了女生惊慌的尖叫,和男生的道歉。

“哎哟,是谁呀。”

“对不起,对不起。”

“你踩着我的脚了。”

“对不起。”我们听到了黄小波的声音。王成宝马上不甘寂寞,学着女生的声音道:“哎哟,你踩完了人家的脚,干吗又拉住人家的手啊,流氓。”黄小波听到了王成宝的声音,停了下来。“‘国宝’,你别在这里瞎掺和。”“哎哟,真是的,耍流氓还不让人家举报啊。”“你别叫,会引起误会的。”黄小波有些着急地说。“就是吗。”我说。“哟,踩着我了,鞋后跟快踩掉了。”我的话音刚落,身边又传来女生的惊叫。“对不起,对不起。”“鞋踩坏了,你赔啊。”“我赔,我赔。”听着这些对话,我庆幸着自己的小心,也不住地窃笑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一幕。也许,这一鞋子索赔事件会引发一场海枯石烂的爱情故事呢。这也许就是外婆的预言所致吧。我一路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的操场上。

老天作证,偌大的操场才是浓雾最好的聚集地。那椭圆形的跑道、规矩的篮球场、并列的高低杠,和没有守卫的足球门,都被大雾笼罩了。所有的同学都找不到自己班级的位置。人们不时地高喊着、呼唤着,那尖叫声伴着叽叽喳喳的抱怨,俨然像是在人声鼎沸的农贸市场。

“王成宝。‘国宝’。黄小波。”只一会儿的工夫,我的两位室友又不见了,仿佛一下子融化在大雾中。“‘国宝’,‘国宝’……”“我在这儿,穆焱。你在哪儿?”终于,我听到了王成宝的回音。但我仍无法辨清他所在的位置。“‘国宝’,我在这儿。”我想,对于我的回答,他也会有同样的感受。我茫然地站在不熟悉的人群中,和许多人一样地在左顾右盼,希望能辨认出几个在大脑中有所印象的面孔。一时间,操场上混乱得像个露天大舞台,那上面正在上演着一出无人导演的闹剧。这出闹剧的动作就是瞪大眼睛辨认、寻找,身体不经意地相撞,台词就是人名和sorry。“我看这种鬼天气最好还是待在屋子里。”身边一位男生说道。

“就是,要是谁想在这儿设个陷阱,准保客满。”另一位男生附和道。

“像这种天气,你说会不会有鬼魂出现?”

“会,肯定会。人们不是常说鬼天气、鬼天气的吗,说的就是这种。”

“对呀,你没看见吗,不管是电影里还是电视剧里,魔鬼出现之前都是这样妖气十足的。看来这是有一定的生活根据的。”

“对,就是这样。哦……”说着,那男生换了一副声音,卡着喉咙,发出长长的、怪异的腔调。

“呸,鬼话连篇。”紧挨着他们的女生首先提出了抗议。

“就是,胡说八道。咱们走。”女生厌恶地唾了他们一声,离开了那两位“恐怖主义”的代言人。

“看,害怕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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