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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说: 天使树      作者:言青

“哎,怎么不像邱少云爷爷那样英勇顽强呢。”刘小刚说。

“别打岔。”王成宝制止住他的插话,接着说:“当时,那沙坑一下子被我砸下去这么深。”他夸张地比划着。“各位观众,你们想想,如果我不是灵机一动,冒着断脖子、掉脑袋的危险载进沙坑里,而是一下子扑倒在我的前方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那还用说,两败俱伤呗。”黄小波不以为然地说。“哪能这么平均,就怕是他安然无恙,那位倒在他身下的人非断几根筋骨不可。”我打趣道。

“那我也是无心办成的坏事。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好好后怕哟。”王成宝搓着胖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所以,我最应感谢的就是那个默默无闻的、金粉般的沙坑啊。它可是救了两个人的性命啊。”

黄小波:“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就像人的膀胱总是由骨盆保护着一样的平常嘛。

同学们,你们说对不对?”“对!”我们齐声应和着。王成宝:“好啊,黄小波。你的意思我是……好,那我就骨盆保护着的膀胱。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就是我这个膀胱包裹着的……”他用暗示的目光盯着我们。“黄色液体。哈……”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王成宝想要得到的下文。“你别老仗着自己这一身肉到处吓唬人,哪能人人都经不住你的这般重负啊。”我说。“对,我承认,有的人能承受得起。比方说你、你、还有你。”他像数家珍般地将我们挨个点了一遍。“可我刚才说的那位不行,绝对不行。知道为什么吗?”他卖关子的停顿了一下。“因为呀,那是一位纤弱温柔的少女。”“啊,原来是水中桥啊。”黄小波学着王成宝的口头语说。“难怪你不顾个人安危,如此地舍己为人,原来有位美女在考验你呀。”大家又是一阵起哄。王成宝着急起来。“哎,你们别这么小看人啊。这英雄救美有什么不好?这可是自古以来一直广为流传的佳话。”“那你到底救起那位美女了吗?”黄小波问。“当然。我满怀高尚而纯洁的无产阶级感情,深情地将她那柔软的躯体托我的臂弯里。”

他演戏般地做着电影里慢动作。“我就这样也没有忘记高喊着:同志们,快闪开!”“我看如果你再举高些,就活像董存瑞炸碉堡了。”刘小刚说。“我看这像是盗版的‘霸王别姬’。”黄小波说。“那下一个镜头就该是这位美女不甘受到如此屈辱,拔剑自刎了。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王成宝板着脸,沮丧地说:“哪儿呀。不是该她拔剑自刎,而是我……”说着,他做了一个举剑在颈的动作。“你这是为什么?”“是她没看上你,还是不领你的情?”“你可要给我们大家一个交待啊。”我代表大家问道。王成宝:“因为正在此时,天色突然大亮。我看到依偎在我怀中的这位女生,她、她、她……她比东施还要丑百倍。”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并带着悲凉的哭泣。“哈哈……”大家被他逗得笑作一团。王成宝结束了他的表演,然后凑到我床边。“哎,穆焱。你一早上忙到现在,也一定是去救美了。对吧?”他试探地问我道:“告诉我,救了几位美女,是东施还是西施。她们现在情况如何?你可要让她们记住你哟。要不,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太容易碰上啊。”“我是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去救你这条胖人鱼。”我捣了他一拳。“你们别说,咱‘国宝’治病不行,可救人倒是有一套。”黄小波说。王成宝:“我救美人,但不中计。不像你,故意去中美人计。”“这有什么。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中计时就中计。”黄小波一脸笑容。“看看,这人的本性一点也不掩饰。”王成宝用手在胖脸上比划了一下,说:“真没劲。

走了,吃饭去喽。”说完,敲敲手里的饭盒,带头走出宿舍。

学校的餐厅是在新盖的多功能大楼的一层。就餐大厅里乳白色的桌椅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是养殖水域里串在网上的水蚌。卖饭的窗口一字排开,足有十几个,占据了整个东西走向的北墙。每个窗口的四周都涂着一圈绿色,象征着餐厅里出售食品的环保和无污染。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令人们从感观上增加了许多的食欲。墙群的边缘是两道黄色的长线,将这一个个绿色的方块连接成一个整体。虽说是蕴含着金色的收获,但远远看去,更像是一列停靠在站台上的列车。我想,这种绿色列车的逼真效果是当初的设计者万万没有想到的。

虽说餐厅已大到了它所能达到的极限,但一到了用餐时间,每个窗口仍然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好在大厅内总是十分得明亮,所以在这种场合,不必担心会发生操场上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几人买好了饭菜刚刚坐定,挨着我的王成宝就用胳膊碰碰我。“哎,你们看,那边的那个披肩长发就是我给你们讲得那位‘东施’。”黄小波首先伸长了脖子。“不会吧,有没有搞错。这位看似十分的端庄秀美,亭亭玉立啊。”“等等,你先别陶醉,等她蓦然回首时,你再抒发情怀也不迟。”王成宝说。正在此时,那位女生转过身来,与身边的男生在离我们不远的位置上坐下来。“哇……”黄小波首先夸张地做出呕吐的样子。刘小刚笑笑说:“别恶心了。那位女生肯定是位心灵美的人。要不,那男生能喜欢她吗?”我说:“对。你别这么清高,人家已经有了护花使者了,要你们看好又有何用。”随后又转脸对王成宝道:“你是想当护花使者呢,可惜迟到一步罢了。”

“上帝,我的主,感谢你让我如此地迟到。”王成宝仰面朝天,手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虔诚地嘟囔着:“惩罚我吧,让我再胖十公斤,去压倒一切牛鬼蛇神。阿门。”他对自己的体重始终抱着乐观的态度。

看到他装模作样的怪态,黄小波挑唆道:“别灰心。迟到怕什么,只要想得到绽放的玫瑰,跟那位白马王子竞争一下也无妨。反正他没有你的块头大,发挥一下你的优势嘛。”“对对,在座的各位,看我的行动吧。”王成宝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衣襟,一副大义凛然赴刑场的样子。但只坚持了几秒钟,便又坐了下来。令我们这几双惊羡的眼睛大失光彩,高涨的情绪一落千丈。“没戏。”“真没劲。”“‘国宝’,谢幕吧。”我们唏嘘不已。王成宝:“哎,太平盛事以和为贵嘛。好男儿不夺人所爱,这是寡人的座右铭也,臣等应尽力效仿之。”“这话还算说得过去。”我赞同道。“算了吧,他这纯粹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呢。”黄小波说。“我看你这人是属猪八戒的,老是张着猪嘴拱事。你不嫌酸你去呀,我可要再来盘红烧肉的干活。”说着,他又朝“列车窗口”走去。吃罢早饭,我们走出餐厅,迎面遇见了姗姗来迟的张银杉。我不由得按了按衣袋内的药,放慢脚步对我的同党们说:“我还有事,你们先走。”看到我是在等张银杉,他们不时地回过头来,并发出几声怪调。“我也有事,你们先走。”黄小波立刻学着我的腔调说。“啊,原来是水中桥。”王成宝又在重复他的口头语。在张银杉还没来到我面前时,我将药拿在手中,心里想着该说的致谦的话。“张银杉,这是你的药。今天早上,我,实在抱歉。”我内疚地说。“啊,没关系。”她接过药冲我淡淡一笑,“我应该谢谢你的。”她的语气很诚恳,倒让我感到不知所措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看到她腕上裹着条手帕,我问道。“只是稍稍有点痛,没事的。”她将那只手移到身后,“谢谢你。我去吃饭了,再见。”

说完便转身进了餐厅。

我与张银杉的接触并不多,所以了解得也不深。平常只感觉她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虽然天生丽质,学习刻苦,成绩优异,但对于自己的影响力,她总是在尽量缩小到最小范围。她的朴素和端庄让人感到她的诚实和值得信赖,她的内向和不善交际又让人感到她难以沟通的孤僻。而那位刘青青则恰恰与她相反。她生活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里。父亲就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母亲是位医生。她性格开朗、聪明好胜,但活泼中总除不去她骨子里的那份傲气。而张银杉是来自四川的一个贫困山区,一对勤劳的农民哺育出如此优秀的大学生,他们的辛苦是不言而喻的。这也更增加了她的发奋和刻苦。我与张银杉的第一次接触是在刚进大学的一个傍晚。

那天,我独自漫步到幽静凉爽的小书亭,欣赏着秋夜的天空。那闪烁的星星把我带进对大学生活、对美好未来无限的遐想之中。我闭上眼睛,陶醉其中,身体悠悠然仿佛飘了起来。就在这时,一阵咽咽的抽泣声打断了我的幻梦。顺着声音望去,我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在灰暗的月光下颤动。她,就是张银杉。只见她蜷缩在书亭边的栏杆旁,头低垂于抱在怀中的双膝上,正伤心地呻吟着。一股强烈的怜悯之心促使我迎上前去。

“这位同学,请问你怎么啦?我能帮助你做什么吗?”我的声音虽然真诚,但还是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抬起头来,用那双泪眼无助地看着我,足足有十秒钟的时间。也许她认出了我是她的同班,因此才没有拒绝我的关心。“你是从外地来的,是想家了吧?”我问。她慢慢地摇摇头。“那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她仍然摇头。

“那是有同学欺负你?”

也许,她看出了我的一片诚意,便开口说话了。

“我、我害怕。我害怕明天的解剖课。”恐惧占据了她情感的上峰,话说到此她又重新哭泣起来。

说实话,将要面对一具具已失去了生命的尸体,并且还要目睹、甚至亲自动手解开其中深奥而复杂的秘密,这对我来说也是今生第一次。从我出生到现在,我也只见过一个逝者,那就是我慈祥的外婆。我的童年是与外婆朝夕相伴度过的,我从不愿用那个词来形容躺在告别床上的她。因为她无论在我的眼里,还是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和蔼安详的。

“你想当医生吗?”我像个懂事的老大哥轻声问道。“医生不了解人体又怎么能给人治病呢。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都是人。单从人体上来讲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既然世界上从没有什么鬼神,我们又何必自己吓唬自己的呢。相信你自己今后能成为一名好医生就行了。我说得对吗?”

她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怯生生地问:“你不害怕吗?”

“不怕。”我握了握有点出汗的拳头说:“要知道,这世界上我们这些有头脑的人是最为理性的,是最伟大的,是战无不胜的。你说这世界上有鬼神吗?对,是有鬼有神,这鬼神就是胆怯和懦弱。所以,你要相信自己,要有信心,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对吗?”

她认真地听着我的话,忘记了哭泣,像是在为自己加油似的点了点头。临走时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说:“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记得第二天的解剖课上,她平静地度过了这一关。而出人意料的是,无所畏惧的刘青青在走出实验室时昏倒在走廊上。事后据她自己说,她是被那股刺鼻的气味熏倒的。

直到午饭过后,大雾才渐渐散去。但天空依然阴沉,不肯露出一点灿烂的色彩。

今天的解剖课上,教授对人体骨骼的剖析更让我清楚地认识到张银杉腕部受伤的程度,这堂课上所有的内容就好像是专门为我和张银杉准备的。

“最为常见的关节损伤是扭伤。这时,关节的韧带受到了超过正常限度的牵拉,疼痛通常非常剧烈。特别是当运动或解压受伤关节时,可能由于血管破裂和面部温度升高,而发生局部皮肤的颜色改变。如果关节运动严重受限,应怀疑有骨折。”

听了教授这番话,我的心不由得又沉重起来,歉疚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到离我不远的张银杉的身上。真想过去询问一下她那受伤关节此时的感觉,真想知道她那被手帕包裹着的部位是否有教授所说的那些严重的症状。恰巧,此时的她与其身边的同学做了一个短暂的交流,无意间,她的一瞥正与我的目光相撞。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这也足以让我感到惴惴不安了。因为我又一次地想到了外婆的那个预言。至此,我真想放弃我一向喜爱的解剖课,以逃避与张银杉的相遇。即使她的目光中无怨无恨,我还是感到难以面对。

像是专门要与我作对似的,教授又搬出完整的人体骨架,以对他刚才的话题做出进一步的论证。看着滔滔不绝的教授,我倒希望他能把我当成这堂课的人体教具,希望他能打开我的胸膛,解剖一下我这恍惚不安的神情,诠释我这困惑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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