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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说: 天使树      作者:言青

“是啊。我的眼珠子天天这样斜视,都快正不过来了。”严俊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有些痛痒的眼睛,似乎是想用这个办法来矫正有了毛病的眼球。“全市这么多的大小医院,咱们不可能一个不漏地找一遍。这样也太耽误时间了。这也会影响你学习的。”我擦去脸上的汗。“天涯无际,人海茫茫。有缘总会遇见的。”严俊仍然毫不泄气。“是啊。”我把毛巾递给他,“擦一下汗吧。这两天也辛苦你了。明天,咱们在家关门自省,重新制定一下今后的行动计划。”接下来的那几天,虽然我嘴上不再提及此事,但是心里仍是沉甸甸的放不下。那日,我抽空去看了看银杉。银杉已完全恢复了健康。脸色红润而泛出了光泽,精神也好了起来。那个与上次同样的居室被银杉收拾得井然有序,而又一尘不染,让人感觉整洁而清爽的空间被放大的许多。当我一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小贺首先一跃而起,高兴地叫了起来。“穆老师来了,太好啦。今天可以吃牛肉面了。”她的这般兴奋把银杉的喜悦淹没了。“你这个名人说话也不算数。那天明明说好是要天天来的,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我们送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小贺连珠炮似的说起来。“收到了。非常感谢。”我又向她敬了个飞起来的军礼。“那你为什么不买个礼品还给我们呢?”她不假思索地质问道。“小贺,这样给别人要东西可不礼貌。”银杉嗔怪道。“没关系。都怪我想的不周。好,下次来我一定补上。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今天我请你们吃牛肉面怎么样?”小贺仍得理不让人,“你应该也送给我们每人一枝红色的花。”“怎么是红色的花呢?”银杉显得有些吃惊地问小贺道。小贺:“就是那种叫玫瑰花。因为我看玫瑰花比你买的那种好看,所以我就让老板换成了玫瑰花。”银杉的神情开始有些不自然了。“她竟然背着我做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而后转向小贺道:“你知道那两种花的含义吗?”小贺歪着头,满脸不服气的样子。“都是花,只是颜色不同。都可以送人的。”我急忙替小贺说情道:“别怪她了。是的,都是红颜色的,我很喜欢。谢谢你们。”听到我的夸奖,小贺又来了精神。“就是嘛。穆老师,那你什么时候也送给我们鲜花呢?”“小贺。不许再这样了。”银杉又一次提醒她的不礼貌。小贺老大不高兴地白了银杉一眼,不再吱声了。对于小贺的这一习惯动作,银杉像是早已领教了。所以她只是佯装没看见。“你们现在饿了吗?”我岔开话题。

“饿了。我现在就想吃。”小贺又忍不住答话道。“那好。想吃牛肉面的,现在就去把今天的作业做完。否则,我以后就不再来这里了。”

我威胁道。“那好吧。”小贺翘起小嘴,临走时附到我耳边悄声说:“下次暑假我请你做我的老师。”我被她的报复行为逗乐了,便回敬她说:“我做你的老师你现在也必须去做作业。”听了我的话,小贺不无失望地走了。“真是个小懒汉。”我望着她的背影说。银杉:“跟她讲道理根本行不通。只能哄。”说着我们一同进了厨房。看到我的手仍未痊愈,银杉将我拉到一边,“你的手还没好,应该尽量少沾水。”她拿出那只手帕递给我,“用这个绕一下吧。”我顺从地照着她的话做了。“你感冒好了吗?”银杉:“早就好了。不过是个小小的感冒,控制不了我的。”“银杉,你给我介绍的那个严俊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可比小贺懂事多了。”我小声说,生怕小贺听到。“是嘛。”看到我这样满意,银杉非常高兴。“前天,小贺闹着要出去玩,我就带她去了严俊家。可他家里没有人,我们白跑了一趟。

你们去哪儿啦?”“啊,前几天我们每天都出去,是在做一项特殊的活动。”“张老师,你看人家是怎么教学生的,天天都有出去玩的时间。我们以后也得天天出去活动活动。”小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外。我急忙向她解释:“小贺,我们出去是做社会调查,不是去玩的。这个活动比在家做作业要难做许多呢。”小贺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悻悻地回屋去了。“你们在做什么特殊活动?”银杉感兴趣地问。“是这么回事。在幸福小区火灾那天,严俊看见我被武警战士救出来时,已是中毒昏迷,不省人事。就在这关键时刻,有一位像是护士的女子挺身而出,及时地为我实施了人工救护。这样,在120救护人员到来之前,为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否则的话,我能否活到今天就很难说了。所以,我想尽快找到这位救我的恩人。前几天我们天天出去找,希望能够再次遇见她。可结果呢,一无所获。”

听完我的叙述,银杉有些不以为然。“嗨。她既然是位护士,那么救人也是应该的。这也是出于医务工作者的职业道德。找不到就罢了,没必要把这么点小事挂在心上。”

听到她说的这话,我感到极为不舒服。看她平时说话做事也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人,并不像那种做事虎头蛇尾、不重感情、不讲情意的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冷漠的让人无法理解。大概她这样说也是出于好心,为了安慰我吧。但重情重义、知恩报恩应是她所追求的。想想上次,在谈到我舍身救人时,她的言论和态度与今日恰好相反。只经过了短暂的时间,一个人在对待同一类事情时出现了几乎相悖的意见,我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人真是复杂,遇到什么事就说什么话,真心诚意在人的心中到底占有多少位置呢。

“对一个救过自己性命的人,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忘记,怎么能就这么无动于衷呢?”我说。“人家救你肯定不是想图你回报什么。就像你救别人一样。”银杉仍然表现得很有耐心。“他当然不图我的回报,否则她就会留下姓名了。我也就不用满世界地去找了。”我的声音中暴露出对银杉这种态度的不满。银杉:“既然她不愿留名,心甘情愿地做无名英雄,你又何必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呢。每个人都有一个做人的标准。每个人都有一种自己的生活方式嘛。”

“她想做无名英雄那是她的事,我想知道她姓甚名谁,我就得找到她。如果我是天天跟她在一起,或者与她擦肩而过却熟视无睹,那我和白痴又有什么两样。”

“好吧。假如明天,或者后天,或者是今后的某一天,你找到了她。面对着她时,你除了说句谢谢,还能做些什么呢?”

“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帮助的。我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在她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我能起到一点点作用。”没想到,我和银杉在这件是非明朗的事情上分歧这么大。我开始怀疑起我一贯引以自豪的判断力了。

银杉似乎并不在意我开始冷淡的态度,仍然不甘心地试图说服我。“你不是说被你救出的那家人要如何感谢你吗,你愿意接受那些感谢吗?事实上,你也并不喜欢这些。你对自己的行为也从不曾想过图什么名利,对吧?所以,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作为一个美好的回忆留下来,不是挺好,挺有意义吗?”

我对她的看法还是无法苟同,甚至认为她的看法越来越像是世俗的谬论。她的话里面带有明显的虚伪成分,只不过是用谦虚掩盖着罢了。

“你没有我这种亲身经历,当然是无法理解我的心情,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就像你前几天正在发着高烧一样。你有多么难过,我只能以我的想象程度去理解你,却绝对感受不到那种滋味。”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她连最起码的理解都没有,又谈何感受呢?也许,此时的银杉看出了我脸上挂出的那丝不悦,便闭上了刚要说话了嘴,至此放弃了劝阻我的念头。

那晚,我的牛肉面做得无与伦比的糟糕。我们三人将面条挑来挑去,都感到难以下咽。还是小贺毫不留情地指责我道:“穆老师,今天的面你根本就没有认真做。我要是老板,今天一定炒你的鱿鱼。”

银杉却微笑着说:“小贺,这你就不知道了。上次穆老师做的是韩国风味的牛肉面,这次穆老师做的是台湾风味。这样就是为了让你品尝、选择一下各国的风味。”她说着转过脸来看了看我。

她倒是很会替我解围。而我心里明白,都怪我刚才做面时心情不好,精神不集中,放错了佐料。“小贺,这次你就将就着吃吧,下次一定让你满意。”

显然,小贺相信了银杉的解释。“那好,你以后只做韩国风味的牛肉面就行了。”

“没问题。”

“下次我可要请我的严俊哥哥一起来吃。你要是再做不好,我可就不理你了。”小贺一副认真的样子。

“一定遵命。”

那天晚饭过后,我们没有出门去散步,而是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电视。当时,我心中又升起了对自己未来的家,那种幸福的向往,而饭前的那一段不愉快的插曲很快被我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蒙蒙细雨将晨练的人们护送回家后,老天便放开了闸门,准备将炎热的夏季尽可能早地冲走。通往小区的路也在秋雨到来之际胜利竣工了。没有了那一堆堆的沙石和泥土,平坦的路面显得宽敞舒心了许多。我刚刚踏上属于小区的领地,就被一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此人三十多岁,中等个头。虽然穿着件黑色的T恤,仍遮不住他那明显起伏着的强健的胸肌。在这人迹稀少的雨天里,他显得十分独立和孤寂,酷似茫茫夜海上一座熄了火的灯塔。这是个体重足足有80公斤的壮汉。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远远地望着我,黝黑的脸膛上长满了浓密的胡子。那一根根直立的胡茬,就像是刚刚****稻田的秧苗。他的眼睛很大,且圆而明亮,深色的瞳孔几乎占满了整个眼帘。就在我离他还有五步之遥时,他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我的去路。

“站住。”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像把大贝斯不小心被人碰到了琴弦。如果此时不是夏季的早晨,如果此处不是人口密集的小区,无疑我定是遇见了山上下来的土匪。我被他这一吼叫惊了神,猛地停下了脚步。同时,我求援的双眼向四周张望,既想证实一下他命令对象的错误,又想找个人,哪怕是个人影也行,向他们求援。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那人上前几步冲到我面前,丢掉手中的雨伞,用他那有力的大手一把按住我试图倒退的身体。那瞪大了的眼睛里放射出一道道激动的光芒,就好像海盗见到了寻觅已久的宝藏。我想他再张嘴时,就该说“快把钱交出来”了。

“你就是那个大学生吧?你就叫穆焱。对吧!”他的话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我……”没等我承认与否,他又说道:“哎呀,终于见着你啦。真是太感谢你啦。你可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噢,你就是那位……”我真不敢相信自己能有如此大的力气,将这么健壮的大汉从楼上背出来。“我姓赵,赵大刚。你叫我赵大哥就行。”他边说,边用力地按住我的双肩。我痛得稍稍歪了下肩头。赵大哥发现了我的感觉,急忙将手从我的肩上移开。“赵大哥,你们都好吧?”我问。“好啊。多亏了你呀。走,上我家去。”他一手捡起地上的雨伞,一手拉着我的胳膊,“咱们好好聊聊。让我得好好谢谢你呀。”“不行。赵大哥,我还有事。”我刚要推脱,便被他那铁钳般的手捏得不敢再吭声了。“我知道。你要给严家的孩子做家教,对吧?我早就替你请过假了。别客气,走吧。到我家只当认个门。”他拉着我,朝那幢我曾经进去多次,却什么也没看清的楼内走去。“你不知道,那天我刚刚能下床,就去病房找你。谁知道你早开溜了,害得那个值班小护士被医院领导狠狠地训了一顿。你看这楼里变得干净了吧。全部粉刷了一遍。现在好了,不许任何人家在楼道里堆放杂物了。真是太危险了。我们俩口子早商量好了,只要我们一出院,把家收拾好,就一定要请你来坐坐。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啊。”

“赵大哥,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没做什么。要谢你就谢谢119和120的那些救护人员吧。他们……”“哎呀,这些我懂,用不着你教我。你就别住别人身上推啦。开门啊,我们回来啦。”

在离家门还远时,赵大哥就亮开了嗓子叫起来。门开了,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女人,手拉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出现在门前。“老婆,这就是穆焱同学。咱们的救命恩人。”他转过脸来又对我说:“这是你嫂子。”“你好。快屋里坐。”他的妻子个头不高,且又白又瘦,身着一件到膝的白底素花连衣裙。说话声音又柔又轻,看到她不由得想到娇小玲珑、小家碧玉这几个字。她与其丈夫的粗犷和强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你随时都能领悟到刚与柔最完美的结合。“亮亮,叫叔叔。”“叔叔好。”亮亮听话地叫我道。这个孩子的长相酷似他母亲,文静秀气得像个小女孩。

看到这母子俩,我又一次感到迷惑了。就这么两个瘦弱的人,我反而背他不动了,真是奇怪。“穆焱,喝点水吧。真像严俊说得一样,小伙子长得真叫帅。”大嫂一边递过水来,一边夸奖道。赵大哥:“就是嘛。刚才他还没走到我跟前,离得老远呢,我就认出他来了。咱们小区还真少见像他这么帅的小伙子呢。”“就是。人长得帅,心眼又这么好。真是十全十美啦。”“可别这么说。”被人这么反复地夸奖,我感到浑身的不自在。“赵大哥,你在哪里上班?”

我急忙岔开话题。“我在汽车制造厂,普通工人。你嫂子也是,她在后勤工作。”“厂里怎么样?”我问。“还行。当然跟百万富翁不能比,但比起下岗工人,我们还是很知足的。那天遇到那样的事,想想真是后怕啊。所以说,人没有钱不要紧,可不能没有命啊。你说是吧?”

“大刚,你过来一下。”大嫂把赵大哥叫进屋里,不知商量着什么。我拉着亮亮的手,打量着这不大的房子。房间内墙壁刚刚粉刷过,这满屋的潮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瓷砖,那火灾对它倒是没有伤害。一只茶几立在墙角,一定是它将我几乎撞昏,现在正在面壁思过呢。

“小穆,你坐着,喝点水。我去买些菜来。你今天中午不要走了,就在这儿吃饭吧。”那夫妻俩从屋里出来,大嫂边整理着衣服便说道。

“不,不行。我还要……”

“你就别客气啦。不就是吃顿饭嘛。”赵大哥的手臂又像铁锤般地落在我肩上,将我重新按到沙发上。

那天,我在赵大哥家待了整整一天。吃了许多市面上算得上高档的家常菜,脑子里装满了世界上所有的赞美和感激之词。就在临出门前,我又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把象征着中国文化的最具综合性、权威性的辞海搬出来,讲解这次事件中我所作所为的目的。终于,才将赵大哥夫妇作为答谢拿出来的钱款推辞掉。最后,我又像从医院溜出来一样,仓皇离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着今天受到的这般待遇,不禁又一次为那位不知名的女士感到不平。世上的这些赞美原本也该属于她的,可她就这么默默地走了,继续着她的平静生活。也许银杉说得对,她是个不图名利、只愿安宁的人。像这样被人当做圣人般地吹捧,的确不舒服、不自在。这样下去,人就很容易失去自我,丧失进取。就会真的误以为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了。如果再遇到突发事件,需要你献身的时候,那时恐怕就再也不能挺身而出了。人的惰性就在于此。想到这里,我有了与银杉的观点相一致的感触。我为那天对银杉的不理解而深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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