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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小说: 天使树      作者:言青

这是一个被静谧的夜色笼罩的房间。清亮的月光透过窗口扑在我的身上,用它那特有的凉意抚摸我的神经,让我的大脑在缓慢中恢复它的功能。在我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感到贮存往事的细胞全部被刷新。记忆成了一片空白,就像这空旷的天空,简洁的只剩下了那黑暗衬托下的一轮明月,似乎广袤的宇宙从来就没有什么奥秘。我木然地望着它,就像是在凝视一幅失去了想象力的图画。那画框里只宣泄着黑与白、清与静的真谛。

今晚的月光异常得明亮,就连那圆月中翻滚着的白云都在发着迷人的光。月亮仿佛是一个偌大的银币,被人抛在了天上。就这样,在这夜空中尽情地闪烁着。也许,在不能够确定的某个时刻,它就会悄然地飞落下来,飞落在我的身旁。

我抓住颤抖的神经,撕破错综复杂的幻觉之网,从迷乱的荆棘中挣脱出来,匍匐到清醒的堤岸。我开始慢慢地审视我所处的环境,试图正确判断出周围的人或物,特别是我自己此刻的真实性。我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看到了一只吊瓶悬在我的上空,显示着它过去了的作用。我想,那里面的液体此时正在与我的鲜血相互交融,在我几乎被悲伤撕裂的躯体内流动。虽然它是为了拯救我而奔流,但事实上,它无论如何的丰富,也无法治愈我的伤痛。因为此刻的我还在真切地感受着那痛的刻骨铭心。这种透彻的感觉,绝不是一两瓶药水就能够改变的,就像它们不能改变我血液的颜色一样。

也许是因为我睡得太久,我感到整个身体像是一个被撞散了的骨架,瘫软无力。我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坐立起来,使大脑不像现在这样昏沉,肌肉的紧张也许能使它清醒一些。于是,我用颈椎吃力地支撑起膨胀得近似千斤重的头颅,费了好大的劲才竖起了我的上半身,这让我感觉到残疾的可怕和艰难。就在我终于完成了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后,一阵眩晕迫使我重又闭上眼睛。等到我再次睁开双眼时,柔和的月光把我的视线刷洗得十分清晰,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辨认出室内的一切物体。

我看到严俊扭曲着身子,趴在我的床边睡意正浓。不知他的梦中是否在斑斓、绚丽。我的邻床上躺着一位用布单把自己从头到脚蒙蔽起来的“隐君士”。要不是从那布单下传出来的阵阵鼾声,我一定会以为那就是一个实验室里的人体。至此,我恍然大悟,我是在某个医院里。我是因为脆弱的神经突然遭受了那个残酷的打击,而失去了知觉,致使我的意识断开了与现实的联系。好在此刻我已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我的头还是像炸裂般地疼痛难忍。现实在不停地撞击着我的心,把我的希望连同我的骨头一并摔得粉碎。而我仍不停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银杉为什么不等我向她表白,为什么不等我为她付出我的爱,为什么不等我为她牺牲我的一切,为什么不等我们一同幸福地生活,就这样匆匆地离去,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是因为我的过错太深重,令她无法承受,还是因为她不再愿意接受我这廉价的爱情。为什么在我幡然醒悟的时候,在我们将要相聚的时刻悄然离去。难道我们不会再有美好的未来,难道我们的相聚酿成的还是一杯苦酒,难道我们的付出不会有幸福的回报,难道我们的感情需要这样的经历来考验。银杉,亲爱的银杉,我是多么热切地盼望你回到我孤寂的身边,回到我们曾经一起学习、生活的校园。今天,你终于回来了,像个不速之客,像个天外之星。但为什么,你要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就像一道闪电,将我这没有保险的神经斩断,把我对未来的希望烧为灰烬。银杉,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为什么不给我一次为你付出的表现。你的离去把我刚刚升温的情感又重新打入了冷宫。此刻,我的心像储存在冰川之中,那种彻骨的冷足以将我的情感降到冬眠的地步。银杉,你听到了我的呼唤吗,你能再回到我身边吗?也许你已经化成了一缕迷人的银光,就像今晚照在我身上这异常明亮的月光一样。你是在用这样一种特殊的温柔来陪伴我的余生吗?你是要用这种无言的倾诉来安抚我的心痛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该大声疾呼:我好幸福!

银杉,亲爱的银杉,你知道吗,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独自一人在默默地回味我们那一幕幕难忘的时刻,回放我们真实诚恳的画面,继续我们含蓄而坦诚的对白。当然我相信,你也会在你的生活中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些相同的事情。

银杉,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握手,你那柔软的肌肤就像一团丝绸,它像是要把我们的幸福系住。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相拥,你美丽的羞涩就像一道彩虹,你的心跳是我感受到最美妙的旋律。记得我们第一次买花的经历吗,你说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而之后你也犯了一个错误,同样的美丽。记得我们一同栽下的两棵青松吗,它们至今还散发着青春和永恒的魅力,还一如既往地伫立在那里。在默默地等待着你的归来,你的赞美。记得我们那一次激烈的争议吗,我极力地阐述着矛盾的论据,把我的自私暴露无遗。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向你证明——我爱你。然而,你再也不给我这样的机会。你让我这满腹的爱恋就这样腐烂在懊悔中,镶嵌在自责里。面对你的离去,我该如何继续我的未来,面对你的出现,我又该如何解剖我的灵魂。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我只想大声呼喊:银杉,快快醒过来!

我希望现在的我是独自一人站立在高高的山巅之上,那样,我就可以尽情地放声痛哭。哭,也是一种奔放,也是一种洒脱。因为它的汹涌可以洗刷我浑浊的眼睛,使得它们不会继续看不清纯真和善良,使得它们不会继续看不见展现在我面前的美丽和幸福。

然而,我身处在医院这个人员集中区,不允许我为了自责的发泄而恣意放纵。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死死地绷紧那个僵硬的喉头,以压抑和阻断呻吟的出路。不要让我的悲伤和痛悔,吵醒此刻那些正在进行着的美梦。

月亮像是不愿看到我的这副丧气模样,悄悄地躲进了云层,留下怪兽般的黑夜拥抱我,它在用这墨色来加剧我心中的沉痛。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必须振作起来,去揭开银杉身后的秘密。“老师,您醒了,太好了。”严俊睡眼惺忪地说。“严俊,你是一直在这里陪我吗?谢谢。”看到严俊被压有皱折的脸,我由衷地感谢说。“没什么。穆老师,饿了吧?从昨天到现在你还没吃饭呢。你醒了就好,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早点去。”严俊说着,便一溜烟地走了。我也离开了令人懈怠的病床,来到阳台上。初秋的时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刚刚还是一片墨色朦胧,此时已天下大白,似乎连空气都跟着苏醒过来。我站在这高耸的建筑物之上,望着东方变幻着的朝霞,呼吸着令人清醒的空气,把体内的污浊和痛苦,与这个清静的早晨做个无偿的交替,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更换我这沉重而破碎的心。但生活不会因朝夕的交替而改变事件的真实,就像离去的银杉再也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就像这每日撒满曙光的天空,虽然年复一年地烘托出神圣的太阳,却不可能映着相同的朝霞出现在东方。面对眼前这大千世界,只能眼睁睁地把希望寄托在思念和回忆之中,只能哀叹人世间这失落的延续和永别的悲伤。“银杉。”我轻轻呼出了她的名字,闭上了被光芒刺痛的双眸。还是给我一片寂静的夜空吧,那样就会有银色的月光温柔地抚摸我的心灵,那样就会有银杉陪伴在我的身旁。

“老师,早餐买来了,快吃吧。”严俊拎着散发着香味的早餐走进屋来,“一大早买早餐的人真多,幸亏我去得早。快吃吧。”说着,他把油条、包子和豆浆一一摆在柜子上。“你先吃吧,吃完了好回学校,别迟到了。”我说。“我刚才在路上就已经把我的那份消灭了。”他一副轻松的样子说。“这么多都让我一个人吃,哪能吃得下啊。”“不多。你昨天可是没吃饭呢。你得把昨天的那一‘课’补上。”严俊认真地说。“好吧。我一会儿就吃。你快去学校吧。”我说。严俊不情愿地说:“那你一会儿一定把它们都吃完了,我的任务才能算完成。”“好的,快走吧。路上小心。再见。”我催促道。而严俊刚出房门,又匆匆返了回来。“老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神情谨慎而小心。“可以,问吧。”我想他当然要问昨天的事情。“那个人你认识?”“是的。”我轻轻点点头。“你的同学,或是朋友?”“是同学,也是朋友。”我的心又在流血。“老师,我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严俊一下严肃起来。“什么事?说吧。”我提起精神,平静地问。我想,经过了昨天,再也没有能让我震惊的事情了。“我看到咱们苦苦寻找的那位神秘女郎了。”说这话时,他并不像原先那样的兴奋,反而显得有些哀伤。但这还是让我大吃了一惊。“是吗?她在哪里?”我问。在严俊尚未继续说下去时,我的神经便已经达到高度紧张的程度。“她是在这所医院里,对吗?”严俊坚决地摇摇头。“那是在到这里的公交车上?或者是在马路上偶然相遇?”我急切地追问道。摇头,严俊总在摇头。“哎呀,到底在哪里遇见她,她当时在干什么,你们是怎么交谈的,你倒是快说呀。”

我开始无法忍受严俊的沉稳了。“就在昨天,”在我稍稍镇定下来之后,严俊用缓慢而沉重的语气说,“就在我们学校里,就在实验室里。就在我掀开那布单的时候,我和你同时认出了她。”“什么,你说的,你说的那个神秘女子……就是她!”我的耳边又炸雷般地轰鸣起来,像是有无数架飞机在我的头上盘旋。我颓然跌坐在床上,一时间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被这震惊折断,骨质也一下子软化到不能支撑身体的地步。“你,你看清楚了吗?”我无望地看了一眼严俊,问。“是的。我看清楚了。她就是那个神秘女子。虽然现在她……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真是……”看到我近乎绝望的神情,严俊的心也更加沉重了。他仿佛在为给我带来这样一个不幸的消息而抱歉。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再一次把我击跨。偌大的意外让我无所适从。但是,细细回想起来,过去的一切从头至尾又都是如此地顺理成章。穆焱啊,穆焱。你真是世界上最糊涂的人。你与她朝夕相处这些年,对于她的品质和为人你又知之多少?你不是一贯认为非常了解她吗。想想吧,在我逃出医院去小贺家时,她不是正因被冷水所激,发着高烧吗?那不就是在火灾现场的缘故吗?我执意要找到救我而不留姓名的人,却遭到她极力地劝阻,不就与她的品德一致吗?她的一反常态不正是说明了她品质的高尚吗?而我当时对她的态度十分的不理解,甚至对她抱有很大的反感,唯独没有深入地思考她对这件事情态度迥异的原因。今日,真相大白时才恍然大悟。但是,她已经走了,我已经没有向她道谢的机会。她是带着这些秘密离开了我们。也许,这些是她最为满足,最感欣慰的财富。她走了,带走了我们的过去,只留下了无数的疑问和往事让我们去回忆、去深思。

我不知严俊何时离开了医院,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只是直直地躺在床上,默默地整理我繁乱的思绪。人们常说郁闷是痛苦的枷锁,倾诉是解脱的捷径。我相信,不管这话对与否,我都要把我的这段人生经历讲给愿意倾听的人们。让的人们用犀利的目光,明智地剖析我的内心世界吧。

我不知早餐吃了没有,便离开了医院。我只想回到银杉的身边,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再一次倾听她的心声。

“穆焱。”在学校门口,我被匆匆下车的刘青青叫住。“穆焱,你好。”

“你好。”我的表情和我的心一样麻木。

“我早上刚到,把行李送回家就来了。”刘青青没话找话说。

“啊。”我这冷漠的神情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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