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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小说: 天使树      作者:言青

父亲在刚刚恢复了生活自理能力后,就不听任何人的劝阻,执意回到工作单位去了。这让我感到,在他神经系统恢复的同时,他倔强的秉性也相应地增加了。这样一来,我便可以安心地准备我的毕业论文了。在这期间,我与银杉双双留校的消息在我们这些人中间传得沸沸扬扬。这在别人看来令人羡慕不已的好事情,刘青青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也并不是说她不为我高兴,只不过她的喜悦因另一位留校人不是她而产生的懊恼和沮丧掩盖了。转眼,返校的日期就要到了,仍没有看见银杉的身影,我心中又有了一丝的不安,不知她是忘记了返校的时间,还是另有原因。令我最为担心的就是手术过后,她的身体有没有调养好。我那些寄出去的信不知她看到没有。回到学校,看到我与刘青青的感情,她会对我产生怎样的看法呢?再次遇见她时,我原本对她的那份热情又该怎样处置?

那天在餐厅里,谈及留校人选时,王成宝像是故意地向我问起是否知道银杉的消息。我当然无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王成宝对我的态度显得十分敌对。这也难怪,自从他知道了我与刘青青的恋爱关系后,就始终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待我,甚至不愿意与我交流。他在以这种方式抗议我的“移情别恋”。但关系到银杉捐献肾脏的事,我不敢与他谈得太多。想必直到现在他还蒙在鼓里。否则,他对我的态度会更加的强烈。倒是刘小刚还是一如既往地理解任何人。当然,幸福的人看待任何事情都会是美好的。

就在大家揣着各自的心思,准备迎接毕业典礼时,传来了谁也不愿意听到的坏消息。

黄小波被捕了。

那天,我们正在图书馆里准备论文,主任带着两位警察模样的人进了屋。

“穆焱,你来一下。”主任把我过来。“这两位是公安局的同志,来了解一下黄小波的事情。”

我双腿僵直地站在那里。心想,我们的担心终于兑现了。

那位黑脸警察向我伸出手来,“你好。我们来就是想了解黄小波的事情,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我点点头。尽管我非常想知道黄小波的近况,但还是不敢贸然提问。

“是这么回事。”那人平静地说:“黄小波涉嫌参与了一起走私案,现在我们正在做进一步的调查。你现在回答我几个问题,不必紧张。”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测试我的承受能力。“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上个星期,也就是本月的二十四、五号。”我小心地说。

“在这之前,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他经常不来医院实习。”我看了一眼主任。

“那他说过去干什么了吗?”

“没有。”

“他经常跟社会上什么人接触吗?”

“不知道。只是听说他去年暑假时在一家外资企业打工,好像是叫天宇公司。但这个公司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清楚。”

“他在这次离开之前有没有人来找过他,他拿走什么东西了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自从我们开始去医院实习,他就搬到外面一个人租房住去了。”

“你知道他的住处吗?”

我又是摇头。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谢谢你。”

主任陪着那两人走了。我颓然坐到台阶上,望着他们的背影,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他的人生道路又该怎样走下去呢?他的青春就这样度过了吗?想想这一切,怎能不为他痛惜,怎能不感到可悲可叹呢。一个人民警察的儿子怎么会跟一个犯罪团伙搅到一起,把命运交给了肮脏的金钱,把未来交给了法律的制裁。也许,这个结果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可人的意志究竟能够抵制多少诱惑呢,人的双脚陷入多深的沼泽才能明白自己所处的险境呢,人的双眼要怎样地睁大才能认清是非善恶呢。当许多人站在你面前许诺能够帮助你时,你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吗,你能看清那背后隐藏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吗。要知道,帮助也有许多种。有的人可以帮助你从泥泞中解脱出来,而有的人只是要把你推进更黑暗的深渊。面对如此繁杂的世界,我们唯有自尊、自爱、自重、自信,才能站稳脚跟,不与正义背道而驰。黄小波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这个集体,离开了我们这座校园。他放弃了他在美好的岁月里描绘未来的权力,而只能在监狱中重新起草他人生的答辩了。

一连几日,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我想,目前暂时还没有什么药物和事件能够让它们重新高涨起来。就在我面对黄小波的事一筹莫展时,突然想到了很久未联系的梁敏。想必她关于黄小波的事能够给我提出可行的建议。于是,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因为是第一次与她联系,我担心拨错了号码。正当我准备重新拨叫时,电话里传来了一位妇人的声音。

“喂,是谁呀?”

“喂,你好。请问这是梁敏家吗,我找梁敏。”好不容易听到了回声,我像是生怕断了线似的说。

“啊!”电话的那头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开始,我以为是叫人去了,便耐心等待着,心中想着该怎样与久违的她搭话,又怎样来把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黄小波的事情上来。但这个想法刚出笼就被我打消了。据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喜欢这般拐弯抹角的与人谈话的。即使说话的内容关系不到自身的利益,也是要求对方坦言相告的,更何况对这个不相识的人的剖析呢。也许,我的婉言会令她反感地挂断电话,拒绝对此发表任何见解呢。想到此,我拿定了主意,准备与她来一次开诚布公的对白。但片刻之后,电话那边依然的沉默,令我感到有些异常。

“喂,喂。有人吗?”我忍不住地问道。

“喂。”终于,又传来了那位妇人的声音。“我是梁敏的母亲。孩子,你是她同学吗?”我感到她的声音虽平缓,但有些僵硬。

“伯母,您好。我是她的朋友。我们是在她住院的时候认识的。”

“啊,看来你们好久没有联系了。”

“是的。伯母,打扰了。我只是有点事情想请教她。”

“可是,她,她不在。”那里的声音又开始要终断了。“她,她去世了。”

我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在出院后不久的一次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呆愣在了那里,许久,许久。出院不久的交通事故,也只能就是在我们通过电话之后的那几日所发生的事了。那次的电话约见无疑成了我们的诀别。出院之前的那个夜晚也成了我们永远的告别。在那一切之后,我不但没有主动与她联系,甚至连朋友间的一句问候都没有表示。既然当初为了她能有一个不无遗憾的人生,而与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又何不给予她更多的关心呢。生活对她这样的不公平,命运又总是这样捉弄那些坚强的人。在经历了那次大手术之后,她顽强地从死神的身边闯过,却又被这意外的人为夺去了生命。面对现实中的这一切,坚强又显得那么的无奈,毅力又显得那么的苍白了。虽然生老病死是一种不可抗拒,而又无法改变的规律,但生存总归是人类的渴望,感情又成为依附于生命中的魂灵。那么,生命的可贵之处究竟在哪里呢?

那天,我放下电话,便忍不住带上一束鲜花来到郊外的墓地。很快,我便找到了她那略显别致的墓碑。只见那漆黑的大理石上,凸现一把镀上了金色的利剑和天平,表示墓中人期待把握人世间公正的意愿。站在墓前,我真切地感受着世间这遥远的、无法超越距离的痛苦。当一个人的生命终止时,那被人类诠释已久的感情能归何处?

风一阵阵地从墓碑前掠过,把花蕾的芳香捎给那墓中之人,像是让她在经历了短暂的花开花落的人生后,能够继续享受那馥郁的芬芳,让她在这无尽的寂寞中,拥有一个美丽而灿烂的天堂。

我在那里站了许久,目光始终不移地注视着碑上那简短的文字,和那镶嵌在碑石中的笑容。那笑容甜甜的,透着聪颖和机敏,散发着青春的朝气。那旺盛的神情显示着一种生命的活力。还有那双透彻明亮的眼睛,满含深情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人,那里面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渴望。它仿佛随时等待着你的召唤,哪怕只给她一个暗示的眼神,她便可呼之即出。她的神态中最为特别的,当然还是轮廓清晰、色泽红润、充满魅力的双唇。它依然微微上翘着,像是随时准备与对手辩个高低。我禁不住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它这不变的面容。虽然它不可能有所感觉,并且,那笑容背后透着大理石的冷意。但我还是体会到了它那特有的甜润。这样一来,我才发现,很久以来,我一直未敢与她联系,就是在努力地克制自己被这红唇所吸引的惶惑。当然,我不明白它的特别之处在哪里。除了热烈的激情和善辩的才能以外,还有什么值得我这样沉醉的呢?

在回来的路上,就在汽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就在汽车与另一辆大巴并列等候信号时,我猛然明白了在墓碑前萦绕心头的那个悬念。“神秘女子!”这个念头一出现,我便立刻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也许,梁敏就是救过我的那位神秘女子?她就是我踏破铁鞋寻不见的美丽女神?如果是这样,那我算是为自己的一生添上了一笔无法抹除的遗憾了。她也成了我再也无法感谢、无法报答的恩人。这是我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于是,我使劲地甩了甩头,将这个不着边际的假设抛出脑外,不让这个邪念在我的脑中占据丝毫的位置。与其把恩人假设成可能的已故之人,还不如让我继续抱着幻想,揣着我的希望寻找下去,这也会使我的生活更加的有意义。

眼看着递交论文的期限要到了,为了给我的论文找一个完美的结尾,我在闭门着书数日后,把自己像放风筝似地放了出来,直奔校图书馆。路上,遇见了一脸深沉的王成宝。

“‘国宝’,你也去图书馆?”我与他并肩走着。

王成宝还是表现出不愿与我搭讪的神情,让我很难受。

“‘国宝’,不如,咱们坐下来谈谈吧。”我小心地说。

王成宝虽然没有答应什么,但还是随着我来到小书亭。

“‘国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们之间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会,让你对我这么反感。”我开诚布公地问。

“穆焱,原先我以为很了解你,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当然,你情归何处与我无关,任何人也无权干涉。我只是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这么虚伪。总在要求别人做得如何、如何的同时,而对待自己做人的标准,就用另一种尺度来衡量。那种善变的技能,比孙悟空变得还要快。”他毫不掩饰对我的蔑视和嘲讽。

“‘国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坦诚地说。

“岂敢。像你这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脚踩两只船,手撑船上舵的全能人才,我还能挑出你的毛病吗。”

“你,凭什么说我是脚踩两只船呢?”我极力辩解道。

“你能说不是吗?那我问你,你和张银杉原先是怎么回事,现在你与刘青青又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不明白。告诉你,我比你看得清楚。你为什么与张银杉分手,与刘青青泡到了一块?”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要控制住过于激动的情绪。然后轻声说:“张银杉为我捐肾的事,你一开始就知道。对吗?”

听到他的问话,我暗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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