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几日，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厚厚的积雪把城市装扮得十分美丽。无论是街道，还是广场、树木，还是楼房，无论是马路上行驶着的车辆，还是那些伫立着的雕像，处处被白雪笼罩着、覆盖着、点缀着，仿佛这城市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仙境，万事万物都洋溢着素雅纯洁的美丽。

那天是个星期天，空气清凉，阳光灿烂。睡足了觉的我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把积攒下的脏衣服清洗完。吃过午饭后，我便想着去泡图书馆，可一进学校的门，这两条腿像失去了控制一般，把我带到了通往小书亭的路上。拐过那片小树林，远远望去，雪中的小书亭冷冷清清，在阵阵寒风中孤寂地肃立。那尖尖的顶端像把撑开的伞，积雪覆盖在凹处的瓦片上，只露出几道灰色的屋脊。四周上翘的亭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柱，就像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灯笼。从冰柱上悄然融化的水滴像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欢快地滑落下去。阳光追随着它们，发出点点晶亮的光芒。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书亭的中间，那个红色的点就好像是画家不经意间落下的一笔。这一笔好似冰山大川中燃烧着的一缕篝火，使得这幅静止的画卷顿时增添了生命的活力。

我就这样驻足凝视着、欣赏着眼前这一美丽的景色，不忍心上前践踏这一方净土，破坏这样一幅天然、纯美的画面。“穆焱。”银杉转过脸来看见了我，朝我挥挥手。“银杉，这么巧。你也在这儿。”望着她那红色的外衣，我大步走上前去，像是急于要得到那火一样热烈的温暖似的。“我刚从图书馆回来，路过这儿，过来看看它们，我们的小组成员。”说着，她指了指“火树”和“银花”。“啊，你这个小组长还真的很尽职啊。”站到银杉身边，我感到莫名的激动。“最近还忙吗？”“挺忙的。每天闲下来的时间很少，难得像今天这样去图书馆看书。”她微笑地看着我，红润的面颊躲在那一缕缕呵气的后面，更加的漂亮迷人。“你还在那家做事吗？”我问。“是的。今天老太太去亲戚家了，所以我抽空过来看书。”“啊，这样也好。要不你也太累了。”“不累。这也不是像教小贺那么费力。我的雇主是位十分有教养的老人。”那么，她的儿子也一定是非常善解人意的了。我心里这么嘀咕道。“他家就没有人照顾老人吗？”我说。“她只有这一个当飞行员的儿子。她的先生在那次车祸中去世了，她也因此瘫痪，只能依靠轮椅活动。她的儿子经常飞行不在家。所以，只好找人照顾她。”“飞行员的工作很不错啊。”我语气粗粗地说。“当然。这可是必须具备很高的文化素质的人才能胜任的工作。”银杉说这话时表现出羡慕和欣赏的神情，让我感到很不自在。“他们对你还好吧，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人吧？”“不是。他们对我都很好。把我当成自己家人一样地看待，从来不歧视我。”“那就好。”我听到“自己家人”这几个字感到很刺耳，便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银杉，你知道吗。咱们学校今年准备在应届毕业生中选拔两名尖子生留校助教呢。”我把那天刘青青悄悄告诉我的绝对机密说了出来。“是吗？”银杉瞪着惊喜的眼睛盯着我，“那都有什么具体条件呢？我想，你的表现一直都那么突出，助教你应当最有希望。”我被她夸奖得有些手足无措，“你的成绩也不错呀。你也要争取啊。”她笑了笑，那背后显露出一丝的无奈。“我是说，在这个最后的关键时刻，咱们都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和优异的成绩，去争取实现自己的理想。”我对她鼓劲道。“嗯。我会的。”银杉冲我点点头说。“你保证。”“我保证。”她再一次郑重地回答。看着她脸上露出的那份欣喜，我从内心深处洋溢出许多的快乐。似乎她的保证不是在为她自己努力的争取为目的，而是为了对我的情感的一种承诺。这种承诺是我渴望已久的。我把内心的情感强加在她的保证上，从而产生的这种莫名的欣喜，或许是因为我从未要求过异性对我有所承诺的缘故。况且，我也从未这般关注过身边的女性。虽然刘青青与我接触频繁，但我对她没有这种心灵的交流。如果说刘青青是我身边飘舞的雪花，那么银杉则是照耀在我身上的那缕明媚的阳光。我情愿敞开胸怀，让她的温暖融入我的心田。

“银杉你看，今年的雪多白、多美啊。”“嗯。的确很美。”银杉附和我说。她的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白皙的皮肤被周围的白雪映衬得更加靓丽，就像那个从画上走下来的白雪公主。我这样想着，差一点说出口。

“可惜‘国宝’不在。否则，现在准会有一场雪仗。”看到不远处的几位男生在酣畅地打着雪仗，我也顺手抓起一把积雪，攥在手中。“我们好久没有打雪仗了。你看，这么纯洁的白雪被这样冷落在这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温度的升高而悄然融化，真是可惜。可惜了老天爷的赐福啊。”我将那雪团掷向前方。

“晚上如果有时间，我们再去看看‘国宝’吧。”我的这番话也引起了她的伤感。于是，像是想要施放这股压抑，她解开衣领。

我看见了一缕彩虹，缥缈地围绕着她的脖颈。那色彩就像皑皑雪原上闪亮的一道金光，璀璨夺目。看到我送给她的礼物如此贴切地围护着她，一种幸福的满足占据了我的心田。一股爱怜的冲动促使我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想要去摘取那朵好似在流动的彩云，去抚摸那润滑嫩白的肌肤。恰在此时，一块雪团像是从天而降，准确地飞落在我的手心，挡住了我这蠢蠢欲动的手。

“哎呀。”银杉猛然耸起肩，将脖子缩了起来。“好凉啊。这是谁掷过来的？”我使劲地将那恼人的雪团扔了出去，更恨不能把这可恶的投掷人像这团雪一样捏得粉碎。

“大概是那几位吧。”“你的反应真够快的。”银杉表扬我说。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想抓在手里的并不是这冷冰冰的雪团。我在心里这样说。有了这一次的警示，我不敢再妄加造次，而是安下神来，与她聊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很喜欢冬天，冬天很美。你看，咱们的‘火树’‘银花’多漂亮。这一团团的雪花堆积在一片片绿叶上，多像一颗颗钻石镶嵌在圣诞树上。”“是啊。看着这纯洁的白雪，看着‘火树’‘银花’的勃勃生机，我真的感觉到了世界的博大，和生活的美好。”银杉说。“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就像它们一样，在成长中成熟，在成熟中成长。笑傲严寒，不畏艰难，勇于战胜一切，保持青春的活力。这就是‘火树’‘银花’给我们的启示。”

“是啊。等我们毕业以后，它们还会代替我们迎接一批又一批的新生，警示人们去自强自立。但愿所有看到它们的人都能喜欢它们，感受它们的葱茏和永恒。”

“是的。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人的青春又可以是永恒的。只是它的永恒不是表现在人的肉体上，而是在人的心灵深处。就像这两棵树，它们的四季常青是孕育于深深的泥土之中。人类对大自然的偏爱，最主要的大概就是对绿色、对永恒的痴迷吧。”

“这也就像是人的感情的归处，就像人们常说的爱是永恒的一样。”我们发表了一通感慨之后，便各自陷入了深思。远处的雪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小书亭又是一片幽静。只有“火树”“银花”像两个不知疲倦的孩子，在寒风中冲着我们微笑。“银杉，你穿这件衣服，围上这丝巾很好看。也能显现得出一个人的热情和开心。”我放大胆子夸奖她说。听到这话，银杉害羞地低下头去。“是吗。我很喜欢这丝巾。”“我觉得你平时的心情，或者说是感情太压抑，好像有一根无形的枷锁束缚了你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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