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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小说: 天使树      作者:言青

短暂的秋天不知不觉地来到我们的身边。当瑟瑟秋风扫落片片枯叶时,大地已悄然脱去了绿装。紧接着,缠绵的秋雨一场接一场地下个不停,气温也随着这秋雨慢慢往下降。

王成宝也像那池塘边的柳枝,整日无精打采、飘摇不定。这连日的秋雨更增添了他内心的惆怅,他的情绪还在一日一日地消沉。任凭周围的变化翻天覆地,他只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那双机灵神气的小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它们懈怠地耷拉着,懒得注视任何事物,只是一味地盯着自己的鼻头和脚尖,似乎那里才有他所想知道的答案。他旺盛的食欲和制造快乐的细胞好像都提前进入了冬眠,唯有苦恼和郁闷在心中日益膨胀。他仿佛从快乐的巅峰降落到忧郁的低谷,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从中调节、过度一样。这样沉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大家也感到提不起精神,仿佛那股忧郁的情绪渐渐地要漫延到每个人的心中。为了尽快结束这种现状,我决定找“国宝”好好谈谈。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约上王成宝来到校园后的池塘边。昨夜一宿的秋雨,将池塘边的怪石冲刷得油光瓦亮,空气也是清凉地令人陶醉。我不禁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感觉肺叶也被清洗了一番似的。而王成宝对身边的这一切似乎毫无感触,神经就像麻木了一样。他沉着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堆怪石,那痛苦的神情就好似被那怪石压在了身上一般。

“‘国宝’,我们好久没来学校了,怪想这里的。是吗?”我想了半天,才有了这个开场白。“你看,这几棵树还是你一瘸一拐地扛来的呢,现在都长这么高了。”我佯装轻松地找了个话题,试图把他的情绪调动起来。

王成宝只是抬了下眼皮,瞟了眼在秋风中无奈摇摆着的树叶,而后便像那棵树一样呆立着,深深地叹了口气。“人要是像个木头一样简单就好了。”

“我看,人应该像流水,遇到挫折和困难都能勇敢地去面对。要是像木头一样,那这个社会就将永远地停滞不前了。”说到这儿,我停顿了一下,想以此勾起他辩论的欲望。

但他只是沮丧地摇摇头,并不想与我讨论。我只好重新捡起这个话题。“‘国宝’。你看,水,它既可以承受千万吨的重负,又可以化成涓涓细流,滋润干涸的土地。既可以冲除阻挡它前进的障碍,又可以绕过险在的暗礁。既可以随风翻江倒海,又可以风平浪静滋养生息。但是无论它怎么做,都需要无数个水分子的紧密团结、通力合作。否则,它什么也做不到,就像一滴水一样,只能慢慢地消耗自身。”我觉得我的话说到此处有些太露骨,不够含蓄和委婉,甚至可能伤了他现在这脆弱的自尊。于是,我止住了话题,脑子里想着应该怎样谈下去,才能走入今天的正题。

我们沉默起来。一只麻雀落到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王成宝像是被它惊醒了似的仰起头,望着它。我想,他张口肯定要说,人要是像小鸟一样快乐自由该多好。然而,我听到的却是“人和鸟儿一样,都是两条腿的动物,但是人比这小动物更加得无情无义。”说着,他扭过脸来望着我,那眼神在告诉我,他这样说并不是有意与我作对。

我沉默着,等待着他的下文。每次他要长篇阔论时,总是这样先引出论点,然后再加以论证。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人的感情是用什么构成的,是怎样产生和毁灭的。人类总是一再强调自己是不同于其他的高级动物,这高级所指何处?是善变,还是背叛。是贪婪,还是掠夺。人的感情中还有真诚和奉献吗?即使是有,那也都称其谓傻瓜的行为。”他的话语激动,我想他的脸一定会涨得通红。但是,我看到的是一张苍白且泛着土黄色的脸。

他两眼望着远方,接着说:“在香港,我认识了她。那时,我觉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世界上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幸福。当我们结束之后,我才懂得为什么我不能长久地拥有这份感情。因为我对此没有什么付出,所以我就不应该得到的太多。”

我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心里却想,既然这么明白,那干吗整天还无精打采的,这般消沉,这般不可自拔呢。

“可是,错了。如果我们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王成宝的手臂在空中猛地一挥,就像手中握着一把钢刀,将刚才的话剁得粉碎。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两眼发直地瞪着面前的空间,似乎在寻找那些被劈过的诺言的碎片。

良久,他才开口。“我父亲是一个穷山沟里的农村孩子。因为我爷爷在工厂里工伤去世,他才能来到城市。我的姥爷就是他当时的师傅。我姥爷一家人对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关心,并把自己的女儿——就是我妈许给了他,他们从没有图他回报什么。我妈更是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可是结果怎样呢。他现在有钱了,发达了,对一切都看不顺眼了。这段时间跟他公司里的一个大学生搞到了一起,把这么多年的感情一下子全抛弃了。执意要跟我妈离婚,说是要过一种新的生活。并且,在我妈还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他将家中所有积蓄拱手赠予了他的情人。我的那个家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什么富丽堂皇,什么幸福美满,不过是一场梦。噩梦醒来,剩下的只是痛恨。”

“那你妈现在怎么办呢?”我问。

“我妈现在天天四处奔波,要与那个第三者拼个你死我活。可这又有什么用,对于这部分受害的群体,除了能够得到一点廉价的同情以外,只能自认倒霉了。”

“那你爸对于你的学费及你们母子的生活是怎么安排的?”

王成宝像是在做梦似的,摇摇头。

“‘国宝’,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我按着他的肩头,说:“以后你不管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难,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再像这段时间一样闷在心里。你要相信,人与人之间还是处处有真情的。朋友之间、同学之间遇事都可以互相帮助的。人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冷酷无情。”

“不。穆焱,我家里的这些事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不想让同学们知道。我现在的困难我能克服。再说,我妈手里还有点钱,暂时够我们生活的。”

我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对于他这个从小在安乐、富裕的家庭中长大的人来说,过于的一帆风顺才使得他很难面对目前的这种挫折和打击。

那天,我们在池塘边站了很久。虽然沉默多于交谈,但分担了王成宝的痛苦和烦恼之后,我感到了一种潜在的成熟。同时,对于人性有了更加深刻的思考。而王成宝并没有因为将心中的苦痛和盘托出而显出稍许的轻松,那紧锁的双眉始终停留在木讷的脸上。

我试图去说服“国宝”他那个执迷不悟的父亲,但每次都被他拒绝了。我也曾多次下决心,要以一个同龄人的身份去找那个第三者理论,也因“国宝”的不合作而无法实施。可见,“国宝”对父亲的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行为的深恶痛绝。看着“国宝”整日一蹶不振的样子,我心急如火,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来。那天,我去医院找他,想劝说他再努力去挽救还有希望的父亲。在医院门口,又与银杉不期而遇。

银杉还是那样消瘦,美丽的脸庞上镌刻着永远的平静。看见我的出现,她似乎并不感到惊奇,好像我们每天都能这样不期而遇一样。

“穆焱,你是来找‘国宝’吗?”银杉说。

“是的。我来找‘国宝’。你看见他了吗?”看着平静的银杉,我反而显得有些紧张了。

“没有。我们不是在一个科。你还是到3号楼去找他吧。”她像是要急于离开似的。

“啊,不。我找他也没有什么事。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件事。”不知为什么,我连自己都不明白在说些什么,便鬼使神差地将她挽留下来。

“有事跟我说啊。那好吧。”

我们来到医院后面的那块草坪边。这里虽然离街道只有几百米,但也摆脱了城市的喧嚣,进而显得安静舒适了许多。面对银杉,我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忘记了我对“国宝”的承诺,将他的痛苦和盘托出。最后,终于有了一个完满的理由。“虽然我答应‘国宝’不将这事告诉任何人,可是我想,既然那个第三者也是位大学生,你们又都是女性,那么你去见见她,就更容易沟通。你可以从同龄人和女性的角度劝说她,这样也就更有说服力。”

银杉没有马上答应我的请求,只是默默地沉思着。片刻,她双眸直视着我,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愿意去试试。只是……”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我想,结果可能不会太好。我是说,也许不会像你所期望的那样好。”

“当然,谁也不能保证去一次就能达到目的。只要我们尽力去做,这就足够了。”看到银杉并没有勉强的神情,我高兴地又有些忘乎所以了。“那么,星期五去怎么样?”想到又能与她同去做一件事情,又能与她交流、谈心,一种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可以。”

“那就一言为定。”我们就此分了手。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3号楼,为的是能在楼上的窗口处再远远地看上一眼她的背影。的确,这里可以非常清楚地看着银杉在人群中那红色的身影,只是那显眼的红色刚到医院门前,就被那个白色的轿车容纳了。又是那位飞行员。我暗暗地咬咬牙根,止住心中迸出的那股醋意。同时,一种丧失了自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难道一个如此淳朴的姑娘,就这样在我的生活中消失吗?难道这个如此美丽的银杉在我的情感中就这样与我擦肩而过吗?我的谨慎小心让我永远地失去了她?在我今后的生活中,是否还能遇见让我如此心仪的女子呢?那位白马王子能付与她多少真情?她从他那里又能够得到多少真爱呢?也许,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拥有太多的含蓄,这都归咎于我驱于吝啬的表白。也许,我太自私,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想象中,而没有去深入地了解她的内心世界。那么,在下一次我们相处的时候,我是否应该大胆地向她提出我的疑问,或者过问一下她与那个他之间的感情问题呢?她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答复呢?看来我还要做好得到不尽如人意的,或者是意外的打击的准备,还要装出一副无关痛痒的姿态,再向她表示一个言不由衷的祝福?

尽管这样,我天天还是在心中计算着那个星期五的到来。就在离预定的行动还有二十四个小时之时,我们的主任下达了重要通知:星期五给我们增加一堂临床病理观察与研究课,任何人不得缺席。听到这话,我真想冲着他大吼:岂有此理!当我万般无奈地告诉银杉这个消息时,银杉也表现出十分的遗憾。“要不,我一个人去?”她说。

“还是算了吧。”我摇摇头,长叹一声。“等我跟‘国宝’商量一下再说吧。”我的沮丧与其说是因为不能去帮助“国宝”,倒不如说是因为不能再次与银杉有理由地待在一起更为确切。

“那好吧。等你们说好了再通知我。”她站在我身旁,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其实,让刘青青去办这件事最合适。”“这可不行。我可是亲口答应‘国宝’不告诉任何人的。”我说。“但是,你还是告诉了我啊。”她的头稍稍歪着,双眼看着我说。“你和她不一样。她那个人可是个着名的无线广播电台。如果把这事告诉她,那肯定不等十分钟,连校外的人都能知道了。这让我跟‘国宝’怎么交待啊。这可万万不行。”我认真地说。

看到我对她如此的信任,她开心地笑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想要推脱的意思。”我们拾级而上,在小亭的石凳上坐下来。她继续说:“其实心直口快、敢说敢做也并不是件坏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刘青青的这种开朗和敢拼也正是我们所缺少的。”

“你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一个人的秉性是天生的,改起来很难。起码也要有一个过程。”我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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