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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对酒当歌,弟子几何(6)

小说: 邻家老二名孔丘      作者:无语

这时,他们遇见了一个三岔口,地上有一小桶水。颜回在地里找了一圈,未有人影;子路跷足在地头放声高喊,未有人应。他们决定先喝水,再留钱。

水刚喝完,未及留钱,两位放牛的老者回来了。一见水没了,生气地责问。颜回温文尔雅地作揖、解释、道歉、递钱。老者终于不再争执了。

或许,终归还是有一丝不快吧。当赶车的子夏向老者询问,应该走哪条路进城,天黑前可否赶进城时,老者云山雾罩地说,车子慢行,就能;车子快行,就不能。

子夏疑惑自己听错了,转头问颜回,颜回说是;又转头问子路,子路也说是。子夏暗想,要么就是老者老得有些糊涂了;要么就是又碰到隐者了,隐者说话总是玄乎乎的,有话,从不直接说。

黄昏的天边,赤霞飞渡。

黄昏的城墙,巍峨苍凉。

黄昏的孔子,恭谨温肃。

黄昏的子夏,心急如焚。

黄昏的牛车,猝然搁浅了。

子夏急促地甩鞭,牛先生跑得分外欢实,忽听咔嚓一声,车轴断了。

孔子下车查看,见车轴磨损严重,车行越快,越接近断裂;车行若慢,磨损较轻,还可维持进城。

原来,两位老者不是老得昏聩了,也不是高深的隐者,而是纯正的、有工作经验的劳动者。

孔子对不当驾驶事件,做了总结和反省;对自己的过错,进行了深刻检讨;对子夏的性急,也有了较多的了解。

子夏之急,急于赶路,急功近利,急得只愿结交于自己有益的人。为此,孔子在日后对子夏的施教中,就很注意这一点了。

他时常教诲子夏,要注意度,要注意分寸,要努力地使自己处于不疾不徐之间的一点上。

比如,当子夏以复仇之事问询孔子时,孔子的回答,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度。

问:如何对待杀害了父母的仇人呢?

答:以稻草为床铺,以盾牌为枕头,拒绝做官。无论在哪儿看见仇人,都要跟他决斗。武器要随身携带,以免碰巧遇见了,还要回家去取。

问:如何对待杀害了兄弟的仇人呢?

答:这回不用睡稻草,不用枕盾牌了,还可以做官了。但是,不能在同一个国家里为官。碰巧遇见了,也不用决斗了。

问:如何对待杀害了叔伯兄弟的仇人呢?

答:可以在同一个国家里为官了。如果被害人家属要严惩仇人,既要不退缩,又要不上前,可以拿兵器,但不可带头动手,只是声援一下就行了。或者操家伙跟随在后面,协助一下就行了。

子夏都一一记了下来,以便日后指导自己的言行。

子夏异常尊崇孔子,总是神往地凝视着这位高士。

在孔子的众弟子中,他对孔子的描述最为神似:远远望去,庄严可畏;向他靠拢,温和可亲。

子夏小孔子四十四岁,出身寒门,少年时瘦弱不堪,衣服上补丁摞补丁,大概摞得很厚,古书里形容,那重重补丁就像秃尾巴鹑鸟的羽毛。

跟随孔子后,这只秃尾巴鹑鸟,长成了羽翼丰盛华美的鹰隼,成为孔子的后进弟子中的佼佼者。

在任莒县宰期间,子夏谨遵孔子教诲,以礼乐化民成俗。他不仅讲究礼之大体,而且,注意小节,要求门下弟子的言谈举止,都要符合礼仪。依照草木生长、循序渐进的规律,让弟子们先洒水扫地、迎来送往,然后,再教导他们研究学术。

孔子与子夏有过一段精彩的对话。

子夏问孔子,《诗》中有一句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有何深意?

孔子回答子夏:先有了洁白的底子,才能在上面绘画。

子夏立刻顿悟了孔子的点拨:孔子将“素”比作了道德,将“绚”比作了礼。

子夏说道,那是不是可以说,道德在先,礼在后;道德是内在的,礼仪是外在的;道德是礼仪的载体,礼仪从属于道德?

孔子高兴极了,说,商啊,你的理解,让我受到了启发,我现在可以和你讨论《诗》了。

孔子晚年讲学,更注重明道,大概是因为理想得不到实现,进而把政治救国的心,淡了,把文化熏染的心,重了。

这无形中创造了这样一个局面:先进弟子富于用世精神;后进弟子富于传道精神。

这是个连环套,由于孙辈的弟子,更致力于传承,所以,孔子的学说,得到了更大程度的发扬光大。

作为最有才华的少年弟子之一,子夏在传播孔子“六艺”的过程中,操心最多,操劳最多,功劳最多。

子夏在传播孔子之学的过程中,还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体系。

当下,有一句很流行的话是:与女子相交,前十五分钟,会被容貌所吸引,十五分钟之后,起到作用的就是思想了。

这层意思,子夏在两千多年前就总结出来了。因而,他发表言论,娶妻当重智慧,而非容貌。

那时候还没有试婚,所以,不能为了十五分钟的感官上的欢愉,而付出一生的精神上的欢愉。

子夏还认为,奉养父母要尽心尽力,不必强求;为了国家元首,可献出生命;与朋友交往,要诚实守信,不吹牛。这样的人,如果对待生命中的另一半,又抱着重智不重色的态度的话,那么,这个人哪怕不知道《诗》、《礼》、《乐》等知识,他也算得上是个学问家了。

虽然子夏的胸襟,略嫌狭窄,总是辩着辩着就吵起来,吵起来后,又青筋暴突,脸色通红,但他在辩论精微的事情时,无人可以超越,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深不可测。

一次,他出差到卫国去,听到卫国一个读史的人说,“晋师伐秦,三豕渡河”时,马上予以纠正,“不是三豕渡河,是己亥渡河”。

二字之差,子夏陡然被卫国推举进了圣人之列。

孔子逝后,子夏又出差到魏国。魏文侯把他尊为老师,咨询国事。

子夏的一生,是横向的一生,两端凄苦,中间快乐。

人生前端,苦于衣食不继,生命存而不易。

人生后端,苦于丧子悲痛,眼睛哭而失明。

唯人生中段,有孔子在,山在,水在,爱在,敬在,欢乐在。

11.子游,儒还是“贱儒”

在“孔门十哲”中,除了子张与子夏外,还有子游。我们常把子游与子夏合称为“游夏”。

子游,姓言,名偃,字子游,吴国人。孔子把这个小他四十五岁的后生,列入了文学科。

因为孝是克己复礼的基础,是王道社会的基础,所以,子游也向孔子问过何为孝道。孔子的回答是,养活父母算不上是孝,因为狗和马都能得到饲养,如果不加以严肃诚心,那么,养活父母和饲养狗马并无多大分别。

解过了身前事,还要解身后事。

孔子告诉子游,人死后,若有殉葬之仪,切要适度,可用干草扎成人马,殉而葬之;不可用人偶,来殉而葬之。因为前者是善良的,后者是不仁的。后者为什么不仁呢?因为它近于用真人来殉葬。

从孔子这里,子游知道了,生命是用来尊重的。

子游后来担任了武城的行政长官。他运用孔子之学中的另外两个方法论,把此处治理得风调雨顺。

方法论之一:礼乐教诲。

孔子亲到武城参观时,径入子游之家,在院中听到风声、琴声、诵诗声。

子游将孔子迎入堂内后,孔子莞尔一笑,试探道,武城很小,何须礼乐教化?

子游施礼道,老师说过,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我奉行君子之道,爱敬百姓,不论地方大小。

孔子闻言,欣悦不已。

方法论之二:招贤纳士。

晚间,子游招待恩师夜赏武城,展望四方,只见火光点点,繁荣祥和。孔子颇是欣喜,询问道,除礼治之外,定有贤德之人辅助你吧?

子游施礼道,老师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所以,我请了子羽来帮我。

子羽?孔子顷刻回想起了此人。

这是一个长有恶相的人,姓澹台,名灭明,他额头短,嘴巴窄,鼻梁矮,孔子认为他难成大器,对他不甚热心。

孔子于是向子游询问子羽的情况。

子游施礼道,老师说过,侍奉国君,进谏过于烦琐,就会惹来侮辱;对待朋友,劝告过于频繁,就会导致疏远。而子羽,正是谨遵老师教诲,他走路时,从不走小路;他不办公事时,从不到我这里来。我对他的评语是:仁爱深,德行美。

据子游说,子羽退出孔门后,依然留恋孔学,遂摸索自学,成为了自学成才的典范。

孔子带着歉意沉重地叹道,我以貌取人,痛失子羽呀。

子羽后来游历到楚国,授徒三百人,名扬诸侯,成为孔子在南方的第一传人。

孔子严肃地告诫自己,定要改掉这种肤浅的取人态度,不要随大流,对于大家都厌恶的人,不能也跟着厌恶;对于大家都喜欢的人,不能也跟着喜欢,都要仔细考察。

他还告诫自己,君子有了过错,就像出现了日食、月食,人人都侧目而视;君子改了过错,就像浮翳尽消、日月闪耀,人人都会仰望他。如果明知道错了,还不改正,那就是真正的错误了。

对自己的告诫,孔子也是认真听从的,他此后改正了以貌取人的弊病。

孔子的知错就改,让子游对孔子的崇奉更加深刻了。

在孔子的指点下,子游对各种文献典籍,尽悉于心。

孔子对子游很满意。但荀子对子游很不满意。

荀子也是孔学的继承者,子游设帐授徒后,荀子怀着愤恨攻击他,指责他的学生没胆识,没廉耻,很懒,很馋,就知道到处蹭吃蹭喝。

荀子没有否定子游师徒为儒,但却很不好听地指出,他们是儒,是贱儒!

荀子此论,大概是因为子游的很多学生都没有专职工作,除了打短工之外,就是做些兼职,常日里,大都寄食各家,因而落为了荀子的口实。

这段惊心的公案,我们无从判明谁是谁非,设若夫子在世,他一定会谦和地下几个字或几行字,作为判词的。

当我们的思想有所迷茫或阻塞时,我们总是会想到这位可敬的老人,因为他总是有所思,有所答。

他从来都不绞尽脑汁,他从来都是行云流水。他每下一个字,都是那么精到;每拈一个词,都是那么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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