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国家管理也是一场竞赛(2)

现代社会都主张法制和司法独立，这已经成为一种共识。但是，法制社会真正的形成，不能单看制定出了多少法律，主要还应看法律的有效执行情况。而且，许多人错把法治理解成一种强制执行力，但那并不是法律的真正目的。真正的法治社会，还有一种强大的心灵执行“软力量”，即绝大多数公民和机构会比较主动地守法和维护法制，或者说法治已经在民众中成为一种普遍的观念、习惯和价值观。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丹麦驻华大使曾就廉政反腐议题接受中国媒体记者采访时表示，丹麦社会和政治中很少有腐败现象，首先是因为其文化不相信也不接受腐败。

另外一个例子，是几年前美国《华盛顿邮报》曾刊登出一条简短的新闻报道，但却至今令人难以忘怀。新闻的题目大概是“有人考驾照时试图行贿考官”，仔细一读内容，原来是一位来自中国的新移民男士，在美国当地申请普通汽车驾驶执照时，因担心难以过关，在考试过程中竟掏出一把钞票试图行贿美国年轻的考官。这下当然犯了规矩，闯了大祸，美国考官立即将此事向上级检举报告，该中国男士的驾照不仅没拿到，而且此事在当地还成了新闻。

这也算一场典型的小型文化冲突吧，即法制文化与社会潜规则的冲突。这里并不是说美国法治就好得完美无缺，腐败滥权现象也依旧难免。在这个事件中，这个美籍华裔男士可能是尚未充分入乡随俗，还是按照在中国做事的路数在美国操作，结果导致碰壁。

权力和金钱还经常试图凌驾于法制之上。这一案例其实就是金钱对法制的一场短兵相接：“钱”对“法”说，你装什么洋蒜呀？就收下票子高抬贵手吧，有钱能让鬼推磨。另外，多大的一个事儿，还值得《华盛顿邮报》出来浪费笔墨？

而“法”对“钱”反驳道：不行，我一定要比你大、比你强，我不能让你给我收买了去。报纸舆论理所当然应该给这则丑闻曝曝光。

不过世界上总是有人相信有钱能让鬼推磨。比如美国华尔街曾经的金融巨鳄麦道夫，就很是为此走火入魔。当然现在他把自己推到监狱里去了，而且是家破人亡，拐骗的巨款也正在被追回，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里要传达的一个道理是，完全彻底阻止人性的贪婪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专门的法治领先设计，独立司法举措及深入人心的法制文化建设就愈显重要，否则在以上领域打更多折扣的社会形态里，那将会导致什么样的严重局面及后果呢？

远离忽悠和瞎折腾

近些年来，中国高层频繁强调稳定，并且指出“发展是硬道理，稳定是硬任务”。世界上任何一个负责任的国家政府，都自然会把社会稳定与安全作为第一要素，因为没有稳定安全什么都做不成。

与此同时，还有一大问题也值得深思：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与生活繁荣，社会的总体发展应是趋于稳定有序，而非相反。比如作为发达国家的美国，虽然此次遭到金融危机海啸的重创，但整个社会运行与秩序还是比较平稳的。那么，中国目前经济发展迅速，为什么危机和矛盾问题有所升高呢？

不妨观察一下目前影响中国稳定的三大表象。首先，是经济利益冲突，即变革过程中的财产利益分配的公平与透明问题。这个方面的冲突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案例是：2009年东北吉林的通化钢铁厂因企业重组，因为利益问题爆发群体事件，甚至导致高层经理人被打死。

其次，是官民矛盾冲突，即某些腐败官员的滥权枉法以及民众容易诉诸群体争执的倾向。这一类冲突中具有代表性的案例是：2009年湖北巴东女服务员为自卫而刺死官员以及湖北石首地区的官民公开纠纷。

第三，是边疆、边境地区的安全问题。这两大问题往往纠缠交错，既有经济发展不均衡导致的因素，也有国际因素的介入。比如在中国缅甸边境爆发的武力冲突，虽然是外部因素，但是也为中国陡增了稳定和安全压力。

如果对以上三大非稳定源治标不治本，那就往往导致按下葫芦起了瓢，不仅难以收到根本成效，还可能导致问题的深层化以及全面扩大。治本首先要有准确诊断，而后要具备解决处理问题的决心、勇气、手段和毅力。即为了疗毒，就必须敢于刮骨，否则治本只能流于空谈。

尽管各个国家保持稳定安全的途径手段可能根据自身情况有所不同，但科学的常识已充分揭示出实现稳定的三大基本原则。

首先，必须具备坚实强大的基础结构体系：经济和国防。中国在60多年中，尤其是近30年来达成了稳定发展，就是基本把握住了此个原则。目前值得改进的是基础经济结构的自主与创造成分，以及国防思维和力量的涵盖范畴与合理使用问题。

再者，几何与物理概念都反复证明了所谓“三角形的稳定性”，即主体的稳定需要多元的合力支撑。与第一个原则配合，这就是说国家社会的稳定必须依靠主心骨与多元力量之间的制约平衡。在这一方面，众所周知中国在历史传统上一向做得不理想，也直接造成了所谓“治乱周期律”，即追求单元超稳定结构反而导致走向极端出现无序。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社会多元合力的培育发展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如何使之更加制度化法律化依旧挑战严峻。依靠多元合力来治理国家也是有效化解官民矛盾，形成现代公民社会制衡监督的密钥，最后的受益者将是整个国家和民众。

中国有古话云：流水不腐。这其实也就是说有活力的系统必定是开放的系统，即必须依靠疏通与调节，而不是封堵或压制来有效管理一个系统。根据物理学中的能量守恒定律，系统中的各种能量是不会任意消失的，无论以何种形式，此种能量总是要设法表现出来。如果其多以良性的方式表现出来，就会不断促进系统的发展进步；反之，如果恶性的能量膨胀占了上风，系统就会动乱失衡。

现代国家与政府的首要任务，就是应尽力实现对社会系统疏通协调，使之产生更多建设性的输出。从传统角度讲，中国社会在系统有效管理方面做得也不很成功，主要表现在操作过程中比较粗糙狭隘，认为简单的方法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实际却刚好相反，造成了问题挤压最终导致堵塞和混乱。

所以，对于中国社会来说，只有根据科学原理去突破创新，才能早日走出“稳定的悖论”，实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邓小平的一个重要发展理念，就是坚持稳定发展100年，中国的命运一定可以得到重大改观。这种理念当然不错，以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历史为例，过去一个多世纪以来闹内乱、打内战的确实不多。而中国自改革开放后发展的30多年，就已经让世界刮目相看。

为此，中国最高领导层一方面提倡“和谐社会”，另一方面强调“不折腾”，都不难感到其用心良苦。但同时也有更多的人认识到，稳定不稳定，折腾不折腾，主要还是要看社会的内部机制如何运作引导，而并不以领导者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社会稳定应可以分成两大类型：平衡式稳定和压制式稳定。第一类型靠社会各方力量对比的有机平衡及权力制约来取得稳定。这样的稳定是比较动态的，即使有时出现不稳定苗头，也可像大海般从容应对消化惊涛骇浪。比如1999年当时的美国总统克林顿曾一度面临国会弹劾，但美国社会运行如常，有惊无险。

这首先是因为美国民众拥有自我管理的权利，少了克林顿也不觉得如天塌了；再者虽然总统本人生变，但人们所遵循的国家宪法和社会规则没变；还有就是政府的行政与服务功能并不受个人因素发生变化。

而压制式稳定基本是一方握有权力和武力强行压制其他力量，以此来钳制不稳定苗头及趋势，以获取所谓的稳定。这样的稳定是静态的，即强行维持风平浪静，但动荡波折一旦发生便会引发连锁混乱，甚至可能导致倾覆。这样的稳定经常流于表面，治标不治本，且以牺牲社会人文和正常活力为代价的，这也成为几千年来导致中国社会治乱恶性循环的主要原因。

这也令人联想到马克思与英国的关系。由于近现代历史演化的渊源，不少当代中国人赴英国访问旅游时，都会去瞻仰凭吊马克思的旧居和墓地，并感怀一番。但是，却很少有人注意或提起这样一个有趣的事情：对资本主义制度充满批判精神，并主张以无产阶级革命取而代之的领袖人物马克思，竟然可以在资本主义的发源地和大本营的英国，安全居住和写作长达34年之久并长眠于此。

不错，当时欧洲大陆的诸多国家政府是不欢迎马克思的，致使他和全家经常受到通缉、迫害及被迫流亡。但是，英国接受了马克思，接受了这个矢志摧毁和消灭英国社会制度的人，允许他到大不列颠博物馆自由写作，到海德公园去即兴发表演说。是英国对马克思情有独钟或容忍有加吗？这显然是缺少证据的。马克思的有关思想和言论，虽然与英国主流意识形态相悖，但并没有触犯违背“保护思想和言论自由”的英国法律，于是马克思及全家在英国安然无恙。而不无讽刺意义的是，马克思在19世纪英国的如此际遇，在21世纪今天的不少国家里却依然难以想象。

况且无论历史有意还是无情，其确实展露出逻辑和道义的光芒。希特勒是坚决反对马克思主义的，竟然可以将反对马克思与共产主义，作为野蛮迫害杀戮犹太民族，并大举入侵占领苏联的借口之一。另一方面，自诩为“真正马克思主义者”的“红色高棉”领导人波尔布特，也为其国家民族与文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劫难和罪恶，并因此而被人民所审判抛弃。

而不赞成马克思主义，但是又能容忍马克思思想及著作的英国和美国等西方国家，却能从中汲取了不少养分和教训，并真正为己所用，从而为社会发展带来了更多动态平衡与稳定。正努力追求可持续稳定发展的中国，对此也应多加以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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