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后一次较量(6)

挥官的军衔也比其他部队普遍高一级。旅长黄正诚为中将，一团团长刘玉树、二团团长王亚武都是少将。它的战斗力在国民党军中也确实较强，可谓蒋介石集团中嫡系之嫡系，国民党部队中的佼佼者。部队上下自称为“天下第一旅”，其骄横之气超乎寻常，就连行军路上，其他部队遇上它，也要赶快让路。面对胡、阎军队的大举进犯，陈赓司令员率领晋冀鲁豫第四纵队及太岳军区部队在这里担负了战略性的重要任务，既要阻止胡、阎打通同蒲铁路，又要保卫太岳、太行根据地，还要保障陕甘宁边区东侧的安全，直接策应西北野战军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由于这个地区的战略地位特别重要，与西北战场的联系又极为密切，因此，党中央决定在执行作战任务方面，第四纵队归中央军委直接指挥。陈赓及纵队其他领导同志，根据军委的指示及当面敌情，进行了详尽的分析研究，陈赓认为：敌人即将完成进攻准备，他们当前的攻击目标将是浮山县城。敌整编第一师可能沿临浮公路，第三十师可能沿翼浮公路向浮山进攻。翼浮公路靠近我解放区，且多山地，由翼城攻来的敌必倍加小心。而在临浮公路上，多为新区，地势较平，便于敌机械化部队展开，所以由临汾来的敌人可能疏忽大意。我军呢？正是在这里才易于取得突然歼敌的效果。同时，应当看到，当前集结于临汾的敌人正是敌第一师的主力“天下第一旅”。它新由后方调来，装备虽好，战斗力虽强，但傲气十足，且地形生疏。对我军来说，恰恰是有可乘之隙。如果我军进逼侵占浮山敌人，则第一旅势必前去救援。因此陈赓决心集中纵队主力，在敌人东进的时候，突然由临浮公路北侧出击，包围歼灭该敌于临汾、浮山之间。

1946年9月21日，进驻临汾、翼城的胡宗南部队开始向浮山进攻。敌以三十师之先头第二十七旅由翼浮公路向我攻击，以一师一六七旅，由史村沿第二十七旅左侧向贺家庄方向攻击。我军按预定计划，对来犯之敌稍加阻击之后即撤离浮山。9月22日，这两部分敌军侵占浮山县城，正好落入我军布设的网袋。不出陈赓所料，在临汾的敌第一军军长董钊、第一师师长罗列发现情况不妙，忙派第一旅之先头第二团，在团长王亚武带领下，杀气腾腾，沿临浮公路向东扑来。为了把握敌人准确动向，陈赓命令电台工作人员加紧了对敌台的监听。

报话机里，突然传出了罗列同黄正诚的通话：“第一旅的下一步行动要注意南边的高地方！”“第一旅要出动了，任务是策应攻占浮山，维护公路交通线。所谓南边的‘高地方’就是指塔儿山，他怕我们在那里设伏。”陈司令员对这一带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很快就作出判断。陈司令员回到作战室里，在地图前面观察良久，根据罗列的电话进一步分析说：“胡宗南现在派出第一旅在临浮公路沿线活动，估计是为了占领浮山后，把补给线由翼浮公路改为临浮公路。他们在临浮公路中段是临时驻防，维护交通运输。下一步北上打通同蒲路时，他们将在同蒲东侧担负主攻。”“我们就先打第一旅”，接着陈司令员又经分析作出决定：“这第一旅是蒋介石的王牌部队，胡宗南的发家老本，如果歼灭该旅，将对其他敌军产生较大的影响。现在，以李成芳部十一旅首先攻击官雀之敌，以周希汉部十旅攻击合理庄、老母村之敌，以陈康部十三旅三十九团向南、北韩村之敌攻击；十一旅三十三团向临汾方向警戒，阻击可能出援之敌；十三旅三十九团和太岳军区十九分区部队伪装主力，佯攻浮山，牵制浮山之敌。”这是一个很大胆的计划，我军围歼第一旅的部队仅仅是敌人的一倍，而在此东、西两侧又均有敌人的重兵，陈赓就是这样冒着被敌人东西两面夹击的危险，勇敢地发起了围歼“天下第一旅”的临浮战役。

9月20日，四纵队的三个主力旅十旅、十一旅、十三旅，按照陈赓的命令，一字展开，同时向临浮公路中段各自的指定目标实施奔袭。也许，有人要问：为什么不集中力量攻敌一点，而是相对分散用兵呢？原来，我军当时虽然知敌第一旅先头二团王亚武部向临浮公路中段运动，但并不知22日敌之准确宿营地点，等待侦察清楚再出击，则敌将完成工事构筑，使我军之攻击增大伤亡。为以神速之举击敌于不备，因此，采取分散奔袭，各旅与纵队指挥所均保持电话联系，纵队其他领导同志组成前方指挥所随中路十一旅李成芳部行动，这样的部署就保证了我军的高度机动。部队出击后，陈赓一直坐在报话机房，了解战场情况，随时准备着指挥部队。

“发现共军骚扰！”在我军监听的报话机中首先传出了官雀村之敌二团团长王亚武向旅长黄正诚的报告声。

“赶快收缩集中部队。”黄正诚急忙下令。

“好的。不过这是小股土匪袭扰，没有关系，请旅长放心！”王亚武虽表示遵命，但不以为然。

“我们找到敌人了！”陈司令员很高兴，并立即同各旅通话询问情况。

“敌人已集结于官雀，是一旅二团的全部。”第十一旅李成芳旅长报告。

“赶快集结部队，实行分割包围，今夜发起攻击！”陈司令员发布命令。

李成芳立即命三十一团主力由村西北，沿公路两侧突入村中，随即在发展比较顺利的公路南侧突破口投入后续部队，猛插纵深，割裂敌人。“我们碰上共军主力了！”我军向官雀村发起总攻后，王亚武向黄正诚报告，语气已没有先前那么神气了。

为了各个歼灭敌人，我军集中主力先打敌在村西的第一营，激战到黎明，歼敌两个多步兵连和一团团属战炮连，逼近敌团指挥所阵地，占领了该村西、南部。我军十三旅在当夜进至南北韩村，发现村中没有敌人，忽闻官雀方向战斗激烈，立即主动向西进攻，占领了官雀村东侧高地，并以一部突进村中，这样，我军就以四倍于敌的优势兵力，包围、分割了官雀的敌军。十旅按预定计划进驻的地区尚无敌踪，便将部队集结在合理庄附近，准备歼击临汾敌之援兵。

“黄旅长，请快派部队增援！”午夜时分，王亚武有点沉不住气了。“坚持战斗，拂晓前就去增援！”“一定坚持住，我立即组织增援！”罗列接到报告后亲自给王亚武打气，并在请求董钊后，通知进攻浮山之敌立即放弃浮山，西进增援王亚武。“明日拂晓浮山敌两个旅将来援官雀被围之敌，你们加速构筑工事，做好思想动员，坚决于西佐岭一线阻住敌人，不能后退。”陈司令员立即命令十三旅陈康部阻击西援之敌。“保证完成任务，为兄弟部队全歼王亚武创造造条件。”陈康旅长满怀信心。“黄正诚率他的旅部和一团出去了，你们的任务是于明日黄昏将其包围歼灭。”陈司令员又向十旅周希汉下达命令。

“没有问题，就怕黄正诚不来呢！”周希汉旅长正盼望尽快投入战斗。23日上午，正当我军在官雀与敌激战，抗击敌人反扑时，陈赓接到中央军委“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歼灭第一旅”的命令，陈司令员当即传达到所有作战部队，极大地鼓舞了全军的士气，进一步增强了全体指战员全歼官雀之敌的信心和决心。李成芳很快命令各团、营指挥战员进一步查明敌军固守备点地形，适当调整部署，重新明确任务，决心大胆分割包围，逐个歼灭。“怎么援兵还没有到？”下午4时，王亚武更慌神了。

“坚持到明天拂晓，援兵一定到达！”黄正诚安慰他。

“坚持到明天拂晓吧！”罗列的话说得也不那么有劲了。

当天下午5时，李成芳旅向敌发起了总攻。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在李成芳旅的坚决打击下，敌少将团长王亚武被击毙，数百名官兵被俘。

官雀之战一结束，陈司令员立即打电话给担任阻敌西援的十三旅旅长陈康：“李成芳在官雀的战斗打完了，要不要派兵支援你！”贯以骁勇著称的陈康向陈司令员报告了作战情况后，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说：

“不需要麻烦李成芳了。我们主攻第一旅不够资格，打敌援兵还是有把握的。请司令员放心，敌人前进不了！”这位水手出身的旅长，生性乐观，再大的困难他也不在乎。事实确实如此，这次陈康率领十三旅主力在东面阻击敌一六七旅、二十七旅西援，在西佐岭地区组织了顽强的防御，给十一旅围歼官雀之敌赢得了时间。以一个旅对付敌两个旅，担子是相当重大，由于敌全力西援，战斗异常剧烈，十三旅的指战员们表现出了极大的英雄气概，每天都打退敌人多次轮番进攻。该旅三十九团二营、三营伤亡过半，指战员们为了保证官雀战斗取得全胜，仍然顽强阻击。敌人以最大伤亡代价换取我军前沿阵地后，我军即以机动防御，节节抗击的手段，消耗、迟滞敌人。最后又在官雀至韩略村间组织防御，顽强地挡住了敌人，直到官雀之敌全部被歼，未让敌人越雷池一步。

当官雀之敌被全歼，枪炮声渐渐稀少时，在官雀以西七八里的陈堰村却火光冲天，战况异常激烈。周希汉指挥下的十旅正和黄正诚统领的第一旅余部展开殊死搏斗。

原来，当敌第一旅的二团在官雀被包围的消息传到临汾时，敌一军军长董钊如热锅上的蚂蚁，即令一师师长罗列：派一旅旅长黄正诚率旅部和一团东援官雀。留学德国、住过希特勒军事学校的中将旅长黄正诚，听说我军包围了他的二团，便亲自率领第一团杀奔上来。这步棋也是陈赓司令员早已预料到的。十一旅一打响，陈司令员给周希汉的十旅作了具体的部署：以三十团坚守正面阵地；二十九团待正面打响后，派一个营堵击敌人退路，并且监视牵制临汾之敌；二十八团全部和二十九团主力为预备队，埋伏于来犯之敌的侧翼。这一部署已于23日凌晨2时完成。

杀气腾腾的黄正诚和他的一团刚到陈堰村附近，就被我十旅三十团迎头拦住。黄正诚以他的全部美械装备，在飞机与火炮配合下，猛攻一天，未前进一步。战斗持续到23日下午，坐镇在临汾的董钊着急了。决心亲自前来督战。这时，隐蔽在陈堰村以北的二十九团指战员们，正摩拳擦掌，准备投入战斗。团政委吴效闵接到陈司令员的电话：“效闵同志，你知道吧！董钊骂黄正诚是草包，连个小山头都拿不下来，他这个大草包要亲自出马了。你们团立即插到临汾至陈堰村的公路上去，活捉董钊……快！动作要快……”

吴效闵知道，陈司令在战场上总是这样：哪里紧要，他就出现在哪里，哪里情况紧急，他就会直接同前线指挥员讲话。吴效闵的部队刚转回到陈堰村西北一个高坡时，便发现敌正在往陈堰村寨西门转移。这正是黄正诚“天下第一旅”的部队，他们被我三十团阻击一天，伤亡惨重，怕天黑时在野外被我军吃掉，赶快收缩到寨子里去固守。吴效闵看准了这个机会，立即决心趁敌人疲惫，打它个措手不及。他同团部领导及三个营长一商量，在向上级汇报的同时，就果断作出了攻击部署：一营攻西门，二营攻北门，三营在村外防止敌人从西南方向突围，并负责与兄弟部队三十团取得联系。天渐渐地暗下来。约摸半小时光景，二营首先与敌交手，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一营更是神兵天降，他们的前卫三连咬着敌人的后尾进了西门，敌人正在架锅做饭，捉鸡打狗，便被俘虏了200多名。这时俘虏还直向我军叫嚷：“不要发生误会！”

激烈的混战，在陈堰村展开，村中一片火海。不久村东面也响起了猛烈的枪炮声，二十团快速赶到开始攻击。此时二十九团向上级的请求已得到陈赓和周希汉的批准，周希汉还派他的山炮连和工兵连来支援二十九团作战，同时令三团一营归其指挥。陈司令员特别强调：一定吃掉“天下第一旅”，争取活捉黄正诚。

彻底围歼第一旅的总攻于24日拂晓前打响了。十旅集中主力分数10路，一齐从四面八方向陈堰村中心攻打过来，炮兵对敌人实施抵近射击，工兵以湿棉被做成的“土坦克”逼近敌人盘踞的院墙，然后用炸药爆破给冲锋队开辟通路。在我军一往无前的攻击面前，狂极一时的所谓“天下第一旅”终于露出了它的纸老虎本相，从发起总攻开始，到陈堰村枪声停止，不到一小时，黄正诚的旅部及第一团便被我军全歼。少将副旅长兼参谋长戴涛、少将参谋主任顾顺铁等被我活捉。摆在旅部附近的百门美式山炮，竟然一炮未发就被我军缴获。我军战士问俘虏：“你们的山炮为啥没打？”俘虏说：“你们一下子包围上来了，还怎么打！”陈堰村的枪声停止不久，周希汉给二十九团的吴效闵打电话：“官雀之敌二团已被兄弟部队全歼，你们捉到黄正诚没有？”。“没有，据俘虏讲被炸死了。”吴效闵说。

“不可能。你们大炮、炸药响的时候，我还听见黄正诚和董钊在报话机上说话呢！一定要好好搜索！”周希汉很肯定。

按照旅和团的命令，战士们到处都搜索遍了，把俘虏中一些穿马靴、模样像大官的都讯问过了，仍不见黄正诚。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天下第一旅”的旅长到哪儿去了呢？东方发亮，部队撤出战场以后，吴效闵又带了几个参谋，来到集中俘虏的一片树林里注目环视。忽然，他发现了一个上身穿士兵衣服，下身着呢裤子，脚穿皮靴的人，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此人低垂着头，和吴效闵的目光刚一接触，就赶忙往另一个俘虏后边挪动，神色很不自然。吴效闵见此情景心里已有底数，走过去微微一笑问他：

“你是干什么的？”

“书记官，我是书记官。”俘虏发现吴政委在看他的裤子和皮靴，连忙解释说：“我确实是书记官。这裤子、皮靴是我去年在西安结婚时朋友送的……”做贼心虚，欲盖弥彰，越解释破绽越多。吴效闵又是一声微笑：“怕这朋友就是你自己吧！”说着令人将其带下，果然，经查对，此人就是“天下第一旅”旅长黄正诚。面目被揭穿后，黄正诚用手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我要见你们的陈赓将军，我输给他并不丢人，他和我们胡宗南司令长官一样，都是我黄埔的学长。但我不是败给你们的！”

“当了俘虏还嘴硬！”吴效闵笑着说。

“你们打仗不规矩。”黄正诚憋了半天，竟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这种诡辩，当场引起了指战员们的嘲笑。一同前来的康起华副政委又问黄正诚：“规矩？什么叫规矩？”

“你们不按操典，偷偷摸摸，乱冲乱打……摆开阵势，凭我们的武器，你们是打不赢的。”黄正诚振振有词。

为了让他清醒些，康起华副政委严正地说：“黄正诚！收起你那套规矩、操典吧！你们打的是反革命战争，不得人心，不管按什么规矩打和使用什么样的武器，你们都是注定要失败的。”黄正诚再也不说什么了，谈话就此结束，“天下第一旅”中将旅长被押送下去了。

刚刚打扫完战场，电话机里又传来了陈赓司令员的指示：“防止敌空军报复，除留少数部队监视临汾之敌外，主力迅速撤至原出发地休整待命。”第一旅的被歼，彻底粉碎了胡、阎两军打通同蒲路的幻想，震撼了西北敌军。这一战役的胜利意义是极大的，当时延安《解放日报》曾发表社论：“向太岳纵队致敬”，号召全军向太岳纵队学习，并指出这一胜利“对粉碎蒋介石的进攻，争取国内和平民主，有其不可磨灭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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