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煎熬的时光(3)

我无所谓，兜回案情，心不在焉听着，心理盘算着迟早有一天我会窃取到你的独门技术，那时候我养的猪比你的还大！称霸猪场的不是你老张，而是我了！

律师业务可有可无，只要不流行猪瘟我的日子也就过得比现在滋润千百倍，还要做律师干嘛？哪一行不比做律师好？东边不亮西边亮，人生没有绝路，天注定要我成为一代猪王。

我在与老张闲聊的过程中，心里总是在考虑着如何把他套进“猪圈”达到我的不良企图。

但老张似乎颇有警戒心，我若干次实施犯罪的行为都被迫中止。

到激动人心谈律师费的时候了。眼看圈不到你的养猪技术，我就狠一狠心，“狮子大开口”说一万元，这审慎地考虑了他对我养猪预期利润损失的赔偿。

可怜老张，还没拿到赔偿款，就给狠狠宰了。看他沉吟着答应，我有点过意不去，最多我叫母亲近段时间加加菜，加多点猪肉，扩大市场对猪肉的需求，算是对你的帮衬了。

我赶紧借口跑到办公室外面，打电话联系老刘，说有一个案子，是涉及军队的哇！

我同时压低声音说，我跟他谈的律师费是一万元。意在显示自己也能谈律师费了，你谈的只能高于这个数而万万不能低于这个数。

在实习过程中，我已对老刘产生了严重的依赖心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比如面见似乎比较刁钻的当事人，碰到不懂的法律问题，不是自己去思考，不是去寻找答案，不是自己想办法如何解决，而是本能地立即打老刘电话，把他当成救星。

别人说什么，在一旁的我也总是说“是”、“是”、“是”，连多一个“不”字也没有，就像精品店门前的那个呆头呆脑的只懂前后摇手的招财猫，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

说实在话，你这时候说得再多也没有人会给你应有的主意，而当你可以多说的时候，你却发现你已不需要再多说，你会言简意赅，结果律师大多是沉默寡言而不是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这案由师姐所在法院管辖，她担任书记员已有六个年头，后介绍了个案子给我，一来二往，才知道她是师姐，又多了个师级人物。

老刘来后，老张竟然把我的费用压低了许多，虽然顺利签订了代理合同，我却老大不高兴，这不是明摆着小看我没有话事权！

我联系师姐所在基层法院立案，基层法院请示上级法院，同意立案受理。我很快搞好起诉文件并递交给法院，同时协助法院人员到部队实地考察拍照以做证据，并到屠猪场查阅复印老人的卖猪记录并要求屠猪场出具相关的买卖证明；然后开庭，再写代理词。

忙下来，已到六月下旬。案结后，我还是没能挖出老张养猪的秘方。现场拍的那几张已基本不算是现场的照片不顶用，但我还是珍藏着，万一真的养猪，这些还可做参考。

第十 跑腿其实很辛苦

遇到危险时，鸵鸟会把头埋入草堆里，以为自己眼睛看不见就很安全。后来，心理学家将这种消极的心态称为“鸵鸟心态”。

事实上鸵鸟的两条腿很长，奔跑得很快，遇到危险的时候，其奔跑速度足以摆脱敌人的攻击，如果不是把头埋藏在草堆里坐以待毙的话，足以躲避猛兽的攻击。“鸵鸟心态”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心理，是一种不敢面对问题的懦弱行为。

实习不久，新鲜感就在平淡而枯燥的日常工作里渐渐消退，我做的好像是鸡毛蒜皮没有什么意义的无聊工作。我也想过要换所，但没有业务，换来换去还不是一回事？

随之而来在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中，我产生了巨大的失落感。我慢慢地觉得累了，辛苦又心苦，渐渐地如鸵鸟一样把头埋入草堆里，看不到前方却总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我常常感觉到迷惘，会发出“路在何方”的疑问，但从不知道路在何方，颓废而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是否能结出果实。

整天屁颠屁颠的，被人呼来唤去，指东不能打西，像个给调得准确的闹钟边准时向前跑边准时响应，虽说再苦再累就当自己二百五，再难再险就当自己二皮脸，但跑太久了，难免会生出难道我是永远跑龙套的疑问。

忙乱的背后，藏着深深的孤独和寂寞。

看看有些律师，做知识产权的，做公司改制的，做公司上市的，还有做什么融资、反倾销的，这才像个律师，这样收入才高啊。

而我，负责的案子除了离婚，就是交通事故，除了劳动争议，就是欠款催收，合同纠纷都鲜见。收入是左几百右几百，刚到手就像太阳底下的几滴水，立刻蒸发了，根本不够塞牙缝。而且这些没有一件是我自己接的，容易得到的东西不是好东西，容易来容易去。我像开盘的股票，往上冲不到一毫米，就掉头飞流直下三千尺，直接打到地板动弹不得。

我全身发冷，四肢无力，手中晃着的白旗上面写着几个大大的耀眼字母：“SOS！”

我乞求别人能给我点温暖给我点氧气，我甚至盼望着谁能制造个什么惊天大案出来给我练习练习。

你哪能要求那么多呢！接收你作为徒弟已经不错了，你是一只羊，放你出来到这地盘自己觅食是主要的，我的主要任务可是管理好你这只羊不被老虎豺狼捕中啃掉！

好在我懂自我安慰，否则日复一日的压抑会把我逼疯。

没有活干的时候，喊着要活干；有活干了，却觉得那不是律师干的活：其实自己什么业务都还没入门。

我站在门外，拼命往里挤，门始终紧闭，偶尔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似乎风光无限充满诱惑，不甘心，继续挤，结果是感觉疲惫、浮躁：我何时才能进入那扇门，怎样才能进入那扇门？我极力想像着门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极力揣度着那风景是否适合我。却想像不出来，就像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一样。

梦想变成了幻想，幻想变成了幻觉，人就会变得很消沉很消极，心不在焉，六神无主。我把开庭时间记错了，和老刘跑过去，法官翻出传票丢过来，我看看傻了眼，怎会这样？

“两个都迷迷糊糊的。”法官讥笑道。

场面好难堪！庆幸的是把时间记早了而不是记迟了，否则后果很严重。有个简单的变更抚养权案件，下午开庭，不到两点我就打电话给老刘，他生气地问：“这么早干吗？是不是神经过敏啊？”

在没有稳定收入的情况还要惦记着去干活，是有一定心理负担的，没有稳定收入的实习日子里，干活最没劲了，更别谈服务质量。

我曾买了些法律书籍雄心勃勃计划好好读一下，却没有心情去读，觉得读了也用不上，最后认为买书是最愚蠢的事情，买来的书就摆设在书架上，直到粘上灰尘，直到页面变黄。

尤其是要时刻惦记着隔段时间就要开庭了，这种时间安排哪有什么规律可言，这种生活也没规律可言，任何时候都处于一种临场发挥的状态，今天不知明天事，这月不知下月是否有饭吃，案件的到来偶然得就像中奖，遥遥无期却存在几率但却是看不见摸不着。

我的心漂浮着，就像池塘的浮萍，更像暴风雨过后海面残留的碎片残渣，晃啊晃啊漂啊漂，要到哪里才静止下来？

2004年7月，我拿到了执业证，宣告了实习期的结束。苏格拉底说未经省察的人生没有价值，我努力回忆却发现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更没有什么经验之谈。

相反，历经一年多的精神压抑，我已变得麻木，原因在于我心态浮躁，沉不下心，眼高手低，幻想着在短时间内能有很高的收入，这种心态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有改观。

在困境之下，我没有积极的心态，因为我把短暂的困难看作永远挥之不去的怪物，把困难在时间上无限延长，从而使自己陷于消极的心态不能自拔，使自己笼罩在失败的阴影里看不到光明，我还怪自己自己能力不足，一味地打击自己贬损自己，削弱自己的斗志。

于是，我逃避再逃避，作了许多无谓的挣扎。

第十一 先考试还是先干活

考考考，不是律师的法宝，更不是律师的命根。与其说是考研考试情结导致，不如说是逃避现实心态所致。

又到骄阳似火的夏天。从2004年7月中旬开始，案子没了，按揭没了，收入没了，我像马路旁烈日暴晒下的花朵，耷拉着脑袋，蔫了，哑了。

我发现自己所谓的案子、业务、收入，都是依赖其他律师给予，被动等着别人丢东西吃，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无异。突然断水断粮，生存的危机就开始显现。

可别人没有义务提供给你业务，没有义务平白无故给你钱花，更没有义务把你从困境中捞出来。

我不能怪同学不介绍案子，他们与我一样在外奔波，与我一样尚未成家立业，与我一样羽毛尚未丰满，当然连个离婚案都介绍不了。

更不能怪父母没有一官半职，更不能怪自己的家族不是非富即贵，先天就定格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我只能改变现在的我。

我害怕吃了饭再舒服地躺在床上睡个所谓的午觉，睡个午觉是奢侈的，睡个午觉是可耻的。中午匆匆扒了几口饭我就顶着烈日回到办公室，拼命上网搜索任何可以获得劳动报酬的机会，那些工作不是不适合我，就是我干不了，累得眼冒金星，才倒在办公椅上小睡一会。还真的让我搜到了一个“创业”的机会。那就是网络赚钱。形式有各种，主要是点击邮件，即点击公司发来的广告邮件，根据点击的数量付费。据说有些人在家就靠这个赚钱，月入几千甚至上万元。

不要说几千上万，每月几百元对我也有很大吸引力。

我注册了几十家国内外公司的网站，每天都坐在电脑前收发邮件，我还鼓动办公室的文秘和哥也参与进来，因为介绍会员可以获得积分奖励，积分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兑换成人民币或美元。

一段时间下来我胸口有点闷痛，经查是心率早搏，这是最常见的心脏病症状，我当即有种悲壮的感觉。

为谋生而痛苦着，便永远走不出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反而会接踵而至。

直到有一天收到封英文信件，大意说我作弊，给予查封账号。我气愤之余好不懊丧，可能是别人忽悠我的呢。

女朋友露出不屑的神情：“早说没钱途的啦，快点考公务员！”

又提公务员！我愤愤地丢下一句：“迟早我会鄙视公务员！”

她却嘲笑我：“你以为公务员那么容易考吗？考得上吗？”

好在那一年没有什么适合的公务员职位，此事作罢。我陷入困境，这时，没特别的事，我都是呆在家里。

我必须找个呆在家里的理由，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考研好像是很光荣的事，什么流行什么就显得光荣，不管你考得上与否，只要你大声喊出我要考研，周围的人都对你刮目相看。

我打算考研的目的很简单，因为做律师没活干，如果考上了，有更耀眼的光环了。毕业了，肯定就有活干了吧？

即使还是没活干，那就到大学去当老师同时兼职做律师，一举两得，也不破坏律师的光环。至于考研的最大动力，来自于我通过了很多研究生都通不过的司法考试，不是对别人幸灾乐祸，如果这点我都否认的话，我就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了。

其次，我的英语最高水平是通过自考英语二，据说英语二课本的水平至少在六级，但这不代表我的英语水平是六级，因为实际考的只有三级，但它的通过打破了我高中以来英语从不及格的天荒，一扫晦气。

还有重要一点，我的记忆力尚好，我觉得任何考试都是考记忆，所谓的理解运用、综合分析、推理归纳等都是对记忆的内容的不同形式的挪动组合而已，我不相信在考试中会诞生诺贝尔奖的提名候选人。

其实我大学的专业课成绩让人不敢恭维，补考了若干次，每次都要和同学在考前提着水果到老师家里去，名曰探望老师，实则去探题。虽如此，但它与司法考试是无关的，同样地，肯定与考研无关。

所以，只要我吃饱喝足氧气供应充足细胞活跃，考个好分数应该没问题。

经过以上谨慎的评估，我欣喜地得出我是考研的料，不考国家会失去栋梁之材。

于是，回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向老刘说一声我考研去也，就从律师事务所消失了，真是来去自由，来无踪去无影。

在迈步跨出办公室门口那一瞬间，我回头无限眷恋地瞥了一眼那碉堡式的卡座，涌起无限的感慨：亲爱的，我一定会回来的，那时的我一定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我告诉女朋友，说准备在家专门复习考研。

她听后不吱声，好久才说：“我不知道，你自己决定吧。”

不同意也得同意。

我报的专业是法律思想史。一看选的专业，就知道我慌不择路饥不择食，能上就行，能有个研究生文凭就行，哪怕把我调到哲学、社会学、历史学等任何冷僻文科专业都行。

2004年国庆过后，经过自欺欺人的评估后，我理所当然地蜷缩在家复习考研了。

其间我却转去偷偷自学做网站，学得天昏地暗，这其实是对考研的逃避，网络是寻求心灵避难的最佳场所。

第十二 织梦

我只能做个像样的但不敢称专业的网站，但这竟成为后来我的业务来源的最主要途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样的事给我碰上了。

复习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首先是英语，我那自考英语水平在这里基本派不上用场，单词不但要会正确拼写，还要牢记多达十个八个甚至十几二十个的意思，这就杀掉了大部分的记忆细胞。

然后就是专业课，有三科，法理学还好办，中国法律思想史尚可接受，但外国法制思想史就难记了，埋头苦记了一个多月后，备觉辛苦。

我开始逃避考研。

我对五花八门的网站很感兴趣，我一直梦想自己能做个网站，能独立控制它，就像有钥匙可以自由进出家门一样。

早在几个月前，我为律师事务所做了个简单的网页，已是入门级的了，但感觉还是单调，想更上一层楼，上又上不去，那种感觉令我心里痒痒的。

这下可好了，手头正好有台二手手提电脑，USB接口已出现供电不足，但其他方面运转还是正常的。

最主要的是我缩在小房里，人人都以为我在挑灯夜战向研究生发起一波又一波猛烈的冲锋而不会来打搅我，这是全力以赴学习网站制作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时不待我。我买回书来按书上的一步一步学。用什么软件？程序的制作，当然是全球设计师都在使用的Dreamweaver；图片制作呢，可以是Photoshop，也可以是Firework；动画制作呢，那就是Flash。

我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Dreamweaver程序制作上，主要学习的是ASP语言，因为没有程序运行的正常和完善，图片动画再绚丽也是没有意义的，可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不知道是兴趣是成功之母的格言激励了我，还是害怕见到听到与律师有关的东西，亦或是害怕像鸡肠那么长的英语单词，总之我就只盯电脑书，一头钻到底，有问题就向各大论坛发帖求助，或在搜索引擎上查找，实在不行，跑去书店翻书查阅。

网页出现调试错误，那是最痛苦的事情，仿佛走在跷跷板上不断被翘起然后跌落下去再被翘起来，一个问题就折磨你一个通宵。

其实，我想过即使能把网站制作得很好又能有什么用？我又不可能转行去专门制作网站。程序员一般在三十岁就得转行或退休，因为对身体的消耗太大。何况我这半路出家的能弄出什么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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