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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煎熬的时光(2)

小说: 草根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      作者:王捷

此时家乡海岛远近闻名的菠萝已飘香,姥姥给我家拖来几个硕大无比的菠萝,香得我鼻子都触到了天花板,也撩动了我几乎麻木的神经中枢。

何不送几个给老刘尝尝?虽然说菠萝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但这至少是我的一点心意。

过了段时间,老刘给我打电话:“有个追款案,你跟一下吧。”

我受宠若惊,这就叫立竿见影!早知如此我早点搞搞“腐败”就好啦。

老刘还开车带我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准确说是五星级酒店旁边一间有特色的饭馆吃了一顿,几瓶酒下肚,狼吞虎咽的我风卷残云,就算完成了拜师的仪式。

案中某通信公司推出入网送手机的活动,很多人用虚假的或冒用他人的身份证去办理入网手续,最后连同价值不菲的手机一起人间蒸发,总共欠下公司几十万元的手机费和通信费。老刘是该公司的法律顾问,代理公司追费的任务毫无疑问地落到他身上。

要准备哪些文件呢?首先是委托代理合同,一式两份,关键是说好律师费具体金额和支付时间。

其次是授权委托书,我最初填写得一点不规范,至少你得写谁与谁有什么纠纷吧,虽不用像法院立案的案由一样严谨,但大致描述还是需要的。后来老刘给我作了细致的指导。

再就是起诉状,这也是经老刘逐字逐句修改,当然,营业执照等资料也要准备,再搞个证据清单什么的,看起来才像模像样。

我加足马力,打破中午休息的习惯,加班加点,奋战近一个星期。在确定诉状那天,又细心地核对了一遍,惟恐出错。

准备好之后,再到通信公司盖公章。顺便我还在那里把许许多多的证据资料复印好,那台复印机几乎累得要趴下来了。

然后我坐公交车火速往法院送资料。那天是中秋节,车上特别拥挤,一大叠资料在碰碰撞撞中提到法院时,我就像那台复印机那样累得快瘫下来了。

负责一个案要做这么多的活儿,一点也不轻爽。

此时我才发现我很多东西都不会写,就这种状况就出来当律师,就对外声称是律师,谁知道了肯定胆战心惊。

同时我还发现,跟案子基本上都是体力活——送资料拿传票,联系法官、当事人,打字复印整理文件搜索资料,甚至修理电脑装饮水机,手脚要快,安排要合理,不容出错,是全能型的打杂角色,按照指令转就是。

实体问题上有师傅思考,出了什么问题也绝不能完全怪在你身上,起码是情有可原,你只需要付出1%的智力另加99%的体力。

因此司法考试还应参考国家足球队员选拔的方式,来个几公里长跑体能测试,坚持不下来的不能当律师。

学了几年的法律,考到了律师牌证,就幻想着成熟稳重地坐在圆桌旁参与重大疑难案件的讨论,那是天大的幼稚的笑话。

没有导演会起用一个名不见经传、毫无经验的演员当主角。最初你的角色就是配角,如果这个角色你都忍受不了,不想干,干不好,那去哪儿混都混不久,也永远混不出个名堂。

从这个案子中拿到第一笔收入,多少已经忘记,女朋友高兴,我也高兴。陆陆续续地,有点儿活干了,有宽松收入了,心情也稍微宽松。

第六 迷迷糊糊的见证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好事开了头,接下来还是好事,反之亦然。

律所拉来了按揭房见证业务,有几百户,分布在不同的县区,我成了跑见证业务的不二人选。老刘很乐意看到我在不影响帮他办案件的基础上,多干点活,增加收入,增加实际经验。

律师见证,即对签字当事人身份的真实性、合同的合法性进行审查。我们没看合同,看了也是白看,合同是银行提供的,再审查也是多余,但法律意见书上还是要提到“双方签订的买卖合同、贷款合同合法有效,不违反法律法规的规定”等字眼。

我们是产业链上的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螺丝,头上旋着螺丝帽不必看前也不必看后。

我们惟一实际性的工作就是瞅一瞅当事人的身份证,再瞅一瞅当事人的脸,然后哗啦啦地收律师见证费,然后上缴律所,倒流到我手中的已从滔滔长江水变成涓涓细流。

当然,合同、抵押物清单、抵押登记申请书等文件,全部都叫我们填写。

我最初搞不清楚见证是什么东西,甚至按揭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套内面积”“建筑面积”“抵押贷款金额”等概念更是一无所知,别人叫怎么填就怎么填,司法考试可没有这些内容!

可银行眼里的律师是全能的,这些东西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除了“起诉”“上诉”这类词语说得比行外人专业,区分得清楚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懂了。司法考试的东西基本没在脑中留下印象,与眼前整天忙乱的东西根本扯不上边。

银行下命令要在第二天搞好材料送到楼盘,客户当场要签约!

我差点晕倒,几十个客户,每个客户六七份文件,当晚怎么可能赶完?不是只抄数字,还有连串的地址房号、身份证号。

我不得不叫哥哥帮忙,披星戴月忙到两点多。忙完后,满屋子的材料来不及整理,我倒头就睡。

为了每户小小的提成,即使累得像街上头靠在树干手还抓着铁锤睡得迷迷糊糊的民工兄弟也要干下去,我觉得律师和百万南下的民工兄弟也有着某种联系,法律民工嘛。

你若说“NO”,一边去!就像银行柜台窗口一样,大把律师事务所和律师后面排队等着呢,以后相关业务也别想来染指。

累归累,荷包涨了许多,那可不是一两滴水那么寒酸了,不但把父母的投资本金全部收回,还有剩余的躺到存折上去。

我用计算器反复计算着这样见证下去,自己都可按揭一套房了。

第七 谁给我标准的答案

终于可以接触到案子了,但都是小虾小米,刚开始我们还保留着考试的思维,还以为每个案子都应有最佳的答案或标准答案,对自己总没有信心,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否正确。

律师办案是个性化的活动,结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其实是不必太在意的。

有个交通事故伤害赔偿案,从遥远的2000年开始,历经一审、二审,后裁定发回重审,其间又经历伤残鉴定、住院、第一次手术、第二次手术、对方不服申请重新鉴定等,转到我的面前已晃去了三年。

这个案子正好是介绍我进律师事务所的那个女同学父亲的兄弟的案子,老刘说没空,叫我去开庭,锻炼锻炼。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没从第一次开庭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又要投入另外的恐慌中。

我跟老刘开过几次庭后,自觉不善辩也不喜辩,我就像被审讯的犯罪嫌疑人,毕恭毕敬,有问必答,应属最遵守庭审纪律的律师,一个案子在庭上所说的话不超过一百字,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就像议论文每段开头那句论点。

有一次,我跟老刘去开庭,在庭上只说了一个字:是。当时审判员核对双方当事人及代理人的身份,问到我的情况,我自然答“是”,然后就与我无关了,剩下是老刘的个人表演。

而且我基本上不敢正视对方,怕目光相触在对方的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针锋相对”“唇枪舌剑”之类的成语估计是下辈子才能用到我身上。一方面我认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说完就跑的庭审百般乏味无聊,但很奇怪,另一方面我又窃喜这种庭审比较适合我,可掩盖我的不足。

如把我空投到香港像香港律师那样进行精彩的表演,站起来慷慨陈词,我肯定做不到。

拿着那些发黄的、皱皱的文书,我倒吸了口冷气,时间无情,诉讼更无情,它消耗掉人的青春,侵占、吞噬了人所有美好的记忆。

怎么去应诉?我发愁起来,老刘说很简单的,上网查一下赔偿项目和赔偿标准就行了。他什么都说得总是那么轻巧。

庭上,一看对方律师稳坐泰山的稔熟样就知道在律师业混了不少年头,说话一句归一句,有板有眼,有条不紊,我何时才能那么老练?

但对方当事人东说西说的那副狡辩嘴脸令我极不舒服。

审判长连珠炮问我:“交通费是怎么得出来的?坐什么车?是坐公交车还是打的士?公交车是哪路的公交车?车费多少元一趟?一天跑多少趟?”

我是骑自行车上班的,哪知道那趟公交车多少钱一趟?我又怎知道他一天走了多少趟?但肯定是要坐车的啦,这还要问?难道家属是靠着意念穿越时光隧道到医院送饭吗?

法官大人,你口气温柔点好不好,没看见我嘴边还没长毛,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律师吗,正处于人生起步期,需要多给点关怀和温暖。

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开庭前我根本想不到会问这些问题。坐在下面旁听的女同学父亲,见状急得想冲上来救驾,屡次被审判长威严、铿锵有力的声音盖了回去,并警告再插话驱逐出去。

我心里责怪起老刘来,为什么不把他也列为代理人?反正代理席还空着一个位置,不坐白不坐。

别人不是说什么“250定律”吗,每一位顾客身后大约都有250名亲朋好友,如果赢得每一位顾客的好感就意味着赢得了250位潜在的顾客。

这么说每一位律师身后也应该有250位亲朋好友,律师业务都是依靠这250位亲朋好友介绍或转介绍而来的。

听别人这番话胜读十年书,而我观察老刘这么久,发现他的案件的确也是靠朋友熟人介绍的多,是学习的榜样。但现在可好,因为你没安排好出场人员,导致女同学、其父亲及身后几百个客户消失掉了!

那消失掉的客户后面该有多少客户?这样算下去,蒸发了一滴水等于消失了一片海洋,砍了一棵树等于毁掉了一片森林,不见一个客户就不见了全地球的人!多严重的后果!

简直是度秒如年,我幼小脆弱的心灵在极大的恐慌中熬到近六点,终于结束了“旷时持久”的庭审。

走在路上,仰望满天的晚霞,我悲怜地问自己:我可以做什么?我能够做什么?我如何做?我怎么知道我所做的就是正确的?谁给我正确的答案?

我不得不承认我神经过敏,一点的不足或打击都可以在我脆弱的心灵上激起巨大的涟漪。

第八 约法三章

我发现办公楼下停满了小车,再骑自行车上下班就严重影响到律师的职业形象了,于是搭乘什么交通工具又经济又不破坏形象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经周密布署,我搭乘老爸、哥哥的摩托车上下班甚至去办事,这种状态之所以维持了很长时间,是因为我伪装掩饰得很好。

律师职业形象背后隐藏着太多的辛酸。

忙碌了几个月,天气渐渐凉起来,已是2003年底。

老刘吩咐我到县城去帮他开个庭,时间在第二天早上九点。

县城离市区来回得三百多公里,堪称遥远的地方。

父亲说:“没有这么早的直达车,我载你去。”

开摩托车去?我吓了一跳,对他肃然起敬。

“是啊,这样才能赶上时间。”他说。

父亲那时属“知天命”之年,坚持每天跑步,身体结实,精神乐观,但开摩托车来回几百公里,对他那个年纪也的确是体力大挑战。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我们起床洗漱,简单吃了点东西,我穿上几件厚衣服,他戴上副墨镜,穿着严实,就往县城进发。

街上人少车少,街灯时明时暗,风吹得有点猛。

父亲有时放慢速度,问我冷不冷。我坐着坐着,渐渐困了,倚在他背后迷糊睡起来。

突然“哗”的一声巨响把我惊醒,只见一辆大车跑在了前面。

父亲见状,伏身加大马力,紧跟其后。此时周围浓雾迷漫,除了车辆朦胧的水印般的灯光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有货车在前面引路做伴,的确是件好事。

货车跑着跑着,突然闪着灯拐进加油站里去了。父亲乐了:货车司机可能觉得我们是在后跟踪伺机抢劫的。

天亮了,我和父亲停靠路边下车,伸伸懒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然后进县城酒楼,吃了顿当地有名的羊肉汤,暖和了一下身体。

开庭前,通过破烂的玻璃窗,我看见父亲靠在法院门口长长的木椅上眯着眼在休憩,一脸的困倦。

开完庭后,父亲见我出来,忙起身收拾利索东西载着我回去。这次不用赶时间,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

回来后,父亲就提议,平常就坐他的车上班,碰上有其他事要办,有空的话他就过来载我,反正他经营的小商店离我的办公室也不远,小店生意也不怎么样,他可以兼职做我的司机,这样就可以节约不少费用。

“我先考虑考虑。”我说。

节约费用是首要问题,一天打摩四次,市场价每次四元,一天十六元,一个月扣除周末至少需花费三百元交通费,这是占最大头的支出了。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坐定老爸的摩托车了!

面子也是要考虑的,现在政府都提倡形象工程,我当然也要顾及律师的形象了,给人知道像幼儿园小朋友那样被接送上下班就不好了。

我花了几个晚上,结合这里的风土人情,切实研究并炮制出关于坐摩托车上下班及办事的若干问题的草案,具体是:

摩托车必须在离办公室至少五百米且人员较少的地方停靠或等待;摩托车必须在离家门口至少三百米远处停靠或等待;接送下班时间中午为十二点后下午为六点后,不能同时出门,必须有先有后。

为了尊重父亲的民主权利,不剥夺他提异议和表决的权利,我拿着草稿跟他商量。他听完后,说,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等你以后买了汽车,我专门帮你开车,帮你开到七十岁没问题。我说,还要你开啊,你应退休喝茶打打太极拳去了,有小车我就载你到处逛逛。

岁月的无情匕首已给他曾经斗志昂扬的心底刻画了太多的沧桑和无奈。

名义上是草稿,实则已定稿,除非父亲提出更好的保护性措施,否则我是不会修改草案的。于是,回家时,我一般是在离家三百米的地方就匆匆下车,他开车先回,我再慢慢踱回去,好让在楼下摆地摊卖水果的阿姨不怀疑我是坐父亲的车回来的。

去办事时,透过盖得严实的茶色头盔,审慎侦察一番没发现可疑人员后,才在几百米远的地方匆忙下车。

一天早上,因有些事在家里磨蹭了一会,父亲竟然在楼下大声催促叫我快点!我下楼后见几个搭客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生气地责怪他:“为什么不开远点?那么大声叫什么?忘记制定的守则了吗?”

第九 新一代猪王

这是实习结束前办理的最后一件案,由于神不守舍,我不去仔细研究分析案情,却去琢磨当事人为何那么富有,希望能窥得商业秘密而迅速改变自己的窘迫状况。

某天办公室来了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姓张,声如洪钟。他说是通过其儿子,查了几家律师事务所,才找到这里。我赶紧问他怎么回事。

官司面前人人平等,不论男女老少残病孕弱。

老人租赁部队的地来养猪,技术好,养的猪壮如牛,供不应求,赚了不少。部队向他发出限期搬移的通知,准备收回土地来建电影院,猪有几十头,大小不一,搬出去损失很大。他要起诉部队赔偿损失。

部队肯定是眼红老张赚了不少钱,现在提倡军民鱼水情深,老张也是的,饮水思源,赚了那么多却忘了子弟兵在辛苦保家卫国。我却盯住了老张的养猪技术。

据老张说他是跋山涉水到西南取经回来的,猪苗也是到某某省某某某地买的,选猪苗关键是要看猪的……老张被我引导说到这里,就打住了。他意识到了这是商业秘密,赚钱的东西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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