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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位达赖(2)

小说: 最美的情郎最美的诗      作者:邑清尘

尚在当雄的拉藏汗召集部下商议对策,一些官员认为应该立即退守拉萨,凭借坚固的堡垒和城墙死守待援。而大将颇罗鼐则指出:应当趁准噶尔军现在人员物资众多,行动缓慢之机,首先攻打他们,然后再据情况而定。派王子苏尔扎驻守拉萨,汗王亲自率军在此驻扎。

那么,进可攻,退可守了。

拉藏汗摇了摇头,没有听从颇罗鼐的建议。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这就是被无数军事家奉为经典的“六如真言”,兵家有云,达“六如”者,战必克,攻必取,无往不胜!而在“六如”之中,最后两如要靠将领,前面四如必须要靠小兵。

大策零顿多布做到了,他帐下的铁骑也做到了,可是拉藏汗却没有做到。一念之差,丧师辱身。

此时的拉藏汗想的,是向康熙皇帝求救,他知道青海诸部的军队已经不可依靠,自己的援兵只能来自清廷。

远水不解近渴。

11月,准噶尔军兵临城下,将拉萨城围得水泄不通。

颇罗鼐见大势已去,再次劝谏拉藏汗遣出拉萨,前往青海,等待时机东山再起。而拉藏汗虽然也知道胜利无望,但却拒绝逃走。

一千多年前的关云长,也作出了这样的决定。现在,作为英雄固始汗的子孙,拉藏汗保持了最后的尊严。大丈夫,死则死耳。

月底,大策零顿多布指挥全军攻城,拉藏汗的部分官员早已与准噶尔军暗通,不时在拉萨城墙上放下梯子,北城门的守军索性开门迎敌。一片混乱之中,拉萨陷落。

拉藏汗和部分随从退入布达拉宫,这里是黄教圣地,是曾祖固始汗开国建业的所在,但无论是佛祖还是祖先,都无法保护他了。面对着如潮水般的军队,拉藏汗命所有随从保护自己的儿子苏尔扎突围逃走,自己只带了一个名叫罗桑曲沛的护卫冲出东门。

准噶尔军很快发现了主仆两个,紧追而来。拉藏汗与随从各尽平生之力,张弓搭箭,朝远处之敌连连射击,使他们不能近身,最后,筋疲力尽的拉藏汗和随从一起,被追兵所杀。

攻陷了拉萨的准噶尔军并没有如他们所说的没有恶意,这些黄教信徒立即对这座黄教圣城进行了疯狂劫掠。布达拉宫及各大寺院的所藏的珍宝、书籍、艺术品几乎被洗劫一空,拉萨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犹如1204年,作为“扞卫上帝尊严之城”的君士坦丁堡被“彰显上帝荣耀之军”的十字军攻破遭到野蛮破坏的翻版。法国历史学家勒内·格鲁塞在他的名着《草原帝国》中评价两个事件的相似时,也用了无奈的口气:

“准噶尔人,这些虔诚的喇嘛教徒,洗劫他们自己的宗教圣城,而以掠夺来的宝物去装饰固尔扎的喇嘛寺庙,然而,中世纪基督教世界的威尼斯人在亚历山大堡和君士坦丁堡的行为不也是如此吗?”

对于拉藏汗的死,西藏的僧俗百姓应该是满心欢喜的。但这种欢喜很快就被悔恨所代替——准噶尔军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大失所望。

而与策凌顿多布同时出发前往青海劫持格桑嘉措的那支小部队因为清军的警惕而未能成功,护送达赖喇嘛回藏的口号也成了谎言。

奏报传北京的时候,拉藏汗已经死了,接到奏报,康熙皇帝反而展颜一笑,放下心来,他知道,对西藏用兵的时候到了,这次用兵,不但要一举清除蒙古人在西藏盘踞多年的势力,而且,还要在西藏改革地方政务,真正地将西藏的事务由清朝廷管理起来。

而此时,那个被供奉在青海塔尔寺的孩子,也已经渐渐长大了,康熙皇帝对他的成长非常满意。他不仅学识好,而且性格谦和,格鲁派的僧众们时常惊异地发现,他的一举一动,或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某种神情,像极了前世的达赖喇嘛。

很快,康熙皇帝任命皇十四子允禵为抚远大将军,远征西藏。

皇十四子允禵,原名爱新觉罗·胤祯,传说他出征时,跟天子一般,非常威武,“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 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

大将军胤祯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天安门,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大将军胤祯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五十八年三月,胤祯抵达西宁,开始指挥作战。他统帅驻防新疆、甘肃和青海等省的八旗、绿营部队,号称三十余万,实际兵力为十多万人。胤禵在军中被称为“大将军王”,在奏折中自称“大将军王臣”。

有皇子亲政,那接下来的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三十日,抚远大将军允禵率军,由西宁移驻穆鲁乌苏,居中调度;授都统延信为平逆将军,出青海,向喀喇乌苏进兵,此为清军中路;授护军统领噶尔弼为定西将军,会合云南都统武格所部,由四川巴塘进藏,此为清军南路;命靖逆将军富宁安与振武将军傅尔丹,分别于巴里坤、阿尔泰策应。

四月,清军出发。平逆将军延信统领中路清军,护送达赖喇嘛,由西宁进藏。这条道路多深山穷谷,瘴气弥漫,清军除战胜恶劣的自然条件外,接连打破大策零敦多布的重重阻截。

八月十五日夜,大策零敦多布袭击驻于卜克河的清营,反被击败。

八月二十日、二十二日凌晨,大策零敦多布先后袭击齐伦郭尔和绰马喇的清营,均被击败。

八月二十二日,噶尔弼率清军渡过噶尔招穆伦河。

二十三日晨,清军兵分三路,进攻拉萨,拉萨一攻即下。

1720年,胤禵率大军亲自将青海的转世灵童送往拉萨。沿途的僧俗群众翘首以盼,欢呼雀跃,尤其看到清政府严整威武的军队,他们都清楚,蒙古势力再也不可能插手西藏的事务了。从此,困扰西藏多年的纷争结束了。

接下来,朝廷正式承认了格桑嘉措的身份,让他拜五世班禅罗桑益西为师,受沙弥戒。并在布达拉宫为格桑嘉措举行了隆重的坐床大典,并颁发了金印、金册。

这一天,拉萨城万人空巷。如同当年送别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一样,人们自发聚集在布达拉宫广场,迎接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格桑嘉措。布达拉宫钟声响起,十万信徒匍匐在红山脚下,磕着等身长头,高声诵经,以最虔诚的仪式表达对七世达赖喇嘛的追随。

有趣的是,清廷颁给格桑嘉措的金印上刻的却是“宏弘法觉众第六世达赖喇嘛之印”,用满、蒙、藏三种文字写成,并用一百五十两黄金制成的金册,诰命曰:尔自幼继承前业,恪勤戒律,钻研经典,深得各部落信赖,是以特降慈旨,颁给册印,封尔为弘法觉众第六辈达赖喇嘛。着尔阐扬佛教,辅朕大业,勤于训导,恪遵勿怠。

康熙将格桑嘉措封为六世达赖,等于废黜了前两位六世达赖。但是,又对作为仓央嘉措转世灵童的格桑嘉措予以了承认,这其中显然是有逻辑错误的。如果不是康熙皇帝不愿承认自己废黜仓央嘉措是错误的,那么就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比如,他明知道仓央嘉措并没有在青海湖病逝。

这个原因没有人能够推测得到,但是西藏僧众对这个封号也不较真,自顾以七世达赖喇嘛的身份崇奉新的活佛。

格桑嘉措就这样顶着一个不明不白的身份,在布达拉宫的活佛位子上一坐几十年,并协助清朝廷平定了拉萨内部联合准噶尔的叛乱,建立起了真正政教合一的政权。只是,恐怕到他一七五七年圆寂,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六世还是七世达赖。直到一七八三年,乾隆皇帝将他的转世灵童强白嘉措直接册封为第八世达赖喇嘛,这才等于默认了仓央嘉措作为六世达赖、格桑嘉措作为七世达赖的身份。

所以,西藏历史上就有了前后三位六世达赖喇嘛的奇怪现象。

那个傀儡益西嘉措,是这场政治斗争中最可怜的人。他莫名其妙地被推上活佛的尊位,像一根木头似地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忽然有一天,又被人们拉下去,软禁在一座破庙里,几年后,抑郁而终。

所以他比仓央嘉措更加可怜,同样在政治上没有任何建树,但他在岁月的长河中早已被掩埋,而仓央嘉措的身影,却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人们的脑海中。益西嘉措是一个彻底的牺牲品,他没有一点反抗, 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这个纷乱的人间,匆匆地来,默默地存在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传奇还没有结束,在仓央嘉措消失在青海湖16年后,清朝册封格桑嘉措为达赖喇嘛。

这一年,是1720年,格桑嘉措13岁,因为年幼,所以一切事务都由其父罗桑达吉处理。

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个罗桑达吉。

罗桑达吉也是一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的传奇,是从他的出生地开始的。理塘,藏在千山万壑的四川藏区。川藏地区在藏传佛教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汉藏交界之地,经济文化均较偏远地区更为发达,这里有英武彪悍的康巴汉子,世界闻名。也走出过很多学识渊博、修养深厚的高僧。

更重要的是,在理塘,还出了一位藏传佛教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

格桑嘉措十三岁坐床,二十岁从五世班禅受比丘戒。亲政后,格桑嘉措把主要精力放在宗教事务方面,弘扬佛法。西藏地方的行政事务,主要由清朝驻藏大臣掌管。格桑嘉措一生谦逊俭朴,颇得僧俗人民爱戴。

罗桑达吉原本是一个穷苦僧人,某一天醒来,突然就成了七世达赖喇嘛的佛父。

格桑嘉措虽然出生在理塘,可是他的父亲罗桑达吉跟琼结有很深的关系。

罗桑达吉出生在江孜地方,从小在琼结日乌德寺当喇嘛,后来和寺庙头人发生冲撞,为免遭迫害,他连夜逃出琼结跑到拉萨,到哲蚌寺给一个大活佛当佣人。

有一次他赶马帮到了四川省的理塘,在一条河边看见从上游漂下一个人,他救起来一看,是一位年轻女子。这女子是附近一户人家的女儿,淌水时不小心被水冲走了。这家人非常感谢,决定将姑娘嫁给他为妻,罗桑达吉十分高兴,将事情办完以后,遂和姑娘完婚,在理 塘定居下来。不久他们就有了一个孩子,就是后来成了七世达赖的格桑嘉措。

罗桑达吉本是个穷喇嘛,一夜之间成了佛父,拥有了地位和财富。

在拉萨布达拉宫住了一些日子,他又回到琼结,提出要在日乌德寺新修一座弥勒强巴佛殿,塑一尊两人高的弥勒强巴佛镏金铜像。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他是要感谢琼结地方的神灵,保佑他生了一个当达赖的孩子;也有人说他是为了在日乌德寺的头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

这时候,玛吉阿米虽然已经老了,但因为她和六世达赖喇嘛的关系人人皆知,很受人们的尊重和爱戴。佛像开光之前,罗桑达吉专程前去拜会了玛吉阿米,并诚恳地请她参加佛像的开光仪式,玛吉阿米感谢佛父的盛情,开光那天,她专门为佛像供奉了一条自己精心编织的七彩围裙。

此时的玛吉阿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笑颜如花歌如夜莺的小姑娘了,但当她看到那个佛像,想起曾经山盟海誓,缠绵悱恻的往事时,却还是忍不住流泪了,泪水从围裙中悄然滑落。

这条沾满了玛吉阿米眼泪的七彩围裙,后来便被放在了佛像里,永远伴随着仓央嘉措的灵魂。

关于这条七彩围裙,民间还流传有许多传说。

据说,这条围裙上有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的泪水,因为受到过佛泪加持,所以穿上它的人都能青春永驻。

二百年后,有人冲进了日乌德寺造反,捣毁了强巴佛殿,推倒了强巴佛像。混乱间,有人偷偷从佛像中偷走了那条围裙,取出一看,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雨后,但是这围裙依旧色彩艳丽,光彩照人。

这是一条历尽沧桑的圣物,记着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的爱情。

传说那位偷走那条围裙的人,想这围裙果然是圣物,赶紧让他女人围上。那女人一围上,便感到天旋地转,耳边电闪雷鸣,仿佛神人怪罪。她赶紧将围裙解下,对天求饶,那雷鸣声才消失。

从此,再没有人敢打这条围巾的主意。后人纷纷传说,这是仓央嘉措显灵,不让别人碰他的爱人玛吉阿米的东西,这条传奇的七彩围裙,至今依旧供奉在日乌德寺中,已有整整三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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