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可挽回(3)
她能感到叶明杰的呼吸一顿，接着她就被他抱着坐了起来，“睡了一下午饿了吗？起来吃饭吧。”叶明杰放开她，走到衣橱前换下外套。他背对着李芸桦想解开衣袖的扣子，右手却不住地微微颤抖，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不得不在中途放弃，撑着衣橱的门用力地呼吸平复心情。
“明杰？”
李芸桦走到他身后，叶明杰调整了下呼吸转过身搂住了她。
“走吧，我们下去吧。”
李芸桦之前没有想到原来迎接一个新的生命要承受那么多。徐静在得到消息后立马把她怀孕时看的一系列书都打包塞给了她。她告诉李芸桦，世宗那时候简直就是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每天都是大鱼大肉地给她加营养，当时徐静的体重远比正常的孕妇要长得快。在被医生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之后，她遵照医生给她的指导书开始控制体重。徐静笑叶明杰对她呵护的样子和世宗那时候没啥区别，恐吓李芸桦说她早晚也会像她那样吹气球般地鼓起来。
不过李芸桦想，事实是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才喝了一口粥，立马胃部就开始了熟悉的抽动。她捂着嘴，忍耐着冲到水池前才吐了出来。从第八周开始，异常剧烈的妊娠反应就一直伴随着她。除了喝水之外，她几乎吃什么都会吐。为了确保吃下足够多的食物，她不得不花很长的时间在一顿饭上。
叶明杰也放下了筷子，走到她背后轻轻地拍着，帮助她顺气。“今天要去医院吗？”他递了杯温水给李芸桦。李芸桦用它漱了漱口，又撑着水池站了一会儿。她不敢贴着水池站，怕寒气进到身体里。她的肚子已经明显地隆起了，但这些症状至今没有消失，这让她比一般人更加的疲倦，除了肚子之外，其他地方都瘦了一大圈。
“我送你过去。”盯着她熬红的眼眶，叶明杰皱起眉。
“不了，你今天不是要出差吗？一会儿李蕴会过来送我过去。”她给了他一个虚弱的微笑。叶明杰扶她到沙发上坐下，他轻轻揽着她的肩，好让她靠在他的胸前休息一下。几个月里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垂至肩膀的发梢微微地打着卷，在她肩头盘成一团。叶明杰把她的发梢握在手心里，他想，将来他们的孩子也应该和她一样会是个发梢带卷的宝宝吧。
“抱歉，今天不能陪你去了。”
“你这次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李芸桦仰起头，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并不想这样，甚至有些厌恶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的种种怯弱。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乱七八糟的荷尔蒙让她一天中情绪起起伏伏好几次，她明明不想哭，有时候一个念头一晃而过她就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了。
叶明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是最后一次了。”李芸桦的状态让他没办法把全部心思用在工作上，他决定提早原来的计划。这次出差回来后他就会正式任命李蕴为总裁，除了重要会议外，他不会再插手其他的工作。好在李蕴在这半年里收了心，干得相当不错。在他和几位董事讨论这项提议时大家也都没有表示反对。
“等这次回来我就会把全部的事都交给李蕴，然后我的时间就都是你的了，在孩子周岁前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叶明杰出发去机场后不久，李蕴准时来接李芸桦去医院。这是李芸桦主动要求的，而大概因为李蕴毕竟是李芸桦的堂兄，叶明杰也信任地在他不在的时候将李芸桦托付给他。
这几年刚好是第二波生育高峰，产科里的人总是特别多。也幸好有李蕴护驾，帮着李芸桦又是挂号又是排队的，省了她不少的体力。做完常规检查，李芸桦整理好衣服，从检查室一出来就看见李蕴一脸局促不安地等在外头，每次他的表情都比准爸爸叶明杰还要紧张。
“怎么样，一切都正常吗？”
“嗯，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李芸桦淡淡地回答。
李蕴皱着眉，死死地盯着李芸桦手里的病历卡。虽然知道以李芸桦的个性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但她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样子。几个朋友的老婆怀孕的样子他也见过，哪个不是腰壮肚圆，气色红润，哪有像她这样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似乎只要有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连人带孩子都给吹跑了。
即便是工作日但因为赶上了婴儿潮，医院里的人还是很多。除了来定期产检的孕妇外，也不时可以看见一对对抱着襁褓出院的幸福的夫妇。有一对年轻夫妇刚巧就从他们眼前走过，丈夫吻了吻妻子的额头，然后弯腰把怀里的宝宝轻轻地放进婴儿车内。宝宝在车内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嘤咛。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笑着一起推车离开了医院。
李芸桦眨了眨眼睛，她其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但心口上就像刀割似地在疼，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李蕴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芸桦，如果痛苦那就放弃吧。”
李芸桦闭上眼，她已经学会怎么慢慢地去控制情绪了。果然一会儿后随着心口那种骚动的平复，眼泪也停止了。轻轻地抚摸隆起的肚子，她想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幸好，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叶明杰如他说的一样，任命李蕴接替他担任总裁后就彻底赋闲在家当起了全职的准爸爸。他和李芸桦一起在日历上把预产期标上了醒目的记号，然后开始了倒计时。临到产期，两个人才惊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准备。他们买了奶粉又准备了足够多的尿布，医生没有告诉李芸桦宝宝是男是女，于是他们两种性别的衣服都买了很多。给宝宝准备的卧室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像任何一对傻乎乎又没有经验的准爸爸和准妈妈一样，除了必要品之外总会买很多可能将来完全用不上的东西。世宗也趁机把当年他胡乱买的东西一股脑地塞了不少给他们。在准备好一切后，他们终于想了起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一起来决定。
李芸桦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字典，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叶明杰这是想干什么。
叶明杰咳嗽了一声道：“我不擅长取名字，我想就顺着天意来吧。你随便翻一页，取第十个字就好，据说当年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李芸桦狐疑地看着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这得多小的概率才能碰巧凑出他这么正常普通的两个字来。李芸桦随便翻开一页，从上往下依次数到十，手指下是个非常简单而且常见的字，“包”。
叶明杰眼睛一亮，用力拍了一下手，“好，就是这个字了，就叫包子！”
李芸桦“啪”地合上字典，赌气地转过身去，“胡闹，我才不要我的儿子叫包子！”
叶明杰笑着伸手想去抱她。李芸桦拉高被子彻底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羽绒被里。她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让叶明杰忍俊不禁。他长臂一勾，索性连人带被子地都揽到了怀里。
“包子妈，你这样真的就像个包子一样。”
他低下头，故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李芸桦扭动了几下完全躲不开叶明杰，只惹来他一阵哈哈大笑。
“好了，别生气了。”叶明杰拉开她裹在身上的被子，然后趁机钻了进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他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写下一个字，“这个字好吗？我想了很久，不管是男是女都很合适。”
李芸桦盯着自己的手掌，那个地方还残留着叶明杰指尖滑过的触感，那一笔一画勾勒出的字已然浮现在她的眼前。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地把这个写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确保那个字印在心底为止。
“不过我总觉得翻到这个包字就是天意，我看小名就叫作包子吧。”
李芸桦把手里厚重的字典往后一扔，“啪”地敲在叶明杰的头上。
李芸桦突然醒了，她转头看了一眼电子钟，现在是凌晨三点，这不是她怀孕后会自然醒的时间。她记得刚才她并没有做任何的噩梦，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呢？她换了口气，突然间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就在她深呼吸的瞬间，打腹部的位置一阵疼痛感蔓延开来。她喘了口气，稳住开始狂跳的心，一边盯着电子钟，一边开始在心里计数。已经习惯晚上起来照顾她的叶明杰很快也醒了。他打开夜灯握紧她的手，默默地看着她按照医生的嘱咐进行着深呼吸。在整整十分钟的沉默后，李芸桦睁开了眼睛，“明杰，去开车吧。”
虽然有些紧张，但两人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对于现在的状况他们之前就模拟演习过好几次。所有需要的东西，比如证件，现金，手机还有保暖的毛毯全部都放在一起。叶明杰帮李芸桦穿好衣服，用毛毯裹好她想要抱她下楼。李芸桦摇了摇头，自己扶着床头柜站了起来，“我还能走，还不到那时候。”
她皱着眉明显在忍着疼痛，不过精神还算好，神志也很清醒。叶明杰点了点头，扶着她下了楼。幸好现在是凌晨，马路上几乎都没有车，连出租车司机这会儿也基本都歇业了。白天需要花上三十分钟的路程他们现在用十分钟就到了。叶明杰一路上都在死死地握着方向盘，他必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才不至于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他们比预产期略早了几天，不过因为一直在这家医院产检，很快就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值班医生在确认了李芸桦的状况后通知叶明杰马上准备进产房，他们的宝宝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迫不及待地想来到他们的身边。
宫缩越来越强烈，李芸桦疼得满头都是冷汗却依然咬着唇一声都不吭。在做准备的护士给她喝了一点水，见她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了愣了一下。“现在开始会越来越疼，你要是真难受可以喊出来没关系，这里没人会笑话你的。”
李芸桦摇了摇头，只有在实在疼得厉害的时候，她才会重重地喘口气。叶明杰换好无菌服在她身边坐下，李芸桦抓住他的手，几个月来第一次眼里露出了恐惧。
“我爱你。”叶明杰握紧她的手，轻轻将唇贴在她的手背上。
李芸桦眨了下眼睛，她把头转向叶明杰这边，眼泪顺势没入到因为冷汗而粘在一起的头发里。她深吸了口气，终于松开了被咬出血了的嘴唇。
“我恨你。”
尹世宗不得不承认，叶明杰和李芸桦这对俊男美女的基因组合出的果然是具有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怀里这个小东西别看现在还跟个小猴子似的，瞧他这五官的轮廓，十八年后肯定是个颠倒众生的大帅哥，引无数女人竞折腰。小宝宝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睁开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尹世宗一下子觉得心神荡漾了一番。他突然想起来，在变成大帅哥之前，他会先变成人见人爱的小婴儿，然后会长成心甘情愿让大人给他零花钱的小帅哥。
“芸桦，你介不介意将来儿媳妇比你儿子大？”
世宗想着，这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剩女比例那么高，有这么个现成的乘龙快婿在，他不厚脸皮为他宝贝女儿求还等什么啊。
李芸桦扑哧一笑还来不及回答，徐静冷冷地就给了自家老公一个白眼，“你到底打算给咱们闺女找几个女婿啊？店里Jacky家的儿子，隔壁邻居家的大胖小子，再加上你那表表表表表妹的儿子，这就已经三个了。你知不知道重婚罪是犯法的啊？”
“老婆，那些都是开玩笑的，这小子我才是认真的。”
叶明杰从尹世宗怀里抱过自己的儿子交给李芸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谢了，我儿子可受不住你的认真。”
“手续都办好了吗？”
李芸桦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小宝宝对母亲有着特别的感应，一靠上她的胸口就非常自然地往她怀里钻。
“嗯。”叶明杰拿起大衣披上李芸桦的肩，“我们可以走了。”他们正要离开时，叶明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给了李芸桦一个抱歉的眼神，走到病房外才去接通电话。这通电话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叶明杰回来的时候心情明显差了很多。“公司那边似乎有很紧急的事情，李蕴让我马上过去。”自从李蕴走马上任后叶明杰几乎就只有在每个季度的会议上才露个面。不过相应的这也代表李蕴找他的时候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
“那你就快过去吧。”
叶明杰下意识地皱着眉，今天是李芸桦和孩子出院的日子，他实在是不想离开他们母子。
“哎哟，我说明杰，芸桦我们会给你完整无缺地送回去的，你就放心去吧。”
尹世宗无奈地两手一摊长叹了口气。他是知道叶明杰很宝贝老婆儿子，可也不用像他这样摆出一副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的模样吧。
叶明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轻抚着李芸桦的脸颊，为她虚弱的气色感到心疼，“我去去就回。”
“嗯。”
李芸桦送他到病房口，她靠着门，一直目送他到他消失在楼梯口才舍得收回目光。
“芸桦……”尹世宗看了下时间，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
李芸桦转过身，没有去理会滑落脸颊的眼泪，“我们走吧。”
叶明杰来到公司的时候张诚刚好出门准备办事，他对于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见叶明杰非常的惊讶，“老板，今天不是老板娘出院的日子吗？你怎么跑公司来了。”
“李蕴打电话给我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让我一定要过来。”
张诚觉着奇怪，他这两天都在公司里，没听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他跟着叶明杰走进李蕴的办公室，他原本在打电话，看见他们来了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把我叫来什么事？”叶明杰不想浪费时间，连客套都省了直接开门见山。
李蕴咳嗽了一声，笑道：“明杰，好久没见了，咱们坐下慢慢聊吧。”
叶明杰不满地皱起眉，“你直说吧，芸桦还在等我。”
李芸桦的名字让李蕴的眼神暗了暗，也罢，他想，算算时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叫你来是为了通知你，下个月六号会有董事会议，你记得出席。”
叶明杰的表情有过一瞬的疑惑而后突然转为慌乱，他拿出手机开始拨打一个号码。一旁的张诚忍不住跳出来道：“李蕴你在开玩笑吗？我老板才是董事长，要开董事会议为什么是你来通知，你这是要造反吗？”
叶明杰推开张诚一把抓住李蕴的衣领。手里的手机还在不断地发出呼叫等待的嘟嘟声，但他知道他是等不到那一头的人接起电话了。“芸桦呢？”
李蕴被他勒得生疼，他抽了口冷气皮笑肉不笑道：“我妹子不是在医院吗？啊，对了，你说你去接她了，那现在应该在家吧。她在哪里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左侧的脸颊一阵剧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地上。叶明杰则早已经跑了出去，张诚也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李蕴摸了摸脸颊，指尖才碰上被叶明杰打到的部位就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没想到叶明杰力气还挺大，这一下没有大半个月是不会好的。看样子他明天得戴口罩上班了。不过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他到现在仍然还心有余悸，叶明杰那眼神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哎哟哎哟地嚷嚷着，捡起被甩到地上的手机，按了几个键拨出了一个号码，“我这边都办完了，记得给我报销医药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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