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是他的吊椅
星期三的早上，为了穿什么衣服，赛隆索还是费了一番踌躇。
最后当他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大家都瞪目结舌。连发誓要让大家大吃一惊的毕盖茨都自叹不如。
一开始赛隆索只是挑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套在身上，配合爸爸留下的鲜黄色棒球帽，嗯，有一种小鸡破壳而出获得新生命的感觉。这样想是因为赛隆索刚看了一集鸡妈妈孵宝宝的动画片。
可是推开窗子的时候，发现外边下着雨，天气有点凉。赛隆索不想生病令妈妈担心，可是又不知道妈妈把长袖衣放哪里去了。于是他把一件蓝色的短袖T恤套了上去。出门的时候一阵大风吹来，赛隆索想了想，决定再加一件红色的短袖T恤……
……
“这是……这是……”连最能说会道的麦子舒也总结不出这是什么风格。
毕盖茨将他爸爸的旧长T恤沿着下摆剪成一条条，“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流苏装！”
可是大家都在时装周的展示里看过那样的服装，并不以为奇。
“撞色加混搭，有新意。”陈如丝瞥一眼赛隆索，冷静地评论。
“既防寒又能抓住夏季的尾巴，预示秋季的斑斓……高手啊。”叶田田卖弄着她从时装周展示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
“可是……没有人会这样穿的。”胡蝶飞坚决表示接受无能。
麦子舒毕竟不服，他扭着屁股走猫步，展示着他妈妈给他新买的蓝色条纹海军服，“我是大力水手！你是谁啊？”
“我是……我是……赛隆索……”
“哈哈哈……谁不知道……我说你是小丑，只有小丑才把这么多颜色穿到身上！”毕盖茨放肆地笑着。
“哈哈哈……”麦子舒感觉好极了，他坚决不能让赛隆索夺去他的风头。
……
下午语文自习课。
可是本该出现在教室门口的苏蕾蕾却杳无踪迹。
半晌，才看到石榴香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对不起，我差点忘记了，这节课由我代课，苏老师去香港学习……”
“香港？苏老师去学什么呀？”叶田田忍不住问。
“嗯，好像是，好像是参加全球经典诵读大会。”石榴香想了想说。
“耶！”冯雨婷轻轻地伸出两个指头。因为本该要语文测验了，冯雨婷最怕测验，更怕苏蕾蕾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大家都不关心什么是经典诵读，只是知道，这个星期都不用上语文课了，而且不用受到苏蕾蕾那满嘴的格言轰炸了。
“同学们，这个星期的数学都学完了，这节课老师带你们到外边玩去吧。”石榴香笑眯眯地说。
“耶——”这回是毕盖茨了。
当大家都在操场上追逐游戏的时候，赛隆索不知不觉走到了植物园，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
……
“你还好吗？”轻轻柔柔的声音。
赛隆索不可置信，舒马赫竟然在。只见他捧着电脑坐在吊椅上看些什么。吊椅周围的金银花金灿灿的，舒马赫像是坐在油画框里的国王一般。
“你好久不来这里了吧。你不是说——”舒马赫记得赛隆索说过不跷课的话。
“我没有跷课，石榴香带我们出来玩的，苏老师去香港了。”赛隆索赶紧解释，他不希望舒马赫以为他是个撒谎的孩子。
“哦……你今天的衣服很特别。”舒马赫笑着说。
“你也要笑我吗？他们有的是大力水手，有的是甜美芭比，我什么都不是。”赛隆索满脸通红。
“不，你就是你，赛隆索。你什么都不用是，时装是为了表达自我，而不是为了成为别人。”舒马赫看着从头上垂下来的一枝金银花，平静地说。
“你……为什么总是，总是白衣黑裤呢？而且同样的衣服每次穿出来都像新的一样？”赛隆索疑惑极了。
“哦……这……”，看上去舒马赫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买了半打这样的衣服轮着穿，上班，省事。”
赛隆索觉得舒马赫是个很奇怪也很矛盾的人，他让大家了解时尚，自己却为了图省事每天穿同样的衣服。
“自然偏爱极端——这是生物学家达尔文的名言。我觉得自己是很另类的人，而你，也一定是。”舒马赫似乎看穿赛隆索的疑惑，微笑着拍拍赛隆索的肩膀，走了。
赛隆索并不理解达尔文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是‘另类’，但舒马赫竟然把他与自己相提并论，这令赛隆索激动不已。他站在水池边上看着倒影，觉得自己这身衣服真是棒极了。
……
“哈哈，你躲到这里来了，小丑！小丑！”毕盖茨从外边冲进来。自从赛隆索在运动会上获得大家的认可后，毕盖茨开始关注这个一向被自己视为透明的家伙。
“我不是小丑，我是赛隆索！”赛隆索鼓起勇气说。
“哦，我要告诉老师，你往水池里扔泥块！”麦子舒眼尖，一眼瞅见赛隆索手里拿着的小石块。
赛隆索不知怎样向他们解释“精卫填海”的事，涨红着脸站在水池边上。
“那张吊椅修好了！！”毕盖茨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来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看我的——”麦子舒飞身跃上吊椅，踩在椅子上晃来晃去，“我是人猿泰山。”
“我是阿凡达——”毕盖茨不甘落后，也跳上了吊椅，使劲地摇晃。
椅子两旁茂盛的金银花被摇得簌簌而落，吊椅上舒马赫打过的8字结艰难地维系着，吱吱地呻吟着。
赛隆索眼前掠过他和舒马赫在植物园里的所有温暖的时光。
……
“你们快下来，那是舒马赫的座位！”赛隆索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叫起来。
“舒马赫，谁是舒马赫？”麦子舒阴阳怪气地说。
“舒马赫是校长先生！”
“哈哈，你这个骗子，校长先生姓林，不，也许是姓张，反正不叫舒马赫！”毕盖茨轻蔑地说。
“再说了，校长先生的座位怎么可能在这里呢，应该在那，在那堂皇的办公室里，有着高大靠背的真皮转椅……”麦子舒张开双臂，一副无比享受的样子。
“我们偏不下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毕盖茨叫嚣。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泪水在漂泊……”麦子舒一边扭屁股一边得意洋洋地唱起了凤凰传奇的《自由飞翔》。
他们的泥脚印把吊椅弄得一片儿狼藉。
“舒马赫的白衣服会弄脏的……”
赛隆索气得全身发抖。
“快——下——来……”他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双手拽着两人的衣服使劲往下拉。毕盖茨和麦子舒惊呆了，也迅速用脚去踹赛隆索。
“”的一声，毕盖茨的流苏四分五裂，露出胀鼓鼓的小肚腩。而麦子舒海军服上系领巾的扣子嘣地跳了下来，不见了……
“你这个疯子——”毕盖茨和麦子舒同时从吊椅上跳下来，往赛隆索身上猛扑过去……
……
“呜呜呜——赛隆索打人——我的新衣服——”麦子舒在石榴香的办公室里先声夺人。
“赛隆索是疯子——老师，我的流苏装，我爸爸给我做的流苏装烂了——呜呜呜——”别看平时毕盖茨一副的样子，哭起来可是惊天动地。
“别——哭——了！”石榴香上了一天课，早已疲倦不堪，她一边将风油精擦拭在脑门上，一边嗡声嗡气呵斥着。
她刚想狠狠批评一番赛隆索，一转身却看到他满脸的青肿和浑身的泥巴。赛隆索倔强地闭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流下来。
刚想出口的责骂又咽了下来，“唉，你们干嘛跟他玩啊，老师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他，他跟一般孩子都不一样，你们要宽容他。”
“可是我的衣服啊——”麦子舒这回可是真的伤心了。
“还有我的衣服啊——”毕盖茨想想也悲从中来。
“好啦，别闹了！我会打电话告诉你们的家长，你们表现好一点，没准儿爸爸妈妈还给你们再买一套。都回去吧！”石榴香一眼瞥见办公室上还没改的高高的一摞作业本，果断地说。
……
天色已暮，赛隆索满怀悲伤地走向植物园。
他脱下最外层的短袖衣，蘸着水池里的水，使劲地擦拭着吊椅上的泥。又把跌落一地的金银花拢到一起，堆在花根上。
最后，他坐在湿漉漉的吊椅上。
“爸爸——”
他低沉地喊着，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爸爸来，他心里明明想的是舒马赫，可是不管是爸爸还是舒马赫，都不知道他心里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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