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烧砖窑

如李思武所愿，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锁壳屋”顺利建好。

五间七架梁的瓦屋檐高八尺，高大宽敞，和李思文家的老房子放在一起立刻有了鲜明的对比。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前走廊上的两根带花纹的大红的柱子，和走廊前的三级深红色的台阶。站在这样的房子前，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从内心里发出对主家由衷的赞叹。

当初李思文把住址选在这片沙土中时，四周一片空旷。现在七八年过去了，整个居民河沿线已经住满了人家。居民河的最东头是赤脚医生米兰的家，她家开了一间百货小商店，周围几个生产队的人家要称盐打酱油，买点日用品都要到她店里去，因此，每天总有邻村的人从兰馨家门前走过。

农村里的人出于礼貌，见了面总要寒暄几句，比如，接近吃饭时间会问一句：“吃了没有啊？”路上见到会问一声：“你这是到哪里去啊？”。

自从哥哥家的房子建成后，一些邻居经过李思文家门口的时候总会随口聊几句：

“你家老大的房子不丑啊？”

“是的啊，确实不错。”

“老大已经建好了，你们家什么时候也建啊？”

“我家的还早呢……还早……”

邻居们的话尽管只是随口问问，却也问到了兰馨的心里。兰馨虽然嘴上说还早，其实，她的内心巴不得自己明天就能建好大房子，毕竟自己也是两个儿子啊。

一天的劳作之后，躺在床上，兰馨常常难以入眠，这静静的夜晚，她的思绪总是格外活跃。

她常常想，建房子，最主要的材料是砖瓦，只要有了足够的砖瓦，再准备其他的材料就快了。想想之前七户人家合伙烧窑的情景，有一天，她心中突然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可不可以自己单独烧一窑砖呢？

现在生产队的砖窑由李思文的远房侄子李大雨承包。兰馨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决定抽空专门去找大雨问问。

兰馨是个急性子，想到的事情总是马上就要做到。第二天晚上，她和李思文去了大雨家。说明来意后，为人豪爽的大雨说：“若是换了别的人家，我还要想一想，你们家自然另当别论。一年到头，大人孩子的衣服都是婶婶你帮助做的，现在你有困难，我这个做侄子的定会全力以赴。你们只要把砖胚准备好，我随时借给你们烧一窑就是，放心，我不要任何费用。”李大雨说得轻轻松松。

兰馨喜出望外，忙问：“那砖胚怎么准备呢？”

“在我的土窑附近跟别的人家换一块地，请人在那里做砖胚。做到一窑的货，就可以烧了。”

从李大雨家回来，兰馨和李思文两个人一直沉浸在一种亢奋的情绪之中，他们感觉到将要再一次去规划一件家庭中的大事。每到这个时候，兰馨的心中总是异常激动，她想到了当年搓草绳割牛草的情景，想到了当初从河东搬到河西来建八间房子时的情景。现在，新的目标再次明晰，生活的美好前景再一次在面前展开，夫妻俩要做的就是振作精神，同心协力，拉动着家庭的车轮不断前行，让心中的目标在一步步的努力下成为现实。

根据大雨的建议，土地是首当其冲要去解决的问题。土窑在生产队的东北方向，附近多是李家老宅那里左右邻居的自留地，其中关系最好的自然是秀芬家。兰馨估计，只要开了口，她家的地应该没有问题。但有仅一块地还不够，秀芬家旁边是秀芬的婆婆李二奶奶家的，兰馨平日里和李二奶奶家并没有过多的往来，不知能不能换到。不管怎样，先去秀芬那里说一下，李二奶奶的再想办法吧。

第二天一大早，兰馨去找秀芬谈了换地的事儿，秀芬对兰馨的想法佩服不已，她说：“我的地没有问题，我婆婆的地你也不要担心，我帮你去说……”

在秀芬的尽力周旋之下，一周之后，秀芬和婆婆的两块地顺利换好。

做砖胚的地点落实了，接下来，就该着手请制砖的工匠。李思文的哥哥李思武，叔伯兄弟李六三主动要求承担制砖的工作。双方事先商定，按照每块砖1分5厘的价格付给工资。在大型制砖机出现之前，像这种小土窑上都是采用手工制砖。李思武和李六三在大雨的土窑上打过零工，对制砖的各种流程都颇为熟悉。经过一番简单的准备，这个简易的制砖场就算顺利开张了。

在制砖场一角，李思武和李六三分别用粘土堆出了两个半人高的简易工作台，工作台上方是用竹竿稻草搭建的遮阳棚，旁边是一个用来调和土料的泥塘，大约能装得下二三十车的粘土。制砖用的粘土需要用小推车从远处的地里挖过来，再从砖场旁边的居民河中用水桶挑来河水浸泡，然后用脚反复踩踏调和，等踩得足够成熟之后，用铁锹从泥塘中挖起来放到工作台旁备用。

制作砖胚的过程现在看来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主要的工具是一个砖头大小的长方形模具和一个带钢丝弦的小竹弓。他们首先用特制的窄锹从工作台旁的备用土堆上切下一个粘土块儿，放到工作台上。然后如同厨师和面一般，反复搓揉一番。待粘土团儿足够细腻之后，他们双手捧起搓好的粘土团儿朝着模具上使劲儿一摔，然后用竹弓上的钢丝弦沿着模具的上沿轻轻一拉，把多出来的粘土切割开来放到一边。这时只要拉开模具，一个砖头模样的砖胚就诞生了。新做的砖胚将会连同模具下面的一块小小的托板一起，放到一边风干。待砖胚表面稍干一些之后，这些砖胚就会被收到专门晒砖胚的场地上去，整齐地排放到专门的垄子上去晒干。

做砖胚用的土粘性极强，晒干之后坚硬异常，砖头烧出来质量好，不易老化，比大型的砖瓦厂用制砖机做出来的更为耐用。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普通农田里见不到这种粘土，必须挖到地表以下至少一到两米才能找到。请人挖土，需要另外支付费用，为了节省开支，兰馨决定自己挖土。

李思文每天照常上班，只能利用中午的时间来帮帮忙，大部分任务自然落在了兰馨的肩上。调好一坑粘土只能保证两个师傅制作三天左右的时间，为了保证制砖的进度，兰馨每天忙完地里的农活之后，总会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到制砖场上去挖粘土。在农村，这种重体力的活儿本来是该由身强力壮的男人来完成，兰馨仗着自己有身高，有力气，为了心中定下的目标，她早就忘记了自己是只是个弱女子，在制砖场上没日没夜地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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