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四代哈里发时期(3)

“在奥斯曼的统治下，他的倭马亚家族的亲属占据了帝国的大部分重要位置。”②不但他的堂弟穆阿维叶继续保有叙利亚总督的职位，还任命他的同乳弟弟阿卜杜拉代替阿拉尔为埃及总督，掌握民政和行政大权，而征战有功且具有政治头脑的阿拉尔只任埃及穆斯林军队的总司令。阿拉尔感到屈辱，返回麦地那，拒绝再任此职。他尖刻地说：“只控制军队而不控制财政，就像抓住奶牛角而让别人挤它的奶一样。”阿卜杜担任过穆罕默德的书记，曾企图篡改《古兰经》的经文（6：93），被穆罕默德判过罪。被任命为库法地方长官的韦立德·伊本·欧格伯是他的异母兄弟，在接受伊斯兰教前曾诅咒过穆罕默德，往他的脸上啐唾沫，被穆罕默德判罪。奥斯曼的堂弟、曾一度叛教的马尔万·伊本：哈克姆被任命为他的总书记官。倭马亚家族的权势越来越大，这必然引起其他家族成员特别是上层人物的嫉妒和不满。个人的政治权力、威望和地位开始侵蚀穆斯林社会。第二、奢侈之风开始盛行。欧默尔在位时确立了阿拉伯人的最高地位，一个阿拉比亚血统的穆斯林，其地位要优越于非阿拉伯穆斯林，更不要说非穆斯林了。随着征服运动的进行，外来的因素正在对由落后状态发展起来的穆斯林社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在奥斯曼任期内已允许阿拉伯人在新征服的领土上购置地产。亚历山大、大马士革、泰西封以及巴士拉、库法和富斯塔特（旧开罗）等驻军城市的娱乐和奢侈品很富有诱惑力：“绝大多数还活在世上的迁士，现在都成了显贵，而且非常富有。其中有一人据称拥有奴隶1000人，并在每一个大城市里都有一所豪华的邸宅：另一人遗留下来的财产价值40万第纳尔：还有许多人在麦加和麦地那或附近的山上拥有别墅。”①新成长起来的一代早已不满足那吃小麦面包都是难得的享受的艰苦生活了，酒、女人和赌博成了许多人堕落的祸根：第三，被统治者的不满和反抗日益加强，那些以刀和剑为领土扩张做出贡献的阿拉伯士兵，憎恨强加给他们的低下的政治地位：被征服地的新穆斯林对政治上的不平等地位更为不满：未加入伊斯兰教的人们和其他宗教的信徒除政治地位低下以外，经济上所受的剥削也日益加重：在这种情况下，一些省份发生了暴动，政治骚乱与宗教纠纷结合在一起。穆罕默德的一位受尊敬的老友开始进行鼓动，起初反对风尚的败坏，随后是反对奥斯曼和倭马亚家族，并且宣称只有阿里及其儿子才有作先知继承人的权利。同时还出现了一个虔信宗教的反对派，它由于穆罕默德的遗孀阿伊莎的政治图谋而更趋复杂化。这时军队中也出现了骚动。心怀不满的阿拉伯人首先在库法举起了反对奥斯曼的旗帜，来自埃及的一伙革命者到达麦地那并包围了奥斯曼的住宅。经过数月的围困，公元656年6月17日，一群造反者冲进他的住宅，杀害了奥斯曼。据说，第一刀是由穆罕默德·伊本·艾布·伯克尔刺入的：麦地那陷入无政府状态达一周之久，直到选出阿里为止。

②乔治·E·柯克：《中东简史》，上册，第32页，（英文原版第19页），湖北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

①〔美〕希·内·费希尔：《中东史》，上册，第66-67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伊斯兰社会各种矛盾的激化，导致了奥斯曼的被杀。一些历史学家把这些弊端归之于奥斯曼个人的缺点，其实这些现象的产生有其更深远的原因，甚至有其必然性，奥斯曼的错误是他没有认识、控制和解决这些问题，这大概也是他不可能做到的。他出身于麦加贵族，氏族意识在他身上根深蒂固，在伊斯兰革命初期虽有所收敛，但一当气候适合的时候就又会抬头，这样一来，任人唯亲也就成了必然的了。其实，这个时期宗族主义在阿拉伯人中间的抬头是一种普遍现象，是以后阿拉伯社会长期存在的问题之一。另外，当初阿拉伯人对外征服的主要推动力是经济上的，到奥斯曼时期，阿拉伯人已经征服了辽阔的土地，成批的阿拉伯人已在各被征服地定居下来，过着比过去好得多的生活、这不但增强了他们追求享受的欲望，而且能有余暇时间来考虑许多问题，于是他们的离心力又重新活跃起来，从而导致行政的崩溃和各地的暴动。反抗的因素在欧默尔时已初露迹象，而只是到懦弱、年老的奥斯曼统治时期才公开化罢了：

哈里发奥斯曼最值得称赞的是他最后确定了《古兰经》的经文；今天全世界穆斯林用的都是这个定本。

五、内战的爆发与四大哈里发时期的结束

阿里当选为哈里发，这是他早已渴求的。阿里是穆罕默德的堂弟和女婿，是最早信仰伊斯兰教的二三个人之一，是一位虔诚而又受人尊敬的穆斯林。在伊斯兰教初期的历次斗争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堪称是一位英雄。他继位哈里发后，得到多数穆斯林的拥护，特别是得到了许多身居要位的迁士们的支持。但也遭到一些人的反对，首先是同样在觊觎着哈里发职位的脱勒哈和祖白尔，他们都是早期的穆斯林，祖白尔还是穆罕默德夫人赫蒂彻的外甥。和他们结合在一起的还有穆罕默德的遗孀阿伊莎，她对阿里怀有私人的仇恨，这就是我们在前面已经讲过的，当一次出征归来时，她因掉队被一位战士送回。一时情况不明，她的贞节受到怀疑，阿里曾主张穆罕默德与她离婚。后来虽以启示的形式证明了她的贞节，但她对阿里已结下宿怨。然而，对阿里来说，更具有威胁的是奥斯曼的堂弟、叙利亚总督穆阿维叶，因为他在叙利亚的势力大，还拥有军队。

反对阿里的斗争是在为奥斯曼复仇的口号下进行的，实质上这是为夺取哈里发的职位而进行的权力之争。阿里要想巩固自己的地位，首先就得解决他的劲敌。

尽管阿伊莎、脱勒哈、祖白尔原来也是反对奥斯曼的，至少是纵容反对奥斯曼的叛乱的，但他们却视自己过去的活动若无其事，而退到麦加去高呼复仇与战争。他们三人纠集一些反对阿里的人，迁往巴士拉，指望在那里得到伊拉克地方势力的支持。公元656年12月初，阿里在他即位5个月以后，率领一支部队离开麦地那，向巴士拉进发。阿里一去不复返，麦地那也从此失去作为哈里发国首都的地位。656年12月9日，两军相遇于巴士拉城外。阿里的军队在战斗中获胜，脱勒哈和祖白尔战死，阿伊莎被俘。阿里没有对战败者实行报复，他豪爽地哀悼脱勒哈和祖白尔，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而作为“信徒之母”的阿伊莎受到了与其身份相称的待遇，退居麦地那，在那里过了22年优裕的生活。

这是穆斯林之间的第一次内战，史称“骆驼之战”，因为“信徒之母”阿伊莎在这次战役中一直坐在护以装甲的驼轿里，战斗大部分时间也是围绕着这峰骆驼进行的。比利时著名伊斯兰学者拉缅斯（1862—1937年）说：“我们在这种场合看到了神圣的骆驼和库巴（轿）；但‘信徒之母·阿伊莎占据了别季尔的地位……这种风俗在沙漠地贝都因人进行的现代战争中至今还保存着；在神圣的骆驼上，总是坐着本部落最著名的年轻姑娘，假如她落入敌人手中，那将是莫大的耻辱。”

阿里获胜后，定都库法。他撤换了前任哈里发委任的一些总督，要求留任的总督宣誓效忠。但叙利亚总督、已故哈里发奥斯曼的堂弟拒不承认阿里，坚决拒绝让位给阿里任命的新总督。他以奥斯曼的亲属、倭马亚家族的代表的身份要求弄清杀害奥斯曼的真相，并当众展示其血衣，鼓吹反对阿里。他逼迫阿里惩办凶手，否则就视他为同谋者或支持者。实际上，这是倭马亚家族与哈希姆家族旧的纷争在某种程度上的复活，是穆阿维叶图谋依仗实力夺取哈里发的职位，只是他还不敢明确地提出来罢了。

公元657年5月，阿里统率约5万人的军队，越过幼发拉底河与穆阿维叶的军队相遇于隋芬（Siffin）平原。双方相持数周，经过一系列小规模的冲突之后，于7月26日开始决战。阿里的军队在战斗中占了优势，当他们快要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时候，穆阿维叶巧施计谋，命士兵把《古兰经》缚在长矛上，高高举起，提出“让安拉裁判”，和平解决。不能说阿里对这一诡计毫无觉察，但为主和派所迫，不得不接受和谈的建议。交战双方同意各派一名代表进行商谈。对阿里来说，接受所谓“裁判”是一个灾难性的决定。首先，谈判使哈里发阿里与一个省督处于同等的地位，降低了他的身份，实际上把自己置于一个篡权者的地位；第二，它给穆阿维叶一个喘息和巩固、发展其力量的机会，于公元658年派兵征服了埃及；第三，更为严重的是这一行动导致了阿里队伍的分裂，泰米姆（Tamim）族人居多的。1.2万对妥协表示不满的人离开阿里军营，撤到库法北部的哈罗兰村，组成哈瓦利吉派（意为“出走者”，“分离派”），亦称哈罗兰派。

哈瓦利吉派多为在斗争中持不妥协态度的下层人物，他们是穆斯林平等思想的捍卫者和氏族贵族的激烈反对者。他们脱离阿里的队伍后，推选出阿卜杜拉·伊本·瓦海卜·拉西比为哈里发。此人原为一名普通的战士，据说除笃信伊斯兰教和勤勉外，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这些人组织起来，举行暴动。阿里腹背受敌，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公元659年，在泰西封附近纳赫拉万（Nahrawan）的一次决战中，阿里的军队战败了哈瓦利吉派。但他们中的许多人分散到伊拉克和伊朗各地，传播他们的学说，并以各种名义重新武装起来。关于哈瓦利吉派的详细情况，我们留待后面再讲。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谈一下阿里和穆阿维叶双方代表谈判的情况。由于阿里的部下对仲裁的职能有不同的解释，迫使他不得不选定一个名叫艾布·穆萨·艾什尔里的中间派人物为代表，这是一个受尊敬但却软弱无力的老头。据说，他虽以公正者的面目出现，但对阿里并不十分友好。穆阿维叶则指派一个忠于自己的谈判能手阿拉尔·伊本·阿绥为自己的代表。显然，这对阿里也是不利的。不知什么原因，事情拖了很久，双方代表于公元659年1月才在艾兹鲁哈（位于马安与彼特拉之间麦地那通往大马士革的商道旁）开会。关于这次谈判的经过和结果，没有什么确切的记载，不同的资料有着不同的说法。一种流行的传说是：两位仲裁人一致同意，同时废除阿里和穆阿维叶的职位。如果是这样的话，当然遭受损失的是阿里。但以后的情况表明，这种传说并不可靠，很可能双方都没有做出实质性的让步，也没有一致的决定。穆阿维叶仍不承认阿里为哈里发，阿里也不肯确认穆阿维叶为叙利亚总督，更不会同意让位。形势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形成僵持的局面。但这时，情况对阿里却更为不利了。

公元661年1月24日，阿里在库法前往清真寺礼拜的路上，被哈瓦利吉派的一个狂热分子阿卜杜拉·拉赫曼·伊本·穆勒介姆用毒剑刺死。他死后被埋葬在库法附近的纳贾夫，这里后来成为什叶派的圣地之一，年年都有许多信徒来朝拜。“死了的阿里证明比活着的阿里更有力量。作为一个被公认是圣徒的殉道者，他立即恢复了生前的损失，而且还有所增加。”①阿里缺乏一个政治领袖应具有的机警、远虑、果断、韬略等特征，他在关键时刻所表现出的不应有的迟疑和调和态度，断送了他的一切。但作为一个穆斯林他是虔诚的，在战场上是勇敢的，对朋友是真诚的，对敌人是豁达大度的。他是穆斯林高贵和豪侠的典型人物，受到人们的崇敬，以后有不少人取名阿里，许多穆斯林家里挂着绘制的阿里的宝剑。据说，这把脊柱剑（dhual-Fagār）是穆罕默德在具有历史意义的白德尔战役中听用过的。有诗云：

除脊柱剑外无宝剑（Lasayfa，lladhual-fagāri），

除阿里之外无豪杰（Wa-lafata，llā-Ali）。

阿里死后，其长子哈桑在库法被立为哈里发。哈桑是一个没有什么本领的人，据说他贪图安逸，生活放荡，并不热心于执掌政权。他继父位几个月以后，就与穆阿维叶达成妥协。当然，这可能是迫于敌方力量的强大和劝诱。据说，当哈桑同意退位时，穆阿维叶曾写信答复他，说：“由于血统的关系，我承认你是更适合于这个崇高的职位的。假若我相信，你的才能足以履行这些任务，那么，我毫不迟疑地对你宣誓忠顺。现在，请提你的；意愿。”他得到穆阿维叶给他的一笔特别费和优厚的年金，包括库法的公款500万第尔汗，再加上波斯一个县的岁入，都归他终身享用。但是，他只活到45岁，于公元669年死去。据说他是被毒死的，原因说法不一，有人认为可能是情杀，而什叶派则归之于他的政敌穆阿维叶，这样就使他成了一个殉道圣徒。

①〔美〕希提：《阿拉伯通史》，上册，第213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但不管怎么说，哈里发的选举制已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一个世袭的王朝。一度被推到次要地位的倭马亚家族重新执掌政权，这是麦加贵族的胜利。

总结前四任哈里发时期的历史，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在艾布·伯克尔时期，是平定叛乱和统一阿拉伯半岛的时期，并且开始了向半岛以外的征服运动；在欧默尔时期，胜利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张，并吸取波斯、叙利亚、埃及的管理体制，制定新的税制，实行了有效的统治；在奥斯曼时期，巩固了以前的征服成果，并继续进行小规模的扩张，然而奢靡之风盛行，各种矛盾激化，哈里发的权力开始衰落；在阿里时期，对外扩张停止，哈里发的权力进一步衰落；发生了穆斯林之间的内战，引起了宗教上的分裂。阿里之死，标志着所谓“正统哈里发”时期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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