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倭马亚王朝(2)

北非总督穆萨·伊本·努赛尔得知陀立克所获得的胜利后，于公元712年7月带领8000名基本上都是阿拉伯人的队伍越过海峡进入西班牙。一些史学家认为，穆萨此举可能是出于对部下的妒忌，并说他还以违抗命令的罪名抽打了陀立克。但从整个事态的发展来看，这种说法是可疑的，可能是对事实的歪曲。穆萨的行动大概是经过冷静考虑的，他想尽可能利用已经形成的有利局势。穆萨的队伍进入西班牙后即向塞维利亚移动，攻克了这座城市，并且沿途还占领了一些小的城镇。随后他指挥自己的军队向北挺进，在这里遇到了向梅里达撤退的西哥德军的残余部队。这些人的抵抗一直持续到公元713年7月。很明显，只是在此之后，穆萨和陀立克才在托莱多西面塔霍河畔的塔拉韦腊相遇。有关713年的事件记载不多，但情况表明，穆斯林这一年在西班牙镇压了几起小规模的叛乱，巩固了已征服的领土。

第二年，即公元714年，穆萨占领了萨拉戈萨，可能还派出侦察队直达纳尔榜，因为当时法兰西的东南部，包括地中海沿岸地区，也归入了西歌德王国。随后，他大概认为西部的形势更为紧迫，决定回师西进，进入阿斯图里亚斯。陀立克也占领了莱昂和阿斯托尔加。穆萨从加利西亚俯瞰着大西洋和比斯开湾的海域是何等的得意啊！就在这时，穆萨和陀立克应召到大马士革去朝见哈里发。

穆萨于公元714年秋天离开西班牙；带着准备呈献给哈里发的大量战利品及被俘获的西歌德贵族少女，渡过海峡，由陆路途经整个北非缓缓地行进；据说被俘王子，公主及携带金、银、财宝等贵重礼品的奴隶们组成的队伍长达数里。这可能有些夸张，但不管怎么说，这位战功卓著的名将绝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却是一场灾难。他大约于公元715年抵达大马士革，这时哈里发韦立德已重病不起，他肯定了穆萨所建的功勋。但韦立德的弟弟和继承人则下令革除他的职务，没收了他的财产。据说这位风云一时的人物最后死于狱中或贫困。

穆萨离开西班牙的时候，将那里的最高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阿卜杜勒·阿齐兹。在这位新的统帅于公元716年3月被凶手杀害之前，继续对西班牙进行了征服。穆斯林军队向北部和东北部推进，占领了潘普洛纳、塔拉戈纳、赫罗纳。在东南部则占领了马拉加和阿尔韦拉。阿卜杜勒·阿齐兹之死，使对西班牙的征服告一阶段。在西北部还有相当一部分领土没有被占领，另外，在有些地方，穆斯林的控制也是不完全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穆斯林基本上占领和统一了这个国家，并且几乎在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建立了有效的行政机构。

西班牙变成了帝国的一个行省，阿拉伯人把这个省区叫做安达卢西亚（意为汪达尔人的土地）。而这里，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这里的某些部分，在几乎长达八个世纪的时间里都为穆斯林所统治。阿拉伯人和柏柏尔穆斯林（即摩尔人）的文化通过西班牙对欧洲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至今它的遗迹犹存。反过来，西班牙也给伊斯兰社会以一定的影响。

由于西歌德王国的统治扩展到了法国南部，穆斯林在灭亡这个王国后自然也就进入了那个地区。公元718年，穆斯林军队越过比利牛斯山，在当时的阿拉伯总督萨姆赫指挥下夺取纳尔榜以后，向图卢兹推进。但在他去世前又于公元721年被赶出该城。

然而，上述事件并不能打消穆斯林军侵入法兰西的企图。公元725年，卡尔卡松和尼姆被占领，穆斯林军队从这里出发向北深入罗讷河谷地。据记载，他甚至进抵索恩河流域。但是，看来这一试探性的行动没有继续下去。阿卜杜拉·拉赫曼·加菲基又出发沿比利牛斯山以西的路线进行侦察。公元732年，他在潘普洛纳城下集合自己的队伍，通过龙赛斯瓦列斯山口向法国移动，夺取了波尔多。随后，他们迫使基督教徒向北朝图尔方向退却。公元732年10月底，穆斯林军在图尔和普瓦提埃之间与法兰克王国墨洛温朝宫相查理·马特的军队相遇。穆斯林军被击溃，其首领在战场上阵亡。他们的部分军队退向纳尔榜。此后，穆斯林的军队再没有逼近巴黎。有些学者把图尔之战称为世界史上决定性的战役之一。其实，不应过分夸大这次战役的意义，穆斯林军在这次战役中的失败是由各种内外因素决定的，这次失败对倭马亚朝的中央政权影响也不大。至于谈到决定阿拉伯人对外扩张停止和倭马亚王朝灭亡的原因，这是需要深入研究的问题。在图尔战役之后，穆斯林又在纳尔榜组织一支远征队，北侵罗纳河下游，夺取了阿尔和阿维尼翁。约公元738年，卡尔·马特又从这里将穆斯林军击退。他还向纳尔榜进攻，将该城包围一段时间，但未能攻克。直到倭马亚王朝灭亡后，穆斯林才于759年放弃纳尔榜这个重要基地。不过对法兰西和意大利南部沿海地区的袭击则长达数世纪之久。

四、阿拉伯人迅速扩张的条件

从倭马亚王朝发展的历史我们不难看出，在马立克和之后他的四个儿子在位的时候，更确切些说是在他和韦立德统治的年代，阿拉伯帝国的版图扩大到了极限，西自比利牛斯山脉和大西洋东岸，东至印度河和中国西部边境；北从黑海，南至亚丁湾，幅员之广阔，是古代任何一个大帝国所不能比拟的。

从“正统哈里发”时期到倭马亚王朝，阿拉伯人的扩张是十分迅速的，他们为什么能够这样快地进行征服呢？这是由内外两种因素决定的。

从阿拉伯人方面讲，宗教无疑起了一定的作用，以一种新的意识形态一一伊斯兰教为纽带联系起来的阿拉伯半岛各部族的人民，为信仰而进行“圣战”的思想是有的。《古兰经》中许多地方都谈到，要为主道而战。后来有些穆斯林把“圣战”看作自己的一种功课。而有些人甚至想像阿拉比亚的穆斯林左手拿着《古兰经》，右手执着宝剑来传播伊斯兰教，强迫人们二者必择其一。这无疑过分地夸大了宗教在阿拉伯人对外扩张中的作用，也是与历史事实不相符的。在征服的过程中，对于有经典的人——犹太教徒和基督教徒，显然还有第三条路可走，那就是缴纳人丁税以求得穆斯林的保护，《古兰经》明言：“当抵抗不信真主和末日、不遵真主及其使者的戒律、不奉真教的人，即曾受天经的人，你们要与他们战斗，直到他们依照自己的能力，规规矩矩地缴纳丁税。”（9：29）这种作法后来还被应用于祆教等其他宗教的信徒。有一个阶段，统治者为了增加财政收入，‘甚至阻止异教徒加入伊斯兰教。事实上，许多地方的居民是在征服战争过后两个世纪才皈依的。所以，一些学者认为，第一阶段是伊斯兰国家的征服，第二阶段才是伊斯兰教的征服。很明显，初期“推动扩张的力量，主要是经济上的，而不是宗教上的”。①艾布·太马木《坚贞诗集》中的诗句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这个问题：

你抛弃自己的故乡，

不是为了寻找天堂，

却是那面包和椰枣，

把你吸引到了远方。

在古代，阿拉伯半岛上的居民早就习惯于流向土地肥沃的北方，他们构成了历史上的亚述人、巴比伦人，希伯来人和腓尼基人。所以人们把阿拉伯半岛称为闪族人的故乡。穆斯林统一半岛后？接着实行对外扩张，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这一运动的继续，是最后一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迁徙。

①〔美〕菲利普·希提：《黎巴嫩简史》，第83页，1965年英文版。

某些外部因素也有利于阿拉伯人的扩张。首先是大国间长期连绵不断的战争使它们相互削弱。当时中东主要受着波斯帝国和拜占庭帝国的直接或间接统治。在伊斯兰教产生之前，它们之间斗争了几个世纪。公元602—608年波斯和拜占庭之间爆发了最后一次战争，后者虽然取胜，但双方元气大伤。其次，被征服地内部的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也有利于他们的扩张。这里既存在着阶级的压迫和剥削，也存在着外族的侵略和奴役，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其他地区的人民也没有对阿拉伯人进行认真的抵抗。在伊拉克，萨珊人的统治本来就是外来的统治；土著部落（生活方式为半游牧化的农民）都为萨珊人的战败而高兴。至于说到拜占庭的统治，“中东各省中的人民大众永远同当政者离心离德”，因为“罗马人对于中东的统治与以前的外国统治者们相比，他们追求实利更加粗鲁，横征暴敛更加无情，狂妄自大的行为更加露骨。”①第三，对统治阶级的不满和痛恨，也表现在教义上的争论和教派的形成上，一性论的出现和发展就说明了这个问题。再如，在拜占庭各大城市里几乎都有犹太人，他们普遍受到歧视和迫害，甚至被迫加入基督教。在西哥德人统治下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猖狂，犹太教遭到禁止，犹太人被迫受洗加入天主教。如发现他们有人遵行犹太教的礼仪，就宣布为叛教而活活将其烧死。犹太人一度变成奴隶，直到8世纪初阿拉伯人侵入后才获得自由。②正因为如此，在阿拉伯人征服各地时，“当地居民把阿拉伯人看作意外遇到的能使自己摆脱国家行政当局、封建主和希腊正教僧侣的压迫、剥削和专横的救命恩人”。③当哈立德·伊本·韦立德进军叙利亚时，“舍伊萨尔（Shayzar，即Larissa，拉里萨）的人民带着腰鼓队和歌咏队出城欢迎他，在他面前行跪拜礼。”④

①〔美〕西·内·费希尔：《中东史》，上册，第62、21、18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②参看江文汉：《中国古代基督教及开封犹太人》，第198-200页，知识出版社，1982年版。

③〔苏〕叶·亚·及利亚耶夫：《伊斯兰教派历史概要》，第14页，宁夏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④〔美〕希提：《阿拉伯通史》上册，第175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倭马亚王朝是以阿拉伯人为主体的世俗政权，所以被称为阿拉伯帝国。随着形势的发展，倭马亚统治者越来越重视政权中的政治和经济因素。但在征服过程中，宗教因素仍起着巨大的作用，他们巧妙地利用宗教，往往以伊斯兰教捍卫者的身份出现。然而，整个来讲，倭马亚人在宗教方面表现得颇为宽容，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以及后来的祆教徒，只要表示归顺，缴纳一定的人丁税，就可以依旧信仰自己原来的宗教。他们中间出现的有关法律问题由他们自己的宗教领袖处理，伊斯兰教的执法者不加干涉。倭马亚的军队，也不是纯阿拉伯人的军队，更不是各阿拉伯部族队伍所组成的松散的集合体，而是由来自阿拉伯半岛和被征服地的士兵所组成的一支大军。倭马亚人正是依靠这支军队，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张。行政管理方面，倭马亚王朝可以说是波斯和拜占庭两个帝国的继承者，它通过留用原来的官吏保存了旧的行政体系。穆阿维叶还聘请了一个叙利亚基督教徒充当自己的首席顾问。这种情况的出现，对于从落后地区进入先进地区的统治者来说，大概具有一定的必然性。只有这样，新政权才能得到巩固和发展。

倭马亚人建立了一个地跨亚、非、欧三洲的大帝国，把那些前不久还彼此分割甚至敌对的各民族统一在一个国家之内，这无疑促进了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正如法国历史学家昂里·马塞所说：“他们是国家化思想的体现者，并且把这种思想具体化了。”①

①〔法〕昂里·马塞：《伊斯兰教简史》，第47页，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

五、倭马亚王朝的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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