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十世纪的伊斯兰教(1)

伊斯兰教有着光辉的过去，但近代史上穆斯林却遭厄运。进入20世纪以后，情况逐渐发生变化，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后，伊斯兰各国的发展进入一个新的时期，作为意识形态的伊斯兰教也出现新的变化。

一、伊斯兰世界人民的觉醒

在20世纪以前，西方殖民主义者和帝国主义者的侵略，使伊斯兰国家和地区相继沦为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在东南亚，印度尼西亚和马来亚被荷兰和英国统治达200年之久。英国灭亡了印度的莫卧儿帝国，又侵入波斯，使它成为英俄长期争夺的对象；土耳其是尚存一息生气的伊斯兰国家，但这个幅员辽阔的大帝国，却被人轻蔑地称为“博斯普鲁斯海峡的病夫”，西方帝国主义国家不仅要抢夺其属地，连它的本土也成了瓜分的对象。在北非，唯一曾经顶住土耳其侵略的摩洛哥，进入19世纪中叶以后也屡遭西方列强的侵略。1906年阿耳黑西拉斯会议的总议定书虽然名义上仍承认摩洛哥的独立和领土完整，但法国和西班牙实际取得了操纵它的权力，同时规定所有欧洲国家在经济上均等。1912年3月30日，摩洛哥沦为法国的“保护国”；1912年10月18日，根据洛桑条约将的黎波利划归意大利。至此，人们所说的穆斯林西方即北非已全部处于帝国主义控制之下。

但是，由于经济发展不平衡规律的支配，20世纪初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它们为重新瓜分世界积极扩军备战。为此，它们进一步加强对本国劳动人民和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的压迫和剥削，从而加剧了资本主义国家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被压迫民族与宗主国之间的矛盾，进而引起暴动和革命。列宁在《亚洲的觉醒》一文中说：“世界资本主义与1905年的俄国运动彻底唤醒了亚洲。几万万被压迫的、沉睡在中世纪停滞状态的人民觉醒过来了，他们要求新的生活，要求为争取人的起码权利、为争取民主而斗争。”①亚洲觉醒了，非洲觉醒了，主要分布于亚、非的穆斯林觉醒了，几个主要的伊斯兰国家相继爆发了革命。

①列宁：《亚洲的觉醒》、《列宁选集》第2卷，第448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1.1905—1911年的伊朗革命。伊朗是帝国主义特别是英、俄两国争夺的对象，到20世纪初，它已成为典型的半殖民地国家。伊朗国王政府和北部地区受俄国控制，南部和中部则为英国的势力范围。在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双重压迫下，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1905年俄国革命直接影响和推动了伊朗的革命运动。1905年12月，德黑兰地方官吏毒打商人和伊斯兰教的阿訇，这件事成了革命爆发的导火线，德黑兰、大不里士、设拉子和其他城市都发生了群众性的抗议活动。国王派军警逮捕和殴打集会和游行的群众，从而激起更强烈的抗议。12月14日，德黑兰的手工业工人、商人和学生5000余人，在阿訇带领下到近郊的清真寺“藏难”（即避入通常神圣不可侵犯的清真寺实行消极的反抗）。他们发表宣言，公开宣布国王政府是各族人民一切灾难和不幸的祸首，要求罢免首相艾恩·多拉，实行改革，召开议会。

一场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风暴很快席卷了全国各地的各个社会阶级和阶层，国王迫于形势不得不于1906年1月宣布实行改革，召开由阿訇，商人和地主代表组成的立宪会议——“正义院”。7月30日撤掉艾恩·多拉的首相职务，8月宣布实行立宪。10月第一届国民议会召开，中心议题是制定宪法。12月份颁布的宪法对国王的权力作了很大的限制，规定议会是国家最高权力机构。宪法宣布伊斯兰教为国教，使什叶派的毛拉和其他宗教上层人士拥有很多特权。宪法还规定了人身、财产、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等自由权利。这是伊朗历史上的第一部宪法，它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但是，依据宪法，真正得到好处的是什叶派上层人士、地主和资产阶级，劳动人民的革命要求并未实现。1907年，伊朗的革命运动继续高涨，斗争中产生了群众性的民主自治组织一一革命委员会；在有些地方，特别是北部地区，还出现了由手工业者、商人、小土地所有者以及工人和农民组成的秘密团体——战士协会。1907年的协会代表大会通过了带有民主色彩的纲领；还组织了爱国义勇军。议会迫于群众的压力，于1907年通过一项法案，承认革命委员会有监督地方行政的权力，但却剥夺了劳动群众参加革命委员会选举的权利。国王虽做出了某些让步，但仍伺机反扑；英、俄也相互勾结，图谋共同镇压这场革命。1907年12月，伊朗国王在沙俄的支持下，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全国掀起了广泛的护宪运动，迫使国王重新在《古兰经》前宣誓信守宪法。但不久他又发动第二次反革命政变。经过反复的较量，由于国王与英、俄勾结，特别是帝俄的直接出兵，历时6年之久的伊朗革命最后终于失败。但这次革命沉重地打击了国内外反动派，开辟了伊朗人民革命的新阶段；同时也鼓舞了其他国家人民的革命斗争，得到各国人民的称赞，例如中国同盟会机关报《民报》曾经写道：“革命有四面受敌之惧，而卒能排万难以达其志。”

2.1908—1909年的土耳其革命。奥斯曼帝国是一个十分庞杂的、充满着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和教派冲突的国家。它从17世纪下半叶开始衰落，逐步成为西方列强侵略的对象。面对内忧外患，统治阶级内部一些有识之士，从18世纪开始就力图通过改革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但由于阶级的局限性，几次改革均未获得成功。素丹哈米德慑于立宪运动的压力，虽然于1876年颁布了土耳其第一部宪法，但又于1878年下令将其取消，同时还解散议会，恢复封建君主专制。

20世纪初，土耳其本土和属地的民族起义和工、农运动风起云涌。1908年初，在小亚细亚和马其顿兵变接连发生，7月4日尼亚齐少校率部在雷士那发难，起义迅速席卷了第二和第三军团下属许多单位，马其顿农民游击队也参加了起义。7月20日马纳斯特尔的穆斯林起义，占领军需库。这时代表商业资产阶级利益的青年土耳其党利用时机发动革命，提出自己的主张，要求恢复1876年宪法，得到人民的响应和支持。7月23日起义军在居民的欢呼声中开进萨洛尼卡，向素丹发出最后通牒，限他于24小时内恢复宪法。第二、三军团也准备进攻首都伊斯坦布尔，首都驻军和近卫军呈现动摇。素丹迫于形势，于7月24日下诏恢复1876年宪法，答应召开国会，解散特务组织，取消新闻检查，承认全国各民族、各宗教一律平等。

为取得人民的支持，青年土耳其党发表了有积极意义的纲领，主张实行劳工立法，给农民分配土地，取消什一税。这样一来，它就在新国会取得了多数席位，占有230个席位中的150个，其领导人出任议长。然而，该党有其不可克服的弱点，它不但提不出进一步推动革命发展的方案和要求，而且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还有所后退。它的所作所为无疑孤立了自己，削弱了革命力量，助长了敌人的反革命气焰。1909年4月12日发生反革命政变，许多青年土耳其党人和革命群众横遭逮捕和杀害。

封建买办势力的反扑，激起了人民和革命军人的极大愤怒和反抗。青年土耳其党又在萨洛尼卡重新组织力量，建立救国军。4月23日救国军进逼首都，与叛军展开激战。次日，重新占领伊斯坦布尔，废黜并流放了哈米德二世，处死叛乱首领，由青年土耳其党人组成新政府。但未废除素丹制，而将元素丹之弟穆罕默德扶上了台。这次极不彻底的资产阶级革命至此结束，土耳其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的任务没有完成，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地位也没有改变。

3.印度尼西亚的革命民主运动。进入20世纪后，印尼人民反对荷兰殖民统治的民族解放运动进入有组织的斗争阶段。首先组织起来的是无产阶级，1905年印尼铁路职工成立第一个工人阶级组织———国有铁路工会。接着其他部门也相继成立工会。1911年印尼花裙商在梭罗成立了“伊斯兰教商人公会”，其宗旨是反对外商对印尼的掠夺，维护本国商人的利益。1912年该组织改组为“伊斯兰教联盟”，其任务也随之扩大为：救济贫穷盟员，为他们的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而斗争，发展民族企业，保卫“伊斯兰教的纯洁性”。但其领导人佐罗阿米诺反复声明，他无意反对荷兰人的统治。“伊斯兰教联盟”是真正群众性的组织，1913年盟员已达8万人。在其影响下，爪哇岛出现了萌芽状态的工人运动，苏门答腊和婆罗洲兴起了反对强占土地和横征暴敛的农民运动。在日益发展的民族运动的推动下，“伊斯兰教联盟”逐步走上政治斗争的遣路。但“它的纲领是相当保守的伊斯兰和颇为喧嚣的反殖民主义两者勉强的结合，从而最终破坏了它的内部团结和声望。”①而1912年成立的穆罕默迪亚组织比前者更讲究信教而且更加激烈。

①〔英〕G.H.詹森：《战斗的伊斯兰》，第112—113页，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

4.北非人民反对外国侵略者的斗争。这个时期北非的革命运动主要表现为对外来侵略者的反抗，其中突出的是埃及和摩洛哥。埃及青年政论家穆斯坦法·卡迈尔（1874—1908年）是民族复兴运动的著名代表，他于1900年创办《旗帜报》，目的是“保卫埃及和埃及人的权利，争取埃及的独立，要求制订一部民主的宪法”。他一度将希望寄托在埃及赫迪夫和欧洲列强的身上，当其幻想破灭后，才转而向人民呼吁。1906年发生丹砂微事件，6月13日一伙英军军官到丹砂微打白鸽，肆意践踏庄稼，开枪打伤农民。农民奋起自卫，英军军官在逃跑中一人中暑死亡。英国当局反诬村民杀害了他，无理判处4人死刑，2人无期徒刑，9人服劳役。这件事成了民族运动从资产阶级宣传运动转为群众运动的契机。埃及人民同仇敌忾，奋起反抗，开罗和全国各地发生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运动。1907年1月，亚历山大的示威群众还与军警发生冲突。英国当局被迫下令释放被判刑的农民，将英驻埃最高代表兼总领事克罗美尔撤职。1907年12月10日成立以卡迈尔为首的“祖国党”，他在一次演说中提出了“埃及人的埃及”的响亮口号，认为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实现民族的复兴和独立。为破坏埃及人争取独立的斗争，英国肆意在信基督教的科普特人和穆斯林之间制造分裂，对日益高涨的群众运动实行镇压，颁布所谓“出版法”和“惩处嫌疑分子法”，禁止《旗帜报》出版，逮捕祖国党人，迫使其许多领导人流亡国外。然而，埃及人民已经觉醒，这将对未来产生巨大影响。

摩洛哥人民的起义始于1906年。这一年举行的阿耳黑西拉斯十四国会议通过的总议定书，将许多屈辱性的条款强加给摩洛哥，而摩洛哥素丹却在上面签了字。这激起人民的强烈不满和反抗。1907年3月，一名进行“和平渗透”的法国医生莫钱德被激怒的群众打死。这给法国蓄谋已久的进一步侵略找到了借口，它出兵占领了摩洛哥北部的丹吉尔和乌季达等地。7月30日卡萨布兰卡发生反对欧洲殖民者的起义，沙维亚平原的各部族也奋起捣毁正在施工的铁路，杀死一些欧洲人。法国派军舰炮轰卡萨布兰卡，占领整个沙维亚地区。人民进行了英勇抵抗，但苏丹政府却一味让步，同意赔款，惩办所谓“罪犯”。这更激起人民的义愤，而素丹的弟弟穆拉伊·哈菲德伪装进步，借机于8月16日在马拉喀什自立为素丹。新素丹上台后，通过秘密谈判，保证履行上述总议定书和各项条约，从而得到列强的承认。人民看清了哈菲德的真面目，反对外来侵略和本国素丹的斗争持续高涨。素丹向法国求援，3万法军占领非斯和其他城市，西班牙军也在北部登陆。1912年签订《非斯条约》，摩洛哥正式沦为法国的“保护国”。摩洛哥人民在全国掀起大规模的起义，后发展为持久的游击战争，狠狠地打击法国侵略者。

此外，其他许多伊斯兰国家也都发生了规模大小不等的革命运动。所有这些，都表明了伊斯兰世界的觉醒。

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伊斯兰世界的民族解放运动

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改变了整个世界历史发展的方向，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解放运动也进入一个新时代。此后，被压迫民族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成了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一部分。由于各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革命的领导力量、运动规模和取得的成果也不相同。伊斯兰各国的情况也是如此。在亚洲，土耳其发生了颇有影响的凯末尔革命，印度、阿富汗、叙利亚、黎巴嫩、伊拉克爆发了反对英、法帝国主义的民族解放运动和人民起义，印度尼西亚反对荷兰殖民统治的工农运动也出现了高潮。在非洲，民族独立运动的中心在北非，埃及、阿尔及利亚、突尼斯、摩洛哥都爆发了反对外国统治的群众运动。

1.印度的民族解放运动。19世纪中叶，伊斯兰莫卧儿帝国灭亡，印度成了英国在东方最大的殖民地。就宗教信仰来讲，印度是印度教、伊斯兰教、锡克教等多种宗教并存的国家，其中印度教徒人数最多。英国殖民当局施展各种手段加强其统治，其中包括挑起教派冲突。1886年成立印度国民大会，但穆斯林没有参加。当时赛义德·阿赫默德爵士试图建立一个能反映穆斯林要求的协会。1887年他发起“穆斯林教育会议”，1888年组织“爱国协会”，1893年发起“上印度穆斯林保卫协会”，但这些努力均未获得成功。只是到新一代穆斯林成长起来以后，其中的上层人士才于1906年组建了“穆斯林联盟”。一部分极端的印度教徒提出诸如“独立印度教的统治”的口号，处于少数地位的穆斯林则要求实行单独选举。1909年印度议会通过法案，允许穆斯林单独选举。当土耳其决定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站在德、奥一边时，印度穆斯林赞成这一决定。与德、奥为敌的英国当局为此下令逮捕并囚禁了穆斯林领导人大毛拉穆罕默德·阿里。1916年印度国民大会和全印穆斯林联盟举行双边谈判，签订勒克瑙协定，同意今后采取共同行动，要求召开由选举产生的制宪会议。英国政府迫于形势，于1917年答应逐步实行自治制度。国民大会和穆斯林联盟仍不满意，反英斗争进一步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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