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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悔恨(2)

小说: 因为痛,所以叫婚姻      作者:张尘舞

“你……你不要再演戏了,三八,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啊?你当演员一定能拿金马奖!”杨学武奋力爬了起来指着何韵的鼻子大骂起来。院长铁青着脸看看何韵,又看看杨学武,痛心愤怒加怀疑的说:“杨医生,不管谁的对错,你的妻子既然来找领导,就是希望领导能帮你们做个调解,你这个态度又是做给谁看的?”

副院长在一旁好言安慰着何韵,回头冲杨学武不屑的摇了摇头,说:“杨大医生,你这是家庭暴力啊!”

何韵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声音说:“我的孩子没有了,子宫也没了,鼻梁也被你打断了……你还整日不归家,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找到你的领导……”

“你闭嘴……你……你你你……我看到你就恶心!”杨学武一拳捶在桌子上,何韵立刻瑟瑟发抖。院长发怒了,他的脸就像突然掠过一股寒流,骤然变得冰冷严峻:“杨学武,这里不是你的家,你这么无纪律无组织,分明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你再这么无礼,我就叫警卫了!”

杨学武气急败坏,偏偏又无法反驳,他愤愤的盯着何韵,瞪着眼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不就是想搞臭我吗?我告诉你,那录像带你爱扔哪儿都成,我睡自个儿的老婆天经地义……”

两位院长面面相觑,院长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录像带?”

副院长痛心的说:“杨医生,你是院部多年来重点培养的医生之一。医生,救死扶伤的职业。你应该是个很有素质修养的人,怎么说起话来这般的肆无忌惮?在众人面前,连‘睡自己老婆’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杨学武呆若木鸡,何韵不是来散录像带的?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何韵,却正好接触到她嘲弄又痛快得意的眼神,这眼神像两把利箭直刺向他的心坎,他不禁喃喃自语:“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何韵一声不吭,只冷冷的看着他。

杨学武重重的喘着气,忽然直直的朝何韵的方向跳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摁向桌子,另一只手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何韵顿时喘不过气来。杨学武发指眦裂,凄厉之极的怒吼:“你害得我妻离子散,逼得我神经衰弱无家可归,你现在还想逼得我在单位待不下去吗?你这个疯女人,你尖酸刻薄毫不讲理贪婪至极不可理喻……”

“杨医生,你冷静点,你这样会弄出人命的……”

“有什么话好好说呀,你动什么手啊!”两位院长冲过来一个抱腰一个去松杨学武的手,吵闹声惊动了其他办公室的同事们,都纷纷奔过来劝架。两位院长满头大汗,把杨学武拉到一旁摁在一张凳子上。何韵捂着胸口,怔怔的瞅着杨学武,杨学武的双眼因为激动而睁大,眼角的青丝爆裂。他的眼神像豹子一样凛冽狠毒,着实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她突然明白了,她跟他之间是真的无法继续下去了,她的心一下沉进了几万丈深的冰海之中。她漠然的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感觉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落得如此下场,像只猴子一般的成为主角……她用力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门外走去。

“何女士,你丈夫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你先回去也好,我们会好好劝劝他。”副院长很不好意思,觉得面子很挂不住,他护送何韵走出办公室,一路安慰着她。何韵一声不吭。望着何韵那单薄的身体渐渐消失在眼前,副院长长叹一口气:这死心眼的女子啊,丈夫这么对她,为什么还不离婚啊?痴情的女子薄情汉啊!

杨学武望着围观人群慢慢散开,他像个泄气的皮球似的,瘫痪了一般再也站不起来,他懊恼的用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望着他纠结的样子,院长长叹一口气,也不忍心再说他什么了,他转身替杨学武搓了一把热毛巾,递给他说:“擦擦脸吧!夫妻之间能有啥仇恨啊,怎么会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杨学武机械的接过毛巾,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不了解她,她是个魔鬼……”

副院长转身走了进来,他的脸因为震惊和气愤微微发红,他走到杨学武面前冷着脸拍着手背说:“你一个有知识有学问的人,怎么会粗暴野蛮到这个地步?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吗?实在不行,你们可以离婚啊,用得着对一个弱女子动粗吗?”

“我……我快要被她逼疯了……”杨学武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话。

“这女人如水,需要浪漫与关爱,男人如山,要有山一般的胸怀去包容她。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出手打人呢?”副院长有点不依不饶的。杨学武一声不吭的抱着头,身体还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微微发颤。院长见状蹙起来眉头,这夫妻之间的事情真不好说啊,谁对谁错也不能凭着一面之词就下定论。见杨学武这副模样,院长也怀疑起来,平日里为人稳重成熟有分寸的杨医生,若没有经受重大刺激怎么会这般的失态?这么一想,他冲副院长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好言劝慰起杨学武。

何韵跌跌撞撞的走出医院,望着人潮汹涌却无一相识的人群,她的泪水泉涌而出。过去和杨学武相恋的日子就像放灯片一样,在闪烁的瞬间里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过去,他驱车徘徊在她的楼下的日子、他在她生病时为她熬上一碗热粥、他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飞快的奔过来陪她……那些都是假的吗?为什么他现在会变成这样?过去在一起的快乐日子怎么就飞快的离去了?过去的种种,和现在的种种,就像织布机上的布,一片片织好,又一片片接上。时间的光错流离中错乱成如此的这般岁月。

站在商场的橱窗前,玻璃橱窗倒映出一个苍白的女子,看不清轮廓,看不清表情,那女子绝望而又苦难的眼神让何韵的心突兀地疼,她的眼角挂着泪珠,晶莹剔透,像极了琥珀的泪,千年成型,郁结着所有忧伤与悲惨,一点一点在岁月中苍老。这就是她吗?她竟然憔悴至此!以后的路,她要如何走下去?离婚?成全杨学武和齐雪欣?让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团圆?不,不行!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怒火就烧得她死不如生!不行,她绝不让杨学武好过,绝不让他们好过,他们害得她失去自己的孩子,害的她失去了子宫……内心的绞痛让她甚至无力喘息和呻吟,顷刻间心脏如一只被捕的蝴蝶般微弱而惊慌的拍打着翅膀,虚脱的身体在明媚美好的阳光中渗出冷汗。

何韵的大脑一直处于迷糊状态,脑子开始一阵一阵地疼痛,没来由的闪现一些画面。车水马龙的街面,阳光从城市上空的摩天大厦尖顶倾洒在她那颤抖的睫毛上,好像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在冲撞着她的耳骨,四面八方涌出的浩荡人群洪荒般冲刷着她的身体,她像一只摇摇欲坠的小舟一般在人世海洋里奄奄一息,她的两只脚却不由自主争先恐后的向齐雪欣家的方向移去。

何韵在雪欣家楼下路边的长椅上静静的坐着,一直等到傍晚。路边的几棵法国梧桐还没有蜕去陈旧的树皮,便在风蚀中前扑后继地老去。幸好,冬天快要过去,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它们还会重新再活过来。当何韵看到齐雪欣从一辆黑色奥迪车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刚好刮起了一场大风,枯萎的叶子被迫卷到天上胡乱地撞着,有些卷着边儿的叶子落在了雪欣那黑色的风衣上,就像归途的候鸟停靠在了赖以生存的树上。何韵想,希望下个季节不要再来得这么冒失。

看见何韵,雪欣似乎丝毫不吃惊,何韵的苍白和红肿的脸让她微微困惑。

“吃饭了吗?”雪欣轻轻柔柔的问。她的目光有一种漠然的穿透力,如同从宇宙深处射来。何韵一下就给震住了,她困惑的望着眼前的齐雪欣,她发现自己竟然像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一般,她对她的长相完全陌生了。眼前的雪欣,不俗的美和媚从骨头里摇摇晃晃地渗透出来,眉梢处有着恍惚的风情。望着发愣的何韵,雪欣微微一笑:“走吧,我带你去吃饭。”何韵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任何东西,经雪欣的提醒,她真感觉饿了。何韵很奇怪自己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顺从的跟在雪欣身后走进一家餐馆,狼吞虎咽的扒下两大碗米饭后,她才呐呐的看着雪欣,努力思考着自己来找雪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请自己吃顿饭?

“你有一双漂亮的手。”雪欣突然说。

何韵低头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手掌上清晰的纹路如同沼泽里蔓延的水藻。她的手常年冰凉,呈现出清澈透明的颜色。她的手指在微微弯曲的时候,指间便露出狭长的缝,就像寄生于阴暗里的灰色的伤口一般。她不禁笑了,点了点头说:“是啊。”

“我为我女儿,真诚的向你道歉。她真的是无意的,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雪欣的表情很抱歉。

何韵冷笑:“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你能陪我一个孩子吗?你能陪我一个子宫吗?”

雪欣不卑不亢的说:“何韵,孩子的事情,其实你应该清楚,我的女儿只是个导火索。你的孩子,已经在你的肚子里死去好几个星期了,你为什么没能发现呢?因为你的心,整天都在算计着、在争斗着,你已经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和精力放在孩子上。至于向你道歉,那只是因为,我的女儿不小心成了那个导火索。”何韵默默的看着雪欣,她发现雪欣在抬头看自己的时候,眉目柔和,眼神平静,犹如一潭寂凉的清水。并且,她弧线优美的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使何韵倍感亲近,温暖而柔软,仿佛重遇了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样。刹那间,委屈就涌上心头,她一低头,哽咽的说:“你既然已经跟他离婚了,为什么还不肯跟他彻底两清?”

雪欣叹了口气:“傻女子,当初你完全可以跟他两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他两清?你做不到?你跟他认识多长时间?这么短短的时间你都无法做到跟他两清,我跟他十几年的夫妻,如何能两清?好,就算我父亲生病那夜我给他打电话是我的不对,那他的女儿呢?你也要让他的女儿跟他彻底的两清?那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缘关系啊,就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也无法让他们两清,你却企图让他们两清,你说你傻不傻?你逼着他在女儿和你之间选择,你让他如何做出选择?”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让他来帮你照顾女儿?没你女儿过来搅乱我们的生活,我们现在还过得好好的,哪里会成为仇人一般……”何韵感觉很显颓废,左边的眼角又有泪流出,她两眼无焦距的望着雪欣头顶的方向,头微仰着。

雪欣递给她一张纸巾,“何韵,你也是大学毕业出来的,受过一定的教育。你仔细的想想,你刚才的话正确吗?我让他来帮我照顾女儿?那也是他的女儿啊,他对他自己的女儿有权利有义务去照顾。在我有事离开的两个月里,我不让孩子他爸照顾孩子,难道还去找个陌生人来看管女儿?就算是亲戚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两个月!我能厚着脸皮去麻烦别人两个月吗?别人会怎么说?别人会觉得--你走了,孩子他爸不是还在吗?凭什么来为难我们呀!何韵,我就跟你举个例子吧,虽然我跟他离婚了,我现在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死亡了,女儿还得归他管!为啥?因为他是她亲爸!重组的家庭,本来就要面对很多问题,子女就是其中之一,你若没那个度量,当初就不应该去找个有妇之夫!”

“当初,你不答应离婚该有多好啊!”何韵的泪水喷薄而出,“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他,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了。都变了!”一时间,有太多的悲伤像铅一样涌进何韵的胸腔,沉重的内心在麻木之前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过去和杨学武在一起的幸福时光,那些片段就像零碎的拼图一样渐渐还原成原来的模样,仅仅一瞬间,何韵便觉得已过百年般,物是人非。

眼前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的何韵,让雪欣觉得既可悲又可恨,雪欣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何韵,你既然选择了走进别人的围城,那么就应该有接受前人遗留下的建筑的度量。你无法接受,想要把它们全部推翻,那这座城怎么能不不变成一片断瓦残垣呢?”

何韵抬起泪眼怔怔的看着雪欣,眼前的女子是波澜不惊的,她平静的容颜,洁净而清柔。她冲她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一弯温润的月,充满温情。她的身上仿佛散发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何韵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安全,她感觉自己与世隔绝得太久,她急切的需要一种温暖的亲近与靠拢。何韵贪恋的享受着这种温暖。她沉默了半响,开口问道:“你……我们离婚的话,你会和他复婚吗?”

雪欣一愣,半响才忍俊不禁的笑了:“你这个问题真傻!真的!”

何韵有些不好意思的捧起茶杯喝了口水,说:“我曾以为,自己很恨你!我甚至只要一提起你的名字,那些痛苦的、支离破碎的片段便会如同洪水猛兽,无留情面地冲入脑海,而我的心就变成了汪洋里的一叶扁舟,一下子就被它给吞没了。可今天,我见到你时,却发现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我记不起所有的伤害,包括自己对你的伤害。我突然发现原来很多都忘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雪欣无奈的说:“本来我也挺恨你的,但今天,我看到你时,突然觉得所有的回忆和痛彻心扉都变成了讽刺,好滑稽的一场闹剧。这个世界上,力的作用力是相互的,你给予别人多少伤害,你就获得多少的伤害!何韵,我希望你以后好好过,无处寄生的灵魂,是孤独的,也是可耻的!”

望着雪欣,半天,何韵艰难而又无奈的吐出三个字:“我输了!”

雪欣摇了摇头:“何韵,我比你大十岁,也许有代沟吧。总之,我是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婚姻的事情,能和输赢扯上关系?当初我嫁给杨学武,是因为我真的爱他。离开他,是因为我对这场婚姻已经死心,所以离开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输赢,更没想过要和你争一高低!婚姻,是神圣的,是‘执子之手与之携老’,两个人互相关心互相尊重,一起度过漫漫人生,跟输赢怎么能扯上关系呢?”

望着雪欣那张真挚而又淡然的脸,忐忑与卑微汇集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潮水朝何韵涌来,她突然就觉得脸红了、尴尬了、无地自容了,她的心一下子乱的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海藻,急于找到一处出口,于是她张开嘴,浑浊的空气里却凸起一股响亮的嗝,滚烫的话语硬生生的卡在喉咙,似一根纤细却坚硬的鱼刺,咽不下,吐不出,湿漉漉的疼。何韵像碰到瘟疫一般,猛的跳开,捂住泪流满面的脸落荒而逃。

街道上,不知哪家音像店里正在唱着:傻瓜,我们都一样,被爱伤了又伤,以为这个他不一样,却又再一次受伤……

回到家,一个人面对冰冷的墙壁,冬日里那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月光,洒了一地,满目疮痍,无限哀伤。拨打着那个号码,总是无人接听。借着手机上微弱的光芒,何韵的嘴角上扬至一个完美的弧度。

心已经不那么疼了,她想,此刻她的微笑,应该无人能够颠覆。

站在窗前,闭上眼睛,眼中的人群,楼宇,繁芜街景,如同一部已经播放完的电影顿然沉入一片黑暗中。

那是她熟悉的黑暗。她曾用被洗劫般的空白观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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