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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说: 一场情深:这一世木已成舟      作者:邱琼

平安夜到了,漓江给琥珀送了礼物。琥珀撕开墨绿褶皱纸包装的礼盒,里面是圣诞树形状的香水瓶,三宅一生的牌子。

“这是2001年的纪念版,”,漓江微笑着说,“名字很好听,叫做‘一生之树’。”他还记得琥珀曾经说过,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是她的榜样。

这跟阿燃每年送给她的礼物是多么不一样。从初识起,阿燃就带给她又香又白的花朵。通常是白色的雏菊,缀满天真无邪的白色细长花瓣。琥珀从杂志上了解到雏菊的花语是“简单的一天”。那好象属于某个青涩无端的年纪。

琥珀第一次看见陈燃,是在某个摄影作品展览会的现场。经过在门口排队和登记个人资料的繁文缛节之后,得以进去参观。展厅里人很多,她将大衣挽在手上,身上是半休闲款式的黑西装和墨蓝色仔裤,有那么一点儿雅痞的味道。

展厅内的作者很多,慢慢看过去,琥珀被一组黑白照片吸引住了。她向来只喜欢黑白照片,觉得有灵魂嵌入其中。那些照片,一张张都是孩子的脸。孩子们在田里割稻子。孩子们在泉眼边喝水。女孩在玩抓石子。男孩在斗架。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太阳。光明灿烂。还有一些野生的不知名的灌木。摄影者在旁边附了一行小小的文字:其实乡下有很多苦难的东西,可我只拍孩子。琥珀在照片面前贮足良久,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类似这种简单却直取人心的风格,仿佛每一张照片都有情绪,都有所指。孩子们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明亮,能够荡涤人心。她留神看了看摄影者的名字:陈燃。卡片里有他的联系方式,11位数的手机号码。那个号码,琥珀并没有刻意去记,隔了几天,她又想起这组叫她念念难忘的照片,并在电话机上流畅地拨出这些数字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接到她的电话,陈燃有点吃惊,轻轻地笑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天真的女子,打来电话。”琥珀也笑。两人就摄影方面交流了一会儿,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决定见面。陈燃在电话那头问:“找个什么地儿吃饭呢?”他的普通话偏软,有明显的南方口音,很温和。

琥珀说:“要么新天地里的某一家?”

陈燃笑:“新天地?不好不好,那是有钱人的地盘,一瓶喜力要68块。那地儿,特小资,一大群人凑那儿听大家都听不懂的音乐。”

琥珀也笑:“你蛮内行的啊,连饮料的价格都背这么熟。看来是个有钱人。”

“哪儿是呢,我女朋友喜欢那里,所以我知道。”又自嘲道,“上海这里啊,享受它需要的生理代价太大。”

琥珀道:“按你的意思来吧。”“好的呀。”陈燃说,“我们去‘钢琴吧’,好吗?你知道在哪儿吗?”琥珀笑了:“知道的。我去过好几次。”她赶到的时候,服务生走过来询问道:“请问小姐是找一位姓陈的先生吗?”琥珀点点头,随她来到六号台席,陈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这家咖啡馆在金贸大厦的56层上。周末时,她会来这里,点一杯果汁,坐在、面对落地玻璃窗的位子上,眺望着午后忙碌的城市和人群,体验着浮生偷得半日闲的舒畅。此刻她看到灯光最璀璨的那一处,那个身着休闲衫的年轻男子回过头来,朝她微笑。

那是个看上去很舒服的男人。用舒服这个词语来形容他实在不为过。看得出来,在少年时,他应该是阳光一样的孩子。琥珀走过去,坐了下来,朝他笑着,说:“你好。”她没想到陈燃这样年轻。

那个晚上他们聊得非常愉快。陈燃说:“跟聪明人说话,不累。”琥珀心里也很喜悦,太久了,太久不曾遭遇到一个人,能在言语上能与自己这样谐和,这种感觉就像是茉莉花在茶水里慢慢舒展的郡种放松,非常清香,一圈圈地漾开。她给陈燃看了自己的摄影作品,是从前拍过的照片中挑出的精华部分。

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年丁雪为睿诚拍照对琥珀的震撼。大学时,她选修了摄影。几年下来,虽然远远不如专业摄影师,却也拍过几张很是叫人刮目相看的照片。陈燃一张张地看过去,挑了一张,问琥珀:“这张可以给我吗?”琥珀看了看,微笑了,是她最满意的那张。画面是一些颓废的花沉淀在大段锦缎的褶皱里明明暗暗,捕光非常到位。她说:“好啊,我家里还有两张呢,这张就送给你了。”

陈燃端详着它,感叹道:“生命是如此认真的仪式。”这句话说得叫琥珀心头一震,简单的几个宇,正恰如其分地表达出她的感受。有些句子可以把人一瞬间摧毁,就像某个人在心里离去。事隔很久,她仍会想起陈燃的这句话,在最绝望的时候也能忍受下来。

看陈燃的摄影作品时,琥珀以为他是学这个出身,一问,才知道他也不是。陈燃大学里学的是个在琥珀听来觉得很有意思的专业:爆破。

谈及这一点,陈燃只说了句:“我喜欢这种通过毁灭来创建美好的过程。”

对于爆破,琥珀了解得不多,在她的概念里,这是个需要大量精密运算的专业,可陈燃偏偏很是喜欢,这也和琥珀很相似,她偏爱那些客观睿智的学科,一切都黑白分明、清清楚楚。中学时琥珀学得最好的课程是物理,那个时候年纪还小,以为这世界一如物理一样简单,且有定律。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的幼稚。

那天饭后,陈燃打车送琥珀回住处,她下车时,他忽然低声叫她的名字:“琥珀。”琥珀的手停留在车门把手上,转头看他。

陈燃凝视着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早点休息”,他最后只是简单地说道。

他们第二次见面时,他送了她一束白色的雏菊,没有用任何包装,只是系了一根深蓝色丝带的花束,和那个五月下午的阳光,让她感觉到奇特的宁静和兴奋。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停下来,离开这里,你便不会破坏任何人和事,你明明知道这最后会造成伤害,无论对谁。

可她停不下来。她不是圣贤,她只是一个女人。

所以她爱了陈燃。

虽然她知道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阿燃是这样晴朗的男生,时常温和微笑的脸,穿格子衬衫,喜欢苏童,读过他的很多文字,特别喜欢那本《我的帝王生涯》。能准确地说出随便问的任何单词的几种常用含义,当初他为了通过专业英语八级,每天背诵5页词典上的单词,如此一年时间,厚厚的词典被他背完。会陪她沿着夏臼街走啊走,每天都见面,还会一有空就打电话来。

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推荐的一切。他告诉她,统一冰红茶很棒,清凉并且甘醇,告诉她《天长地久》很迷人,尽管是个不怎么知道名字的人所唱。

有天琥珀和阿燃路过一家露天卡拉OK,兴致上来,两人去K歌,一首黎明的《非我莫属》那么欢快,两个人唱得星光灿烂,天衣无缝。身后听到有人说,真的好登对的一双人。

她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爱了陈燃,哪怕这爱里夹杂着些微犯罪感的慌乱和自责。是,她总是个小心翼翼的人,总是记得陈燃是有女朋友的人。阿燃喜欢吃羊肉串,很多次,路过电烤箱,他会买上好几串,兴高采烈地举着吃。她也吃,旁若无人的样子。他吃东西口味很重,吃拉面喜欢放重重的辣椒。看上去,碗里几乎都是红油。琥珀已经习惯了阿燃的习性,只是有一次她先吃完,注视着阿燃的拉面,那片猩红让她想起古龙笔下的形容:情人的血。

她被电光石火间想到的这个词语震惊了。

阿燃说,我是个专注于吃喝的人。

那时候真是快乐。至少那时琥珀很容易快乐。

她以为她对他很好。后来才知道,仅仅是对一个人好,那是不够的。她不得不考虑起某些现实,可她始终不敢张口问阿燃,如何定位两人的关系,怕一问,就会失去他了。

有一天,阿燃自己说了出来:“琥珀,在你身边,我很快乐。比和她在一起,更好。”

琥珀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

阿燃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我时常会有压力,觉得自己不对。怎么可以同时喜欢两个女人?可这是真的。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似乎是在享受齐人之福,可我真的很矛盾。”

琥珀就不要他再说下去了。她说:“我要的是现在。”她无法想象阿燃的女朋友怎么能够接受每个周末男友都不在身边的事实。她让自己尽量不要去想,只享受着每一个瞬间,两人吃饭,看电影,购物,散步,乘公交车,在街边买各种美昧廉价的食物,为一些小事笑作一堆或者彼此生气。和他靠在床上看新的影碟,做几个清淡小菜边吃边看有趣或无聊的电视节目,去科技馆感受时尚科技数码生活,去衡山路吃巴西烤肉,饭后到舒适堡跳操洗桑拿,去钱柜唱歌唱通宵,顺便去吃泰国空运来的咖喱,去梅龙镇广场、中信泰富胡乱逛,再去襄阳路“轧闹猛”,累了就找个顺眼的咖啡店坐下来歇脚。

除了工作的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第一次这样长久地面对一个人而不感到厌烦,阿燃也同样快乐。每每看到他清澈的笑容,琥珀便感觉到满心欢喜,不作他想。她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谁。这和她对待初恋的周智杰是不一样的。阿燃开朗活泼,简单,话多,热爱生活。之所以到了后来还念念难忘,就是因为他所代表的是有期待的未来。是积极的。正面的。明净的。清白的人生。

此后走在身边的,和从前走过身边的,多是颓废绝望隐忍之人,少有像阿燃这样亮堂的。在他身边很快活很自由,虽然生活质量称不上高品位。

那时琥珀刚刚认识辛夷,两个人非常要好,她也会对她说起自己的困惑,问:“九凤啊,你说,阿燃既然说更喜欢我一些,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她呢。”辛夷微笑道:“也许他怕伤害她?”“那么就不惜伤害我吗?”辛夷就会不说话,拍拍琥珀的肩膀,示意她宽心。是啊,在阿燃面前,琥珀很懂事,什么也不多说,也不向他要什么。可她毕竟是个女人,怎么可能免俗,丝毫不奢望与心爱的男人之间能够有一个未来?但这些心事,她只能说给知心的女伴听。

那时,每到周末,琥珀常常买了巧克力泡芙,三文鱼寿司,铁盘披萨等食物去看辛夷,且不忘买一瓶念慈庵枇杷膏,枇杷膏润嗓子,辛夷需要它。

辛夷多半没起床,她常常打网络游戏《传奇》到凌晨两点。她的身份是个男道士,有个老婆叫沙梨,整天缠着她要结婚戒指和顶级装备。见琥珀来,辛夷打个大大的呵欠,挣扎着起来,蓬松着头发去卫生间洗漱。她在电台有宿舍,一个人住,是一套一居室,房间里有很多布娃娃,她曾说过:“我喜欢这些天真的东西,它们比人类可爱和智慧。加菲猫说过,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是永恒的。我记得这句话,可时常忘记遵守。”

琥珀很享受和辛夷一同做中餐的时光。就连听她呵欠连天地感叹着说话都是好的:“大学那会儿,每天早晨5点多起来晨跑,有时天还是深蓝的,可以看到星斗,空气清新,和迎面跑过的不认识的男生女生互道你好。真年轻,现在没激情了。”

琥珀就笑。大学时她倒是早晨5点多刚进入梦乡。

“你和那男人怎么样?”辛夷偶尔会问。

琥珀就给她讲关于阿燃的矛盾,问她:“你男朋友昵。改天我们大家聚个会,吃顿饭。让我见识一下。”

辛夷白她一眼:“你这么优秀,我得把他好好藏起来,省得你撬了过去。”

琥珀说:“那把我的那位叫过来,我们四个人聚,不就是了?”

“得。还是不保险。我得防患未然是不?”

琥珀问:“你和他还好吧?”

辛夷说:“不怎么好。”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琥珀,“你喜欢的那人,是什么样的?”

“开朗,积极,心肠好,会照顾人。”这一席话,简直把陈燃夸到天上人间。可在琥珀心目中他的确如此。她问,“那你男朋友呢。”“和你那位非常像。你概括的几个词语,基本也能形容他。你看,我们的品位惊人雷同。”很久以后,琥珀才知道,她爱上的男人的女朋友,就是九凤。辛夷和九凤,其实是同一个人。她所认识的DJ九凤,不过是辛夷做主持时用的名字而已。那次酒吧相逢,在琥珀,不过是意外,于她,则是刻意为之。她知道那是琥珀常去的酒吧。她想接近她,了解这个情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切充满预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琥珀被蒙在鼓里。有一天阿燃喝多了点酒,主动对琥珀提起女朋友:“她是个很好的女子,在我爸爸手下做事,很能干,有次她们单位请客吃饭,我也去了,也就这么认识了。”“你爱她吗?”阿燃点点头:“我觉得自己很过分,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算什么啊?”“这不怪你。”“她以前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给她的打击很大,如果我说要离开她,担心她经受不了再次的颠簸,所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挑明。琥珀,我说这些,真的不是托词,你相信我。”

“我明白。”琥珀点头,问,“她是那种很柔弱的女孩子吗?”

“恰恰相反,她性格很硬朗的,非常理性倔强的样子,但是琥珀,你说有几个女人在感情面前能够掷地作金石声?我不敢轻易冒险。”以前两个人总是心照不宣地避免提起她,旦破了例,把话说开了,倒也不再拘束什么了。琥珀从此也会问阿燃:“你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阿燃说:“她看起来固执而暴烈的人,其实还是个小孩,没有长大过。在社会上居然没被踩死实在因为运气太好,总有人乐意罩着她。”琥珀笑:“那总归是她的魅力所在。”阿燃也笑:“她倒是从来不问我,你是什么样的人。她志不在我,情愿和一群哥们搞行为艺术,我衷心地佩服她竟然照活不误。”

“她很爱你吗?”,阿燃说:“不,她对我没有要求。想来她是不那么爱我韵。只要我在,就够了。”而琥珀和辛夷聊天时,辛夷则说:“比起生活,心不是顶重要的东西,比如我男朋友吧,他有很多优点,单纯,心肠好,我喜欢他,并且知道他爱我,日子这样过,已经大好。”她拍拍琥珀的肩,突然冒出一句:“不要紧,在这个城市就是这样,等你27岁以后,自然会有诚恳老实的男人来认领你。”

“如果有一天你的男朋友爱上了别人,要离开你,你会放他走吗?”问这话时,琥珀仍然不知道好友九凤,就是阿燃的女朋友辛夷。

辛夷说:“不会。我不能再失手。因此才这样强悍地坚持。这一次,绝不放手。”

琥珀调侃她:“和心爱的男人同床异梦有什么意义呢。”

辛夷笑道:“和不爱的男人同床异梦更无意义。”她知道陈燃对自己始终有责任在肩。纵然她并不希望他仅仅是因为如此才不舍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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