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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说: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作者:锕浔

深秋的某一天,舅舅召开了家庭会议,宣布长达三个月的家庭危机暂时过去了,解除对我的全面监控,可以对我适度放宽与外界接触的尺度。

我提出想去找工作,被否决了。我提出想用电脑,也被否决了。我提出拿回手机,这个同意了。我提出拿回车子,这个说要视使用的目的来决定。

母亲本想与我一同搬回去住,被舅舅否决了,说反正快入冬了,入了冬也就快过年了,不如等过了年再回去。开了春再回,也算新年有新气象,而且相信那时候事情也被人们淡忘许多了。

“我听说案子已经移交法院了,可能很快就要开庭审判,如果你还得出庭的话,这期间我们必须得小心些才好。”

舅舅望着我,不无担忧的神情。我起身来,向全家人深深鞠躬,大家都惊讶地看着我,只有舅妈哭了。

打开手机后,发现有许多的来电提示以及短信。大部分的电话都是陌生的,无疑还是那些想骂我的人,我知道,我的手机早已被人肉公布在网上了。所熟悉的电话中,有一些是同学及同事的,我不想回。竟然还有一些客户打来的,我想那多半是因为好奇而生的试探之举,因为小张早已告诉我,我所有的客户,公司已分配至各位同事,大家都已经主动与客户联系过了,明确表示有关业务的一切事宜,我已退出,由接替者全面接管,所以这些人的电话,我暂时不打算回。业务往来者中,唯路清的电话较醒目,他打来过两次,都是在深夜里。之后他发了一条短信,说他正在单位加班,问我过得怎么样,希望能好好的。看到这里,我立刻起身去向母亲申请出门。

“干什么去?”

“想请我的救命恩人吃饭。”

“救命恩人?”母亲愣了。

“路清。”

母亲恍然大悟,立刻应允。

“应该的,人家帮你好几回了,还一直没找机会谢谢人家呢。”

我打电话联系路清,他显得有些吃惊,在我强调我是莫菲后,他也是停顿了几秒才回应我,对我请他吃饭的请求仍感到惊讶。我表示这是几个月来我第一次单独出门,第一次跟人在外面吃饭。他竟在电话里笑了。

“这么说来,我很荣幸了,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告诉我会去开发商那里开个会,一小时后可以碰面。

我选了一家环境清静的中餐厅并订了座,然后开车去滨江路上闲游,我把车停在路边,步行去往观看江面最佳的地方。已进入枯水期了,阴霾天际下的江面,一片灰蒙蒙的景象。朝天门码头在视线里尤显清晰,滨江路沿江伸向远方,与朝天门船头型的弯凸形成一幅宽阔的画卷。我曾常与弦开车来到此处,并肩坐着,沉默不语,长时望着远方。弦教我将心放至天边去的冥想仪式,说这样将心放得又远又空时,人会感到很轻松,会忘却了世间的许多烦恼。他就是以此方式,帮助自己远离了许多痛苦。

我闭上双眼,开始重温那样的仪式。我以为我已经不会了,已经失掉做这个仪式的能力了,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办到。心一下子就放空了许多,我甚至感到我不是一个人,仿佛弦还在我的身边,正默默陪着我。

短信响起时我也没有知觉。这是我与弦常去的一家茶舍发来的,老板娘通知我半年前定的芸轩的一只杯子到了。我不解,发去问是否发错了。对方回复说没有,说是半年前一位姓简的先生定的,留的我的手机号,说好到货后让我去取。我望着短信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路清打来电话。

吃饭的时候,路清一直找话题跟我聊,十分小心在我面前的用语,一副害怕随时会踩到地雷的样子。我觉得有些讽刺,以前,总是我在他面前说话十分小心的样子,因为求他办事,生怕会得罪了他,而现在,竟然反了过来。想到这里,我才感到不寻常,他本可以视我为陌路人的,我们大抵应该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才对。

“谢谢你,不但帮过我,还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里了。”

“这么说,你现在对自己做的那件事感到后悔了。”他思量了片刻才说道,那神情表明终于可以说句心里话了。

“以现在来看,是有一点。不过以当时来看,可能我仍旧会那样做。”

“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现在还能好好的,也打消了那个念头,这就行了。”他摊一摊双手,故做轻松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其实我们之间……只是一种业务关系而已。”

“难道业务关系就不应该有起码的同情心了吗?”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难道你觉得我值得同情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总是对人们趋之若鹜的事物不太感兴趣,倒是那些背弃常理、与世疏离的人与事,我更关心一些。”

很快地,他又以一种像是从某种沦陷的精神状态中,突然抽离出来的神情看着我。

“我的意思是,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不能因一次错就否定一个人,更何况,一般情况下当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在停车场里,亲眼看见那些人是怎么对待你的,我觉得让你一个人去承受这样大的责难,实在有些残酷了。”

“你不觉得我承受这些是应该的吗?是上苍对我的惩罚。”

“就因为这样,我才有些同情你。”

“为什么?”

“有惩罚,有怜悯,这才平衡。”

他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表情。

说穿了,他还是在怜悯我,但在此时,他为我而生的怜悯之情,并不令我反感,倒是真有几分感激。大概是我眼神中所流露的感激之意有些唐突,令他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只好低下头不与我对视。

“你的思维总是与常人相反吗?”我将话锋一转。

“为什么这么问?”

“很多人都选择嫌弃我,而你却选择帮助我,这与常人的态度很不一样。”

“为什么一定要跟别人一样呢,难道我自己没脑子吗?”他抬头来看着我,嘴角浮现出不屑的表情。

我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了。

我请路清陪我去办一件事情,他一口答应。我们一起去了那家茶舍,当时天已经黑尽了,茶舍里除了老娘板,别无一人。

熟悉的静谧感,轻柔的音乐,伴着淡淡的熏香,老板娘一如既往的温和。她轻声细语问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见我去茶舍了。我微微笑着,并不回答她。她虽温和可人,但眼神却暴露了她的内心,她在我面前其实并不自在,她一定已经清楚了我的事,而且也知道了简弦的遇害,她可以算做我跟简弦私会的见证人,我们以前常来这里,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她偶尔还会亲自为我们泡功夫茶。她此时看我的眼神,该有多么努力才能这般平静与轻柔呀,她的内心其实一定顾虑重重,惊奇万分的。

她用审视的目光微微打量了路清,又看了我一眼,有寻问的意味,但我并不作介绍,觉得无必要。

“茶杯呢?”我问。

老板娘将我们让进一间茶屋,问我想喝什么?我说今日不喝茶了,只是来取杯的。她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路清在屋内来回走动,打量里面的一切。我们相处无言,他警觉到什么一般,对我一问不问。

老板娘轻身走进来,手里小心棒着一只盒子。她当着我的面儿打开盒子,一只如玉的口杯跃入眼帘,洁白温润,工艺精湛。我取出杯子,拿手中轻抚,手感润滑光洁,再抬高些对着灯光看,光线微透,如深陷入云层中的日光,神秘暧昧。

“这是全手工的,一线师傅的作品。”

路清走过来,伸手接过杯子,仔细观赏,赞叹不已。

“价格不菲吧。”

“算同类中的顶级了。”

“你可真舍得花钱,就为买一只茶杯。”路清叹道,并将杯子递还给我。

“已经有人付过钱了,莫小姐直接取走杯子就行了。”老板娘说道。

“谁付的?”路清只是随口一问。

老板娘与我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给我们泡一壶茗芸吧。”我对老板娘说道,她领会般笑着点头,然后出去了。

“茗芸是这里特有的茶,老板托云南的茶农,按他要求的工艺特别制作的,其他地方喝不到。”我看着路清说道,然后又突然转向窗外,无限伤感地说了句:“以前我跟简弦常来这里喝这种茶。”

“这茶杯,也是他买给你的吧?”

“是的。”

我盯着窗外发愣,然后冷冷地说道:“算是他留给我的遗物吧。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送过我任何礼物,无论是节日还是生日,我们从不互赠礼物。直到半年前,我突然问他为什么从不送我礼物时,他才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一只茶杯,最好是他用过的。他的确送了一只茶杯给我,不过却是全新的。”

老板娘坐我们对面,开始为我们泡茶。我们都沉默不语,屋内寂静得很,唯倒水的声音轻缓回响。我一直盯着老娘板那双白皙柔软的手,娴熟地操控着茶具,展示着茶艺。路清坐我旁边,有一阵儿我感到恍惚,仿佛是弦在身旁,我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喝过三泡后,我突然难过不已,一种无法抗拒的悲恸穿越全身。

我起身来,说想离开了。

付过茶钱,我手棒着装茶杯的盒子往门外走去。老板娘突然追了出来,叫住我。

“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你。”

“什么事?”

“其实这杯子三个多月前就到了,简先生亲自来查验过,当时还用这杯子喝过一回茶。”

“你在说什么?”我惊奇地看着老板娘。

“他说你想要一只他用过的茶杯,所以他得拿来用一回,并嘱咐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连他买了这杯子的事都不要告诉你,说是要等到今天再通知你。”

“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他说这是一个纪念日。”

我突然恍然大悟,今天是我跟弦相识的纪念日。

“他三个多月前来用过这杯子。”我嗫嚅道。

“是的,就是……”

老板娘脱口而出的日期如天雷般惊醒了我,正是那天,发生了凶杀案。

“那天上午他一早就来了,坐在这里用这杯子喝我泡的茶,一坐就是一上午。从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来过了。”

老板娘凄凉的目光中,透着深谙秘密的神情。

我紧抓着盒子,夺门而出,几乎是奔跑着上了电梯,路清一直跟着。电梯里,我抱着盒子蹲下,开始哭泣。电梯到了负一楼,我还在哭泣。路清扶起我,将我半拖半拽拉进了车内。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路清帮我接通,是母亲打来的。我勉强稳定情绪,接过手机。母亲告诉我,要我出庭作证的传票到了。

“传票?出庭?”我像傻瓜一样喃喃自语。

手机一下子掉到了车上。我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在回家去的路上,我的情绪一直没好过,路清亲自送我进舅舅家里,离开时还一直担忧地看着我,很不放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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