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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小说: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作者:锕浔

一整天,我都处于意识不甚清晰的状态,脑子里乱极了,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任何问题。前一晚我就没睡好,还不得不早起赶车,胡乱收拾行李退房,后来楼层服务员还追赶到前台递我一堆东西说是我落房间里的,我歉意地冲她笑笑,直说感谢。在长途巴士上我闭眼休息,努力想让自己静下来,让脑子停顿下来,可是根本无济于事,脑海中不停闪现各种古怪的念头,而那漂亮女老板的模样更是牢牢地粘附在脑壁上,不时活跃挑衅。

在渡海码头时,海风吹来使头脑清醒了些,情绪却更加低落起来,强烈的自怜挥之不去,几次都想蹲下,双手抱膝,埋头沉苦。望着远方的海岛,想哭的冲动不断涌来,仿佛又夹杂着某种深刻的怨恨,一系列复杂情绪的交织相涌,几乎要将我推入海中去了。

上岛后,我没有去往日与弦每次都住的那家酒店,一是怕更难过,二是花销也大了些。我寻到一家价格实惠房间干净的客栈住下。当晚我就去了存密酒吧。

那是晚上八点钟,还在去的路上时,我便接到了路清的电话。

“你在哪里?”

“你不用知道。”

“离开广州了吗?”

“是。”

“去明岛了?”

我不回答。

“不回答就是了。”

“你别管我了。”

“我也没空管了,我要回重庆了。”

“很好。”

“真够绝情的。”

“没办法,只能这样。”

“需要钱吗?”

“不。”

“一个人在岛上很寂寞吧?”

“我需要清静。”

“我派个人去陪你。”

“我不能再说了,还有事。”

“还有什么事?”

“我要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伤心地。”

“那种地方最好别去。”

“我一定要去。”

“为什么?”

“我要去证实一件事情,我要去问个究竟。”

我突然控制不了长时压抑的情绪。

“什么事情?”

“我不想说了。”泪要涌出来了。

“快告诉我什么事?到底又怎么了?跟简弦有关系吗?”

“跟他有关。”我哽咽了。

“莫菲你听我说,我正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骂你,可是我真还得说,你这是有病,你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已经死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你跟他已经没有半点儿关系了,你应该接受他已经彻底从你人生中消失的现实,不要再去纠结过去了。”路清的情绪也不好了。

“不,他没有彻底消失,他还留了疑问给我,我要去弄明白。”我的步伐在加快,不免有些气喘吁吁。

“什么疑问?还有什么疑问值得你去弄明白的?”

“你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要挂了。”

“好吧,好吧,你说,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突然停下脚步,脑子里骤然浮现弦死时的模样,我背间忽起寒意,正好一阵海风吹来,不觉抖了一下。

“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好奇怪,一句话都不说。”

“大概是说不出来了。”

“不,我感觉是他不想说,他什么都不想说,尤其不想跟我说。”

“他在怪你。”

“也许吧。可是,我觉得又不是。知道吗?有一瞬间,我好像还看见他笑了,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一直都记得。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时候他的样子好像是早料到自己有这个结局,他感到正如他猜测的,他有些得意,又或者感到解脱了。”

“这怎么可能,你简直是在胡说,莫菲,我真是太担心你了,你这样胡思乱想下去我真怕你再出事儿。”路清担忧的口吻。

“不,我没有胡思乱想,是的,我确定是的,他当时的确有种感到解脱的表情。”

“那这跟你现在要去的地方,要去干的事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去搞清楚。”

“什么事?”

“我现在不想说,你就别问我了,我挂了。”

我挂了电话,关了手机,继续前行。

进了酒吧后,发现里面人挺多,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而那位将名利看得不重的老板,我却没有看见。我朝以前常坐的窗边的木椅望了一眼,却没有曾预料的惆怅感,倒是忽感陌生,像是在看一处电影里的场景。那里并没有人,但我不想过去了,而是挑靠近后院的一处角落坐下,角落里光线十分昏暗,不是木椅加垫子,而是一只沙发椅。我靠着沙发,心情黯淡地朝四周看了看,一切都没变,老板还是那么念旧,不肯作一丝一毫的改变。当然除了人,我发现服务员又换了。我又朝通往后院的过道里望了一眼,我知道过道两旁的木柜里藏着这家酒吧的镇店之宝,里面收藏着客人写下的秘密,其中也有我的。

存密,这二字的由来跟老板的一个创意有关,它最后形成了这间酒吧的特色,也因此而在岛上成名。

任何一个来这酒吧的客人,只要点了一杯价值超百的酒,都可以在这里免费存上一个秘密。在酒吧免费提供的一张信纸上写上自己的某个秘密,或是想说的话,放进信封里,交给酒吧保存,一般酒吧只为其保存五年,这五年里客人可以凭信封上留下的姓名及日期随时取回,超五年期的,酒吧则会统一销毁,并保证绝不泄露。刚开始时,没几个客人愿意这么干,后来有一些女性客人在这里存了秘密,在信纸上写上不肯当面告诉某个人的话,然后把存密时的姓名及日期告诉那个人,对方取出便可看了,有一些还会再以这种方式写上回信,继续存酒吧中,再将信息告诉留秘密给自己的人,此人便又来酒吧取,一来二往地进行着秘密交流。这是一种极浪漫并隐讳的交流方式,深为某些女性喜爱,慢慢地酒吧的这一风格在岛上广为传开了,尤其在来岛上旅行的游客中颇为推崇。

能被取走的秘密是少数,大部分的秘密都一直存放在酒吧里,在那通往后院的过道两边的木柜里放着,依日期排列整齐,终日上锁,只有老板才有钥匙。我每上岛一次,就会在最后离开的前一晚存上一个秘密,弦对我这一举动不表态,我曾矫情地让他也来存一个,他断然拒绝了。

“为什么不呢?”我问他。

“秘密在我心里,不想形成文字,更不想放在别的地方。”

“那你还是有秘密的啰?”

“谁会没有呢?”他笑着反问我。

“那你的秘密是什么?”

他笑而不语。

“知道我的秘密吗?”

他摇摇头。

“都跟你有关。”

“真遗憾,你的秘密就不能再丰富些?”他打趣我。

是呀,我的秘密为什么就不能再丰富些呢?就像他一样,秘密中的人物,其实根本不止是我。我靠着沙发伤心地想着。

服务生走来问我要什么,我点了酒吧里的招牌酒。

“要你们老板亲自调的。”我说。

昏暗中男生看了我一眼,眼中流露异样。

“老板现在不在。”

“今晚他不来吗?”

“要来,不过会晚一点。”

“那等他来了再给我上酒吧。”

“那你得先付钱。”

“好。”

音乐还像旧时般撩人,听着听着不觉伤怀。我调整情绪,等着老板的出现。因为在角落里,瞧不见大厅里的动静,我凭着感觉猜测客人在逐渐增多,气氛越发热烈起来了。大概六七首音乐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手里端着只盘子,托着一杯酒。我一抬头,冲他微微一笑,他惊讶不已。

“原来是你。”他几乎惊呼道。

我反倒被他表现出来的出奇惊讶给怔住了。

“你还认得我?”我喃喃道。

“当然。”他仿佛害怕盘子在手里翻掉,赶紧把酒杯放我面前,将托盘放一边,然后坐下。

我们互相打量了一会儿,虽不觉尴尬,气氛也不算自然,我们似乎想在对方身上寻找着什么,明显跟曾经的共同记忆有关。

“还好吗?”他问我。

“不太好。”

“我猜到了。”

“怎么猜到的?”

“看你的神情就猜到了。”

“你不想问我点儿什么吗?”

“你指什么?”

“比如,我怎么是一个人。”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垂眸不语。

“如果你还认得我,一定记得每次来我都是跟一个男人同行的。”

“是的,我记得,他是简弦。”

我并不感到惊讶,老板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

“这次他没来,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盯着他。

“不。”他看我一眼,又立刻回避了,像是为了逃避某种情绪。“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他的什么事情?”我微微颤抖的声音。

“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努力在克制着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告诉我的。”

“谁?”

他低下了头,仿佛害怕回答这个问题。

一阵沉默,将所有能贯入耳的声音全部消融掉了,我脑中一片白茫茫的景致,我想努力寻找点温暖的感觉,却是枉然。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虽然认识你已经好几年了,却从没跟你好好打过招呼。”

“叫我阿辉。”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阿辉,如果我没想错,你跟简弦其实已经比较熟悉了,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没有犹豫。

“你们一直都有往来,不仅仅是他跟我一起来岛上时才跟你联系,你们其实平时也会联系对不对?”

“对。”

“他除了跟我一起来明岛,还跟其他人一起来过对不对?”

他摇了摇头。

“不,没有。他要么是跟你一起来,要么就是一个人来。”

“他一个人来过?”

“对,几乎每隔一季度就会来一次。”

“你经常去广州吗?”

“偶尔。为什么问这个?”

“前天我在广州市区看见一间酒吧,也叫存密,你可能不相信,那酒吧的风格跟这间酒吧一模一样。”

他再次低头沉吟,这一回沉默的时间拉得更长,我能感到他内心正被某种矛盾的情绪所纠结着。

“你知道那间酒吧对不对?”我又问。

他点点头,仍不看我。

“你也认识那间酒吧的老板对不对?”

“……”

“你也知道她跟简弦的关系对不对?”

他忍无可忍般抬起头来。

“看来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打算存心瞒你了。对,那间酒吧的老板我其实认识,而且……”

他又顿住了,脸上浮现极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不说了?”

“算了吧,莫菲,我其实有些不忍心。”他泄气般。

“你看,你都能叫出我的名字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呢?你其实是想告诉我,那老板你是通过简弦认识的,对不对?而且你还知道,那酒吧其实是简弦出资的,简弦在征得你的同意后,把你这间存密酒吧完全复制了一遍,是这样吧?”

“你都知道了,可能还有一点你不知道,其实那间酒吧我也是股东。”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跟晓芸都是那酒吧的股东,不过她的股份占大多数。”

“原来她叫晓芸。”我冷冷地应道。

“我没有实际出资,所有的资金都是简弦提供的,不过他不是股东,其实你应该明白了,他出资开了那家酒吧,让我跟晓芸成了股东。”

“他是为了那个晓芸才开的那酒吧,让你做股东,只是为了借存密之名,更是为了借你开酒吧的经验,是这样理解吗?”

“算是吧。”

“看来他跟那晓芸的关系很不一般。”我胸中压着沉闷之气。

“……”

“他们是情人吗?”

他不语。

“为什么不回答?他俩的关系你一定很清楚。”我逼问他。

“有些事情何必要去搞清楚呢?你不觉得糊涂一些更好?”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我以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看来其实你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我是为了你好才这样说,追究一个已死之人的过去,对他对你,都是一种伤害,不是吗?”他无奈般摇摇头。

“我懂了,他们的确是情人关系。”我有些哀伤的口吻。

他仿佛感到不安,大概对我产生了怜悯,才又说道:“忘了这件事情,你只要知道,他对你的感情的确是认真的。”

“真的吗?”我嘲弄般凄笑道。

“真的,我知道,他对我说过。”

“那又怎样呢?他还是会跟别的女人……”

“有一件事,可能你还不知道,其实我一直想联络你的,不过我知道了你的情况,担心你还处在痛苦麻烦中,想再过段日子,等简弦的事过了一两年后,再来告诉你这件事情。”他突然岔开了话题。

“我这间酒吧,前两年遇到了困难,资金周转不过来差点要关门,后来是简弦帮助了我,他提供了一笔资金给我,挽救了酒吧,并且不要我还他钱,要求我把那笔钱当作入股,而且股份要求在你的名下。所以,其实两年前,你就已经是这间酒吧的股东了,而且股份不少,我跟简弦私下操作已经完成了相关手续的办理,工商那里也登记了。我要告诉你,这两年酒吧经营得很好,尤其是去年,盈利很不错,你该得的分红我一直替你存着,现在应该给你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感觉这像是一出闹剧。

“他瞒着你这件事,也让我暂时保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不过我想,大概他是害怕你会有心理负担吧。但这事儿迟早是要让你知道的,我问他什么时候告诉你,他当时的回答很奇怪。他说,等我离开人世或者跟莫菲分手的时候吧。我有种感觉,他是想留点儿什么给你。”

“就像他为另一个女人所做的一样。”我口吐寒气。

“是。他以你的名义开了一个银行账户,我把分红都存在里面了,呆会儿我就把银行卡给你。”

“不必了,我不会接受的。”

“为什么?”

“我不想要他的钱。”

“这是他留给你的遗产,哦……不,这是你应得的,你现在本来就是我们存密的股东,你要明白这一点。”

“我不是什么酒吧的股东,这事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完全没有经得我的同意,你们暗地里的一切操作都是无效,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所有的签名都是你们伪造的,什么工商登记,什么银行账户,他一定是趁我不注意复印了我的身份证,这一切都是不合法的。我不会接受的。”我口气断然得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阿辉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仿佛难以置信。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拒绝他为你所做的?我不明白。”

“因为这不合法。”我脑中一片空白。

“是,操作的过程中有不合法的手段,但这是当事人真实的愿望,我也赞同了,既然已成事实,而且只有你跟我知道,不会有其他任何人来质疑,那这事儿就合法了。”

“不,你错了,如果有一天季丽娜知道了这事儿,那就不一样了。”

“季丽娜是谁?”

“简弦的妻子。”

阿辉惊讶地看着我。

“我认识他妻子,我跟她打过交道,她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已经恨我入骨,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想办法夺回去的,还会让我很难堪。”突然间,我想起那个晓芸错认我时的激烈反应,她义正严词地表示那酒吧是简弦赠予她的,即使真是季丽娜找去了,她也是要不回去的,当时我深感那场景的可笑,而此刻,我竟也身处如此立场,而此时我感到的,尽是悲凉。

阿辉神色凝重地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看着我说:“这事儿她不可能知道,简弦做得很秘密,除非有人去告诉她,但现在这件事就你跟我知道,我不相信你会去主动告诉她。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知道了,这也是简弦的真实意愿,而且已成事实,我相信她不会来找麻烦的。”

“他为那个晓芸开酒吧的事也做得很秘密吧,这事儿在今天以前,也只有你跟那个晓芸才知道,所以这样说来……”

“莫菲,这都是简弦的心愿,他已经不在了,我们活着的人按照他的心愿去办就好了,我们都守着这个秘密,不要去生枝节,否则不但让自己麻烦,也会给别人带去麻烦。我想我不明说,你也应该明白我意思。”他严肃地看着我,像是在善诱一个迷途不返的人。

“你这样在乎他的心愿,你真是对他太好了,你们的友情竟已深到这个地步,我还真没想到。”我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道。

“他是个好人,我们也算有缘,他帮过我,我也应该帮他。”

“哪怕明知他在做荒诞的事情,你也帮。”

“荒诞?这怎么能说是荒诞的事情呢?”他微微皱眉,对我这样的说法明显感到不快。

“哦,对哦,你以男人的立场是不可能这样认为的,倒认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朋友在外有一两个情人在你们男人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帮他处理这方面的问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帮他保守秘密。对了,帮别人保守秘密是这酒吧的风格,不管这秘密是否是荒唐的。”

“莫菲,你这样说让我很不舒服,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对晓芸的存在一定感到有些震惊,甚至愤怒。其实……不知道最好,但是你偏偏又知道了,这接受起来一定很难。”

“接受?我为什么要接受?他原来一直都在欺骗我,这世上会有人接受欺骗自己的行为吗?”

“他没有欺骗你,他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以他的立场,也不可能告诉你晓芸的存在呀。”

我自嘲地冷笑道:“是呀,他怎么可能告诉我,他其实还有另外的女人呢?我也自信到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以为这世上与我抗衡的只有他的妻子,我是他这世上除他妻子外唯一的女人。这多可笑呀,我凭什么那么自信呢?”

“我觉得现在纠结这些问题其实没什么必要了。”

“是没必要了,人都死了,我还能怪他什么呢?我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怪他呢?不过,也怪他自己,如果让我早些知道他跟那个晓芸的事情,那天下午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跟他约会了,他就不可能死了。”

我冷冷地看了看阿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朝酒吧门口走去,无论阿辉叫我与否,我都不打算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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