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苏霰和姐姐到宾馆安排好司机的吃住回到家里，若若还在外婆房里，两人手攥着手，头挨着头，老的坐在沙发里，小的坐在沙发扶手上，亲热得不得了。霰子笑笑摇了下头说，姐，你看这一老一小，这么粘乎。

就让老太太过回孙女儿瘾吧。苏冰无声地叹了口气说，我家那个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不像若若，是外婆眼皮底下长大的，她没跟外婆生活过，外婆对她只是一个符号，就是回来，也跟外婆不亲，妈妈在我这里，虽然有我在跟前，不会很孤独，但她还是想你和若若呢，她虽然没说，但我看得出来。

是的哟。霰子应着，我被工作完全困住了，虽然也常想念老人家，可工作一忙就把什么都忘了，我对她关心得太少了，妈养我们不容易哟！真是辛苦你了，想想心里就不是味儿，对不住她啊！

不说这些了，我和妈也是互慰寂寞啊！苏冰说，这些年，我也享受到了母爱的温暖。妈也和你一样，工作起来不要命，我很小就住在学校里，跟她生活的时间并不多，这几年都给补回来了哪。她呀，苏冰说到这儿，眼睛都放出了光茫，她知道我的退休金不多，硬是把她的工资卡赖给我，说她的就是我的。我不要，要她收着，老人手里有钱心里踏实，要她留着到你那里用。她说，你妹妹不缺这个，我还可以向她要。我怎么能用她的钱呢，当然不能要。她就想着点子给我买这样买那样，你看，她指了指冰箱，她瞒着我换了个大的。她又指了下彩电，她说眼睛不好，又换上了这台液晶的。我们一起逛街，她眼里看到的都是我喜欢的和我需要的东西。云姐和雪姐汇来的钱，她也要赖我收下，说她们给的是过节费，她现在是跟我一起过，就得用这些钱来给她买好吃的。天下最无私的是人母啊！我们妈的心，过去大都装着病人，现在只装着我们了。她每天都要念你们几遍。讲到若若的最多，就是我家那个与她不亲的东西，她也是常念叨着呢。

她俩说话之间，酒酿丸子就煮好了，还有城隍庙的蟹黄汤包。霰子将姐姐盛的点心边往桌上端边喊母亲和女儿，好吃的上桌子了啊，快来吃哟！

四人围着餐桌坐下，若若第一个拿起汤匙，舀起一瓢酒酿闻了闻，就赞叹着，好香呀！说着就往嘴里送，真好吃，姨妈的酒酿做得真好，香洲的酒酿根本没法比。

我这是跟上海人学的，这里的女人都会做酒酿，春夏秋冬都做。

江浙人都是美食家。外婆接上说，上海人的小菜做得非常精致，就是做点心，也是形色香味俱佳，好看又好吃。她用公筷夹起一个蟹黄包放到若若的小碟中，这是你姨妈昨天专程到城隍庙排了半里路长的队买的，这么一小个，就是两块钱呢。尝尝。霰子，你也吃，比较下香洲的蟹黄包有什么不一样。

光叫我们吃，你们也吃呀。霰子先给母亲夹，又给姐姐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买来的，大家都尝尝。她夹进嘴一个，品了品说，妈，上海的蟹黄包的确味道很好，就是太小，香洲的呢，个大，一个顶这里的四五个，价格却只有这儿的一半呢，一块钱一个。不过只有九月菊花黄的时候才买得着。味道嘛，也还好。

不知道美国有没有蟹黄包子？沫若举筷夹来一个，放进嘴里，微仰起头想了想，好像没听说过，我可要多吃一点，吃腻了就不再想吃了。

不想吃蟹黄包就不想外婆了吧？外婆故意逗她，她姨妈，收起来，不给小馋猫吃，她吃够了就不想我们了。

苏冰笑了笑，把装包子的盘子挪到若若面前，喜欢吃就都吃了，明天我再去买。到了美国可不要忘了我们啊，要常来电话。外婆会想得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我的耳朵恐怕要磨起老茧啊。

我一天一个电话总该行吧？若若边吃边扬起脸回应姨妈，电话费你们谁支援我呀？

你妈支援。外婆笑着说，就算是给我的零花钱吧。

这是两码事。苏霰看着母亲，您可别把规矩立坏了，女儿赡养父母是天经地义的，自己饿肚子也得让父母吃饱，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您却反过来要当父母的供养孩子？您该要求她努力奋斗，创造自己的美好人生，不要有依靠任何人的思想，就像我小时候您要求我的那样，要靠自己，丈夫嫁得再好，也不要想着依靠。她认真起来，若若，你遇到困难时，我们当然不会袖手不管，但你心里得有个尺码，要记住一个原则：人生靠自己创造，幸福靠自己创造，不要把希望寄望在别人的身上，既便是父母。你初到美国，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的，要有心理准备。不要以为有志理在那里，你就可以靠丈夫过日子，别忘了你的理想，你要努力去实现你中学时代就确立的理想。

妈，您说过好几次呢，我是成年人，您放心。

你能记住我的话，我和外婆就放心了。苏霰露出了微笑，你读书的经费我们会出的，我和你爸都已商定好了，你要争取考上你理想的研究专业，考上你大姨二姨的母校，这也是你外婆的心愿。

不用你们给学费，志理的助奖学金够我们用的。

上学的学费就让父母出嘛。外婆插话说，当然你丈夫的钱你也能用。你这小傻瓜，钱不是越多越好吗？穷家富路，那是在外国哪。用父母的钱读书也是天经地义的呢。

外婆，您不用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希望我好。沫若对外婆笑了笑，钱不够用我自会跟妈妈要的。我不会那么傻，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我不干。你们的若若也不是孬种，放心吧。

酒酿丸子还有啊，若若再来一碗？苏冰觉得妹妹的话题太严肃，有意引开说，美国真的没有酒酿呢。

姨妈把我当饭桶了吧？美国没有您给我带一瓶去，给志理尝尝。

没问题。苏冰转向妹妹，下午你们有什么安排？

都四点了，今天不出去。苏霰回答说，我帮你做饭，顺便也跟你学学做上海菜。好不？明天你陪我们去给若若买东西。

你先到我房里躺一会，做饭时我叫你。若若跟外婆睡，你跟我睡。没意见吧？

我当然跟外婆睡，外婆还要给我讲她和外公的爱情故事呢？我早就盼着这一天。

那就这样，大家休息去吧。苏冰突然想起要嘱咐若若的话，她把若若拉到厨房，小声说，外婆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话可不能说得太多了，别让她太兴奋，还有好几天哪，慢慢讲，不能累着她。

沫若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们先睡觉，睡好了她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姨妈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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