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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废江河万古流——兼论东方文化的大思维(3)

小说: 《金刚经》到底说什么:与南怀瑾商榷      作者:董子竹

我们反复说过,在东方文化看来“宇宙—生命”这个大系统是不可分割的,离天莫说人,离人莫说天。天之“仁”,正是承认人之“欲”的合理性;佛的戒定慧,正是众生的贪嗔痴,天理与人欲本是一个东西,只是理性上表现为相反而相成。释迦对于人类社会的一切“弊病”,即“恶行”,都看成是生长莲花的原料营养。离“恶行”,无莲花可说。综合释迦的全部理想, 他所说的极乐世界与现实人生的差别,只是“唯除五道,诽谤正法”,即一切杀戮应逐渐减少,而每一个智慧生命都应明白天地之大道,即释迦自己已经明白了的东西,只此而已。阿弥陀佛的四十八愿体现出的不是“不贪”,而是“大贪”。不过这“大贪”是在全体生命高度和谐水平上的“大贪”。

“东方文化”着眼的永远是现实人生。

不管是现今的儒,还是现今的道、释,大半把古典作家对“体”的论述,强加给人类。佛家所说的“一心不乱”、享受“清福”,都是指的“体”而言,“金刚”也是借喻“宇宙—生命”系统本身的,根本不是要求人们自己去实践的。个体生命永远不可能是“一心不乱”的“金刚”。所谓成佛,首先是把自己的欲望消溶在“宇宙—生命”系统的整体中,即所谓“灭度”、“无余涅”。不是“欲望”可以被修行掉。如果一切生命皆是一心不乱,皆是“金刚”,皆无“贪、嗔、痴”,诸法不就有“常”吗?断无此理。

戒律在佛家,一是承续了小乘佛教的东西,要修特异神通,非守戒不可,这也便是原始宗教时代,世界各民族通行的所谓“禁忌”的规范与发展。发展到《梵网经》,戒律不过是佛学中悟道的一个法门。《梵网经》前半部讲的就是心地法门,后半部才讲戒。在讲戒的同时,释迦一再告诫弟子们“我是已成佛,汝是未成佛,但得如是信,戒品已具足”。《维摩诘经》也反复强调这个道理。真悟了道,又何戒之有?

东方文化不是清心寡欲的禁欲主义文化体系。东方文化极力强调要让人们明白天地之大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这是为了提高生命的文明水平,这与后来的“东方文化”的禁欲主义宣传,完全不是一回事。

既要摆脱原始宗教期的愚昧乱伦及杀戮,又不是禁欲主义,这才是东方文化提倡修德的目的。

“悟道”是主体,“修德”是副产品,后世的儒、道、释三家完全颠倒了这个关系。我们之所以要对南怀瑾先生的《金刚经说什么?》提出异议,也在于南先生没有完全摆脱这一历史弊端。

“道德”永远是具体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善恶标准,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美丑原则,价值观念的千奇百怪才令“宇宙—生命”这个大系统婀娜多姿,生气勃勃,从而生生不息。把“道德”神圣化、抽象化,是对东方文化的反动,是近千年来东方文化出现“假道学”现象的根源。

从真理向前跨半步就是谬误。合理的道德教化是历史进步的需要,矫枉过正便是死寂、呆滞。东方文化就是这样走向呆滞死寂的。

三曰:神秘功能化。这个倾向主要表现在道、释两家。

历史总是具有一定的承续性,东方文化是从东方传统的宗教文明脱胎出来的。和世界所有民族的原始文明一样,东方原始宗教文明对“特异功能”是极看重的,一个人的社会身份几乎是由他具备的特异功能决定的。这当然和全社会抗击自然灾害的能力低下有关。这是世界各民族的历史上都存在的一个阶段。至今非洲、大洋洲乃至亚洲的不少地区还残存这种文明。

儒、道两家的古典作家几乎不提及这一问题。这大概和中国文明较早脱离原始宗教文明有关。这个历史最少可以上溯到周文王,周人提出的“惟德是馨”的口号,就是针对殷商的“鬼神崇拜”的。“惟德是馨”“祖宗崇拜”的出现,说明中国人早就开始否定可以用特异功能沟通彼岸神灵世界了。至于后来的道教,大讲修炼之术,和中国古代的养生之道有关,但与老子、庄子绝无关系。应该说是古文明的残余。

佛家事实上也是否认“神秘功能”作用的。《楞严经》几乎是对“神秘功能”的全盘否定。经中借介绍二十五菩萨的修行,由文殊(智慧)一一评价,二十四位菩萨都无法得“圆通”。至于观音菩萨的“修”,是怎么回事经文没有细讲。“耳根圆通”绝不是一个修功夫的法门。“此方真教体,清净在声闻”绝不是通过声音来修炼特异功能,然后悟道。

在《楞严经》的最后,介绍了五十阴魔,现在许多人还在一层层研究,看自己是过了哪一关,色、受、想、行、识五大关都能突破吗?一个独立的生命,色、受、想、行、识完全都变了,又是什么?释迦牟尼在暗示什么?还是要回到《金刚经》的“灭度一切众生”上来。

就是被人们公认为小乘经典的《阿含经》,实质上大半是讲的大乘道理。《阿含经》中一再提到,只要“宇宙—生命”系统中,有一个“人”通过了四禅,每通一禅都会令“宇宙—生命”这个大系统全体受益。决不是一个人一个人自己去修炼。进而推衍,释迦自己成佛,“宇宙—生命”系统全是佛,所以他说“我是已成佛,汝是未成佛,但得如是信,戒品已具足”。

南老在《金刚经说什么?》一书中,一再说明仅有特异功能不是真正悟道,但又几乎处处都要讲“境界”,看来南先生是主张“功”、“德”合论合修。不管南老的看法如何,南老是太着重个人修行了。而个人修行的客观标准不由得就落到特异功能上了。恕我直言,南老是落到一个怪圈里去了。

什么是特异功能?从“宇宙—生命”大系统看,自然科学、社会生产力的每一个进步,都可以说是“宇宙—生命”系统的“特异功能”。把自然科学说成是洪水猛兽,与东方文化的主旨不合,是庸俗了的“东方文化”的偏见。恰恰相反的是,自然科学、社会生产力的进步也就是众生皆成佛道的标志。

我们以为这才是真正的“东方文化”的原则所在。

至于今天的所谓“气功”,保留一些古人的养生之道未必是坏事。有人想以此冒充生命科学,从而以人体特异功能为基础,建立人类新文明、新哲学,实在是不通东方、也不通西方的热昏了的胡话。

至于有些人把孔子、老子、释迦都说成是大气功师,说什么佛学与当代原子物理学是一致的,说什么释迦的天眼超过电子显微镜、射电天文望远镜……诸如此类的臆说,只能令仁者喷饭,我们实在不敢太恭维这些东西。

仁者,你知道吗?电子显微镜、射电天文望远镜就是如来的天眼、法眼、佛眼,也是你自己的天眼、法眼、佛眼……会么?

你已早具备了五眼六通了,可惜你不自知。

历史就是佛,不管人们怎样看,怎样议论,我以为东方文化早就大发展了,江河自是长流不已,莫妄论吧!任何妄论,都不废江河万古流。

本文只能是个序,扯开的题目却太大,限于“序”的篇幅,无法全面铺开,细细论述。我们之所以选择南怀瑾先生的《金刚经说什么?》作为展开我们观点的对象,一来是想借名人以自重,另外一方面也是由于南老的着作要精致得多,比之时下通行于坊间的佛、道、儒着作,基本没有常识性错误。而坊间的一些东方文化着作实在令人不忍卒读,我们如果以他们为对手,不知要跟着他们瞎绕多少弯子。真是不得已才选了南老的作品,实在是抱愧。

但愿在本书的正文, 我们能借南老的思路说清我们关于东方文化的全部观点。

否定之否定,怕真是宇宙间的重要规律。东方文化的古典作家释迦牟尼佛、孔子、老子开创了他们的学说之后,东方文化的发展,不是理论上的发展,而是实践上的发展。

一切从“宇宙—生命”系统的整体出发。

一切都是人间的、此岸的。

一切都是实践的、历史的。

一切都是知行合一的。

一切都是理性的、文明的,脱离了原始野性的,但不是西方文化所谓的那种理性,不是书本中的“思想理论体系”。西方人的逻辑学,并不被我们看中。

一切是缘起。

一切是自性本空,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可变的,但必须是整体的变迁、发展、改造……而且不是一世的变化,是穿透三世的,即穿透过去、未来、现在三世的变化。

最后这一段话是佛学与儒、道两家的区别之处。

正因为是整体的变化,所以佛学特别指明自己是“大乘佛学”,“大乘”就无所不包,即灭度一切众生。

实践第一,历史第一。只有首先是历史的整体的,才是真正的实践第一。“实践”作为范畴,不是说的“行为”,更不只是个人行为,但包括一切个人行为。

这样,东方文化便走出了理论,走进了人间,走进了历史。

我们要指出,自孟、荀以降,至董仲舒、朱熹……乃至佛、道两家的祖师大德,大半走着一条与古典作家几乎是相悖的路,他们的思路不同于古典作家们的根本之处, 在于后学们把个体人的修行、修养、修炼, 推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相悖也未悖,原始人类走出原始宗教图腾神秘,正需要一段教化,正需要大幅度提高个体人的素质,这是历史必走的一段“之”字路。我们绝不否定个人修行、修养、修炼在“宇宙—生命”系统演变过程中的价值。但是,如果由于此,而把个体人的修行、修养、修炼作为东方文化的基础、出发点,这就与东方文化古典作家的观念完全相悖离了。中国史上自称是“文明”的东西一败再败,一弱再弱的历史似乎也在证明我们的观点。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写这部书的原因。

人类史,据科学家们讲,大概有三百万年的历史,此论是否准确,并不妨碍我们的论述,因为一切是缘起,一切是性空,性空即是可发展、可变化,也就是川流不息的历史运动。我们要问的是,为什么最近的三千年,人类社会的文明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管道学家们、佛学家们、东方文化的大师们怎么说,我们今天的时代较之过往的历史绝对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大发展、大进步,不管用什么理论为准则,活生生的现实世界总是否定不了的。至于新儒家新佛家以环境问题道德问题为由,否定这个大发展大进步,实是不懂否定之否定辩证法的缘故,不值一驳。

为什么只是这三千年会如此翻天覆地?不管有多少政治斗争、经济竞争、文化较量,世界的“和”的一体化几乎是人人看得见的前景。今天的世界各国谁脱离了世界经济的一体化也无法生存。世界文化的大交流大融合也由于高新信息工具的出现,而成为势不可免。“和平与发展”成了未来人类的根本主题。

从这里我们是不是已经看到人类文明发展的大趋势,与东方文化的大思维正在暗暗相合?如果我们的估计是正确的,在东方文化走完了刻意于个人修行、修炼、修养的方便之路之后,该是我们认真发掘东方文化古典作家的本意,尤其是他们的“宇宙—生命”系统的整体观的时候了。

“否定之否定”。又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了!

我们不否定南老大量着作的价值,但我们必须往前走。南老诸君的价值只是过去的价值。

这也是我们写这本书的原因。

做好这一步工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们只是相信努力不会是白费的。至于我们做得是与不是,好与不好,那是该后人去评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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