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正当男儿立志时(13)

第二天一早，炮兵营的党小组长传达了中共九江市党组织的指示，命令炮兵营的共产党员速去南昌，加入起义部队。他们这6名党员编为一个行动小组。这一天，炮兵营失踪了6个青年军官。

离开九江那天，李汉魂封锁了南浔线上的生镇马回岭，铁路中断了，他们便上庐山，从牯岭觅小道翻山而过，越过马回岭，用两只脚一步一步走向南昌。

许光达一行爬山涉水，昼夜兼程，于8月6日晨到了南昌城下。他们的疲劳一扫而光，沿途所受的折磨烟消天外，只想快点进城，加入起义部队。当他们兴奋地擦去头上的汗水，拍净身上的尘土准备进城时，却发现南昌城头没有红旗，听不到歌声，城门口有军警站岗，盘问过往行人。

许光达机警地发现守大门的不像是自己人，在离城不远的路口，他们发现了一张由张发奎署名的告示，上面说：“叶挺贺龙，盘踞南昌，希图不轨，实行赤化，本总指挥，挥泪致讨，以谢党国。”

原来张发奎的部队进了南昌。这家伙彻底倒向了反共的蒋汪一方。

南昌起义的叶、贺部队已经转移了。

千辛万苦追到南昌，却扑了空，他们不免有些失望。是的，谁也没想到，满怀希望地追到南昌，红旗却不见了。他们又到了十字路口。走哪一条路？此时的许光达果断提出：“用我们的腿去追上红旗！”

这时，起义军已取道临川、宜黄，南下广东。许光达他们马不停蹄，沿抚河向南奔去。迷航的小船又有了方向。

抚河，是鄱阳湖水系的五大河流之一，水源充足，是江西的一条主要水路。往常，沿河各小镇，舟楫往来，买卖兴盛，十分热闹。可是，这两三天来，凡是他们经过的集镇，都是冷冷清清的，店铺、住家一概门户紧闭，连找个问路的人也不容易。为了找些吃的，他们一连在几个小镇上敲了几家大门，都无人理会，弄得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有人甚至骂起娘来。8月是江西最热的季节，平均气温在摄氏28度到30度之间，最高竟达三十七八度，在这样热的天气里赶路，虽说渴了可以喝一点抚河水，但是整天弄不到吃的，消耗的体力怎么补充？更令人气愤的是，一路上常常遇到三三两两从起义队伍中开小差的逃兵。这几个共产党员血气方刚，不能忍受这种无耻行为，然而又无力阻止他们，气只能窝在心里。不过，从这些人嘴里倒知道了部队的确切走向，这一点可算是意外收获。许光达打趣说：“想不到，他们对我们还有点用，少生点气吧！反正，不革命的早晚要滚蛋的。”

这天，他们从几个逃兵嘴里知道了暴动队伍正在临川休息，心里又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追了这么多天，总算有盼头了；着急的是，这儿离临川还有百十里路，至少还得赶两天，会不会又追不上呢？

“走点夜路赶一阵吧！”许光达建议。

许光达等日夜兼程追赶起义部队。在丰城县境，被从起义军中叛逃的一支部队抓获，后趁叛军在村内抢劫之时，在夜色掩护下逃脱。但钱物皆失，身无分文，又走错了方向。同行的共产党员杨实人系临近高安县人，不得已，相偕逃到高安，得到高安县党组织帮助。杨实人留本县工作，许光达等继续南下。七八天后，他们在宁都终于追上了起义部队。

宁都城里驻扎的是起义军二十五师，许光达他们到了师部，见到师长周士第，接上了组织关系。几个人被分到师属各团，许光达被分到七十五团三营十一连当排长，25师是支老部队，不少士兵参加过北伐战争。师长周士第就是个老共产党员，北伐战争中著名的铁甲车队队长。

许光达来到十一连，党代表廖浩然热情地迎接他，介绍了连里的情况，对黄埔毕业生许光达寄予很大希望。战士们看见上级分配来的新排长，是个19岁的娃娃，文质彬彬，说起话来还有点腼腆，虽说是军校毕业，可是个学炮的，就有些看不起他，背地里戏称为他“娃儿排长”。

在七十五团，许光达意外地遇见了在黄埔军校时的同班同学廖运周，他任七十五团参谋。同学重逢，彼此都很欣慰。廖运周告诉许光达，七十五团是一支光荣传统的部队，它的前身是北伐时期攻打汀泗桥、贺胜桥等战斗中屡建奇功、荣膺“铁军”称号的叶挺独立团的第一营，现任团长孙一中就是当时的副营长。

第二天，许光达换上一身新军衣，扛着机关枪，带领他的一排人，行进在南征的队伍里。

8月23日，南昌起义部队决定击破会昌之敌，转道去汀州、上杭，直下潮州、汕头。

七十五团十一连党代表廖浩然向全连传达了上级的作战命令。官兵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许光达心情振奋，这是他加入起义军以来的第一次战斗。早晨9时，七十五团到达会昌城西河边，投入战斗。十一连是全团的尖刀连，而许光达的排又是尖刀排。他和战士们都饥渴难当，正在渡河，却顾不过来喝水。有的战士停下来往水壶里灌水，许光达鼓动说：“同志们，不要停，冲上去，打完仗再喝水。”战士们收起水壶，跟着他冲过去，他带领尖刀排一阵风似的冲到第一个山头，甩过一排手榴弹，乘着还没散尽的硝烟，尖刀排已经占领了有利的地形。驻守山头的敌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冲到眼前的尖刀排俘虏，活捉了敌人营长。

七十五团三营的营长叫蔡晴川。他在这个团里以作战勇敢、性情爽朗著称，说起话来，嗓门儿大，笑声高。会昌战斗后，十一连连长调走了，他想让许光达来代理连长，因为许光达在会昌战斗中的表现给了他很深的印象。这时，有人开玩笑说：“这样一来，你把个‘娃儿排长’提升成‘娃儿连长’了。”并且告诉了他关于这个雅号的由来。

蔡晴川听了哈哈大笑：“好嘛，我就是要这样的‘娃儿排长’去当连长。”

第三天，他去十一连宣布命令，亮着大嗓门儿说：“李连长走了，连里没有了头，经团长批准，由许光达排长代理十一连连长。你们不是叫他‘娃儿排长’吗？现在他升任‘娃儿连长’了。”从这以后，“娃儿连长”的雅号又在七十五团传开了。

10月2日，钱大钧率3个师的兵力进攻三河坝，部队过汀州以后，前敌委员会决定分兵两路：主力直下潮汕，二十五师由朱德率领留驻闽南三河坝，抗击敌人追击，保证主力的行动。

钱大钧率1万余人，杀气腾腾扑过来。尖兵先登神坛顶，随后占领了三河坝，指挥部设在裕兴旅店，分兵驻扎在大麻并在旧寨、南门坪一带挖战壕，在观音阁上还架起一门大炮，二十五师退至韩江东岸东汶部顽强抵抗。敌我形成对峙局面。在河滩的竹林里，朱德召集二十五师全体军官开会，传达了上级的指示：起义的总指挥部率领大部队向海陆丰进军，由朱德同志指挥二十五师留守三河坝，牵制敌人兵力，掩护主力转移。七十五团的阵地相当重要，是三河坝的命运所在，而许光达所在连的阵地又是全团的致命点，把这块阵地交给十一连。朱德指挥二十五师，与敌人激战三昼夜。七十五团伤亡很大，团长孙一中负重伤，三营营长蔡晴川英勇牺牲。

许光达率领十一连坚守阵地，他端着刺刀，站在堑壕上，高喊：“同志们，记住我们的口号：没有泪，只有血，用我们的刺刀，开辟胜利的路。”一场短兵相接的恶战开始了。刀戈乒乓，轻伤员爬出掩体，举枪拦击后续的敌人；重伤员抓住手榴弹，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

一发炮弹在许光达身旁炸开了，气浪把他推倒，他觉得腰部被什么咬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后腰，血，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来。“负伤了，真见鬼！”他骂了一句，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冲了几步，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许光达所在连的党代表廖浩然也身负重伤，他俩被一同安置在三河坝附近的茂之前村养伤，待伤口渐渐好转，许光达就归心似箭地去追赶起义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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