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专业化是发展的根本(6)

因有这网站，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会来个咨询电话，生活经常充满了意外的惊喜；原来曾经的每一个昨天，都已印着今天的脚印，昨日也许是无边无际的海洋，我之前疲惫的心以为还要进行着遥遥无期的流浪，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推向深远的彼岸。

因有这网站，我庆幸地得以顺利完成了结婚这一艰巨的法律事实，直到结婚那天，我还在接着离婚的咨询电话。

通过网站找来的客户，主要是喜欢上网的人。这一代人，其实也就和我们同时代，财富不一定见得有很多，但家庭已初见雏形，感情却因时代因素而存在很大的不稳定因素，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渐次成为离婚的主角。这就是我们律师业务的潜在市场。

我不希望他们离婚，我总是劝他们好好商量最后不行再起诉。

每当我和这些虽然结婚、但还隐约透出点和我一般稚气的原告或被告偶尔探讨一下婚姻问题，颇有些迷惑，有时对自己以后的婚姻是否能够“百年好合”深感动摇——百年，好长啊，先过好现在吧。

以下是一小部分离婚案的实录，其中“博弈”是来自网站的第一件离婚案。

第七十一 博弈

我看看表，上午九点。刚才L又来电话，催问法警到了没有，我应付说他们正在准备车辆。这是网站来的第一宗离婚案。L申请法院对其老公S所办公司的账册进行查封。一张无形的网正悄悄向S铺来。

申请法院去搞查封，可不是靠一纸申请就可以办得到的。此案和老刘合办。

十点左右，我们下楼，要查封的东西离我们律师所不远，走路过去，已见两辆警车停在那。法警命令财务室做账的人把账册资料等整理好，把柜子全部打开，然后七手八脚把东西往外搬，最后通知S，他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是当事人。

一个多钟头后，S脸色铁青进来，任何人给这么弄一下，不愤怒才怪，何况对方还是老婆，一个年轻的女人，而他，说什么也是有点脸面的人。

他抓起电话，给他律师打电话。他的律师叫他报警。

法官耐心开导他，你的老婆已起诉你离婚，这是诉状，先把它签了；而查封是因要分割财产，法院依其申请作出裁定而实施的，你打电话报警，是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懂不？

在场的领导有些不耐烦了，口气对S逐渐强硬起来。S脸色更加铁青，一声不吭。场面僵持着。

L跑过来，说二楼有间房，存放着过去几年的资料，非常重要；而在一楼还有一间，估计账册也有几箱。

L之所以知晓那么多情况，是因为其舅舅在公司做过财务，S把他给炒了，此事成为离婚的导火线。开始L只是来向我咨询，说给对方机会，一个月后，怒气冲冲打来电话，说要起诉S！并怒火冲天说要查封他的公司！因为舅舅都给涮了！

S称没带二楼钥匙，法警命令大家一起把门锁砸开。法警边敲边对站在一旁的我说：“你律师还不动手？呆着干什么？”

我？我不是法院的啊，我想，但还是装模作样拿起东西敲敲。S此时正好跟上来，见状拿起数码相机对着我们左右移动。法警队长忙上去把相机夺过来，喝令其把里面的东西删除，并没收了相机。

搬运，清点，贴封条，东西足足装了一车，持续到下午四点多才结束。

因为S不但开了有限责任公司，还有个人独资企业、个体工商户，有婚前设立的，有婚后设立的，有总公司，也有分公司，但都集中在同一地方做账。

五花八门的公司类型，逼着我狠狠地把公司法、企业法等法律啃了几遍。没有业务就没有钻研，确为真理。

S是视事业为生命的人，这么查封无异要了他的命。

过了几天，L慌张打来电话，说老公叫了几个黑社会的找上她的单位，威胁要她把账册拖回来，否则……并问我怎么办。

我想了想，只好建议她去派出所报警备案。L要求我陪她去，我左躲右闪，总算摆脱掉。

这个案子历经几个月，最终以调解结案。

后来，我发现S的门店全部把招牌名称更换了。他一定觉得晦气。

第七十二 皆大欢喜

H问我，能否在一个星期内办妥离婚手续？因为他和老婆都同意离婚。

“为什么不去民政局办理？”我问，“只花几块钱的事不做，偏要到法院去受罪？”

“我们都是外省的，来回不但辛苦，路费还花去不少，还是在这里办理合算。”他说。

“这样啊。”我思衬着，双方都同意离，当事人配合到这一步啦，剩下的工作就是律师如何跟进法院了。

“你有这里的暂住证吗？”我问。如果没有，想立案是不可能的。

“没有。”他迟疑了下，补充道，“我可以到派出所开个证明。”他是某公司的经理，有这种能耐一点也不奇怪。

“那好，也顺便帮你老婆开一个吧。”为了保证不误事，我忙接上话。

先接下来再说，我想，但心里没底，我认识的法官不多，万一主审法官出差什么的，就被动了。

不过，出差应算靠得上边的“不可抗力”，当事人会理解的！我变得理直气壮，巴不得法官真的出差了，好给我缓冲，让我有个侦察思考的时间。

证明开出来后，我也很快立了案交了费。第二天，我打电话给立案庭，问这案件承办法官是哪位，并小心谨慎地问，他的手机可给我方便联系他吗？立案庭毫不犹豫地报给我号码，这才叫便民措施！

立刻拨过去，自我介绍，我有点紧张，搞得我像个推销保险的，说有个离婚案还没送上业务庭，但案已分给你承办，双方都同意离婚，能否安排个时间尽快开庭？

电话里头顿了几秒，跳出几个字，“后天早上吧。”

尽管他语速很慢，我却如获至宝，除了说谢谢就是感谢。

我打电话给H，说后天早上开庭！他忙说：“我通知老婆从外市过来！”他对我如此神速深感佩服！

那天早上，当事人双方准时到场，简单问话，作笔录，签字，然后书记员去盖章，拿到调解书不到一个小时。双方都很满意，我特地向他老婆也递了张名片，美其名曰提供私人法律顾问。

在他开小车载我回办公室的路上，他说：“看来什么事有中介就是好啊！”由衷地感叹。

我真有种反驳的冲动，但我们确实是中介服务机构啊。

第七十三 不战而屈人之兵

A的老公起诉她要求离婚，并分割夫妻价值50万元的共同财产。

A思前想后，觉得甚是吃亏，因其二十岁出头就嫁作“他”人妇，而他那时年近五十，并育小孩一个。

双方分开两地工作，毫无感情可言，她最疼爱的小孩在抱回娘家的半路，被老公派人硬生生抢了回去，她这么久还没见过孩子呢。

A的老公在起诉状中说，起诉是为了不浪费她的青春。

我的工作就是帮A调查对方的财产状况。根据线索，A的老公有车，有房，还有地，还开有公司！对方是个有钱人，在当地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离开庭时间还遥远，可暂时不理会。台风刚过去的第二天，我坐车来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城，穿得很优闲的，打着把伞，拖鞋踢得地板叭叭响，我完全融入了本地市民生活。

坐着辆摩托车在通往机场的空旷大路上来回转了几次，终于在一堆矮平的房屋中搜索出A的老公公司的名称。

百多米外，我眯起戴着眼镜的双眼，用手遮住半边脸（那可是艳阳高照），看见公司门前停靠着一辆墨绿色的小车，但看不清车牌。

索性挪到公司对面（只隔着条马路），装模作样在等车，看清车牌后，抓住伞的手同时握着支笔，以另一手掌心当纸赶紧将车牌抄下。

不久又来了辆小货车，立刻抄下；半个钟头后，在我闭目养神了一会睁开眼时，竟看见一辆崭新的帕萨特车，简直是送上门来了。全部拿下！这辆价值不菲的小车白白送上门来，看来我对委托人有个不错的交代了。

拿到车牌线索，下一步就是到车辆管理所调取资料。我对A说，律师可能查不到这些资料，说不定还要申请法院去调查，A表示理解。

去车管所调查，历经曲折。第一次，全部停电；第二次，电脑全部瘫痪；第三次，主管领导外出开会。

我急了，在车管所里一片晃动的“打击非法中介”旗帜下的一堆蠢蠢欲动的人里，和一个积极性颇高的妇女碰上了头。

“你办理车辆资料查询业务吗？”我问。

“什么东西？”她一脸迷惑，我解释了好久，她说，要找所长批才行。

“你们中介业务范围太窄了，谁不知道要找所长？”我转身把她撇开了。

没办法，只好第四次去碰运气。律师靠天吃饭，一点都没错。

我终于在一个小小的窗口里面发现了领导和蔼可亲的面孔，挤上前把诉讼资料塞进去。盘问了几句，聊了几句，他的贵手终于抬起来在上面批了字。

简直就是圣旨！拿到盖章的车辆登记资料也就一眨眼工夫。

到下面的县城国土局调取对方的土地资料没遇到很大阻力。

调查就暂时告一段落。综合分析一下，有车有地，有工商内部档案有车辆登记资料，满载而归，我写了个报告，详细作了分析，让A觉得自己获得了超值服务。

离开庭的时间越来越近，我隐隐约约感到不安起来，挖了他那么多财产，他能对我客气才怪！过了几天，我接到A的电话，说老公已撤诉了。

“什么？撤诉？”我惊喜得差点叫起来，注意不是惊讶哦！但我还是抑制了喜悦之情，故意问：“为什么撤诉了？”

我问完后觉得有点后悔，撤就撤了，还问什么原因。

“他知道律师在调查他的财产。”A说。

“他一定是感受到律师的压力了。”我借题发挥了一通，把律师形象大大地提高了一把。

“我觉得还不过瘾，想继续，怎么办？”没料到A说这样的话，官司还没打就上瘾了。

“继续不了，除非你起诉他要求离婚。”我说。话虽这么说，但我可不想继续下去了。

后来，听说她和老公协议离婚了。这是我最期望看到的结局。

第七十四 有惊无险

委托人甲，年近三十，在外打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灯红酒绿，与在农村居住的妻子分居若干年，距离逐渐拉大，感情每况愈下，终不堪忍受心理折磨提出离婚。

该案由L市法院受理，顺利立案后，我就轻轻松松等待开庭日子的到来。

过了段时间，甲来电，说老婆带领七姑六婆三姨到他老家闹事了，吵个不停，还把家里弄个底朝天，该怎么办？

这种事在离婚案件中并不少见，但真的出现的时候，每个人包括律师都不得不对自身安全系数审视起来。

我劝慰他几句，叫他注意人身安全，然后说必要时报警。想不到我在危机时候想到的也是报警。

可是，谁来安慰我？L市那里曾经复杂得名噪一时，估计不会动刀动枪，但搞得你心神不安甚至擦破点皮也是有可能的。

我开始思考着挑选左青龙右白虎护驾我开庭，那可是要付费的哦，哎，这也算是律师的一大成本啊。

离开庭的日子不到一个星期，电话响了，是本地电话号码，听到的却是甲的声音。

“这么早回来准备啦？”我说。心想，我都没准备好怎么去呢。

“我回来和她和解。”甲说。

那天我正好在外市办事，一听觉得眼前一亮，忙说：“我明天陪你们到法院办手续。”

“去民政局不行吗？”甲问。

“行啊，行！”我惊喜道。太激动了，天助我也！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切记带上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离婚协议书、个人彩色照片一张。”我补充道，怕遗漏什么多跑几趟事情就泡汤了。

“结婚证不是在你那里吗，怎么办？”甲问，他的记忆力比我还好。

有些法院在立案时需核对结婚证原件，甚至需要暂时收缴结婚证，若判不离再退回。在委托案件的时候，我签收了他的结婚证原件。

“是哦，”我顿了下，指导他，“你跟民政局说结婚证弄丢了，但记得把结婚的具体时间报出来，核实后一样可以办理离婚的。”

我有过相同的陪其他当事人办理离婚登记的经历，这种小问题难不倒我，情急之下只能教他点歪招，否则机会稍纵即逝。

下午，甲又来电，我以为是向我报喜说搞掂了，谁知他说民政局审查的时候，发现结婚登记时其老婆还未满二十周岁，属无效婚姻，双方要么办理结婚登记再办离婚，要么什么都不办理——无效嘛。

我感到愕然，看来民政局对婚姻法学习不够深入。最高法院关于婚姻法司法解释（一）第八条规定，请求宣告婚姻无效的，若法定婚姻无效情形已消失，法院对请求不予支持。也就是说，法定无效婚姻的情形消失后，婚姻有效。甲的老婆结婚时尚未满二十周岁，当时属无效婚姻，但随着时间推移，现在她已超过二十周岁，登记婚姻的行为已转为有效。

甲某听明白了，但他老婆就是不配合，律师的话这时候还比不上民政局的有用。我急了，对甲说：“你劝你老婆明天再来一次，我今晚赶回去明早和你们一起去向民政局解释！”

我计划带上法条，若民政局“顽固不化”，打算立即到法院去作调解笔录，庭都不用开，也不是一定要在民政局办理。

当晚我赶回家，打电话给甲准备具体再向他解释一下法律规定，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说民政局已经办理离婚手续了。

我再次感到愕然，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轻松。

类似的案件有好几宗，有的迫于对方闹事而撤诉，有的历尽千辛万苦还是协议离了。

做案就应该做这样的案，轻松，痛快！

第七十五 打满全场

委托人X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死了都要把婚离掉！”

我没有承诺能达到他的要求，接下来他显示出对律师理解的态度，反促使我加快努力的步伐。第一步是收集证据，如证人证词，选择与双方都认识的不同职业不同身份的证人，同时由单位开出调解离婚未果的证明。X是单位领导，出证明不费吹灰之力，但也是基于事实。概而言之，能直接证明夫妻感情有问题的证据都在搜集之列。

其次是申请法院做调查笔录，向单位其他领导及部分证人核实情况，免得法院觉得我们是在捏造事实。

接着是隆重的开庭，我想像它是场擂台赛，选手各自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特别是离婚案，为达到目的各自会使出十八般武艺三十六计。

书记员宣读完法庭纪律后，X的老婆L掏出手机，对着我方一阵猛拍，嘴边挂着丝丝轻蔑的冷笑。

面对如此藐视法庭的恶劣行径，我很想申请法官，把手机没收了。但为不引火烧身，我只好抬头望着对方，心中默读着高悬墙上的开庭纪律：“不得喧哗吵闹，未经许可不得拍照录音，不得来回走动……”

L给我方一个下马威后，开始和我方针锋相对打起太极来。我方说双方早已没共同生活夫妻关系有名无实，她说有啊我们夫妻感情很好经常居住在一起最近他还带我去旅游并作一副恩爱状；我方说被告与原告家人的关系十分紧张也是造成夫妻感情破裂的原因，她说我对家公家婆很好最近才去探望他们，其实听X说这是结婚后惟一一次去看其父母，而且是劝说其父母亲叫他不要离婚；我方说对方发短信捏造散播事实并诬告原告、到上级纪委状告原告有外遇是造成夫妻感情破裂的主要原因，她说X就是在外面有女人我只不过想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拉回到身边。

双方一番混战不分胜负，在法官的提醒下鸣锣收兵。夫妻感情究竟如何，除了天知地知他知她知，没有人真正知道。

L占了上风，和作为其代理人的姐姐精神百倍，口若悬河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给在场人员上了堂十分深刻的如何维护婚姻稳定的课程，同时警告我：“你律师不要拆了我们夫妻俩！”我没吭声，心想，你们要散伙关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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