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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梦”中的“富”该从何处来(7)

小说: 追梦记      作者:郭重威

曹争鸣听说后大吃一惊,立即不顾属下的反对,抛下手中的工作,站到市府的大门口,拿着电喇叭对游行者高呼。“我是市委书记曹争鸣,我来听取你们的意见了,我建议你们全部到市政府大院中来,我亲自和你们谈,只要你们的意见有道理,我完全听你们的,我们要维持社会的稳定啊……”曹书记这样反复地呼叫着,他的话终于起作用了,队伍停了下来,一个人向他走来了。那人跑到曹争鸣面前来了,他认真地看看曹争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真的是曹争鸣吗?”曹争鸣感到惊奇,他的民众竟认不得他,但很快他又感到悲哀了,自己接近群众太少了,他点了点头,但他似乎还感到不够,又认真地再点了一下头后还把自己的身份自报了一遍。这时一批警察拥上来了,企图要带走这个人。曹争鸣厉声斥责道:“你们统统退下,我一个共产党的市委书记面对自己区域内的群众有什么危险。”警察们一个个地呆了,他们看着那位警督,警督一挥手,他们都撤了。“你真的是曹书记。”“真的。”“曹书记,你是个好人,我们心中有怨啊!”这个高大的,带着群众呼口号的硬汉,泪水竟直滚下来了,他带着泪花,走前一步,抓住曹争鸣的手,激情地说了一句:“曹书记,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一场危机就这样让曹争鸣暂时平息下来了。曹争鸣是以他一贯的人品,在获得了人民的信任后,才能解决这场危机的。市政府的调查组成立了,警方介入了,启动了司法程序,结论很快出来了,双方各有三人被刑事处分,丁国正也在其中,他以故意伤害罪被判两年零六个月。曹争鸣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丁国正涉案的消息,他心中非常难过,但他没有表态,他不想干涉司法,待法院宣判后,他悄悄地到看守所中找到了丁国正并作了一次长谈。“你认为判得合理吗?你如认为有冤屈是可以上诉的。”“我打伤了两个人,我认罚,但我想提出一个要求,让我在服刑前能看到停车状况的改善。”“你为什么不提自己的问题,而又要提这个问题呢?”“因为我们六个人已为这个问题作出牺牲了,若这个问题不能妥协地解决,今后还会有六个,十二个,二十四个人会为此而打斗,再作出这无辜的牺牲。”曹书记的心为之一动,这个普通农民的人品多高尚啊!于是他真诚回答道:“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市府已责令建筑商拆去两幢楼房建一个上下四层的大型停车场,拆迁工作今天已开始了。”“谢谢你了,曹书记。”丁国正眼中有泪花了,他感到他的牺牲是值得的了。但他却感到还有话说,他想了一想后,面对曹书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人的吗?”“是你太激动了,控制不住自己了。”“你错了,我并不是情绪型的人,我们是无法可想啊!现在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没有说话的地方啊!我们派出了代表,前前后后跑了许多单位,没有哪一个单位能给我们一个肯定的答复,我们只能用我们的方式来表示我们的反对了。现在社会上的许多问题不就是通过‘小闹小解决,大闹大解决’,才获得解决的嘛!所以我们几个带头人议决了,要闹一下子了,哪知对方也有了准备,一场血斗就免不了了。”市委书记面对这个犯人,感到了自己的失职,若在自己主管的这个地盘内,他们找的那许多大大小小的干部中,只要有那么一个人重视他们的问题,把他们的问题纳入到法治的轨道上去解决,不仅那一死八伤能避免,这六个人也不会犯罪,他感到不能面对这个即将要在牢中度过九百多天的人了。

正在书记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丁国正又有了句更使曹书记震撼的话说了出来。“不知我们这个社会,到何日才能让老百姓通过民主的方式自己来解决自己的问题,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用武力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可悲啊!”曹书记的心又是一“灵”,这哪像一个农民说出来的话啊!但这又确实是一个农民说的。他想这农民的这段话,一定是从他经历的许许多多的事例中总结归纳出来的。书记更无话可说了。但他知道了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了,这沉重已不是他原来思考的那些“刚性”的问题了,还似乎已使他感到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了。

曹争鸣沉浸在无边的思虑中了。

丁国正却感到话已说完了,他准备面对那二年零六个月的刑期了,但当他看到曹争鸣那沉痛而无助的样子后,他感到是他对他的压力太大了,他要把他内心深处的最本质的一句话告诉他了,既是宽慰他,也是提醒他,更是激励他。他最后这句话是这样说的。

“曹书记,你是个天底下少有的好干部,但当代这个社会的问题已不是靠像你这样的一些干部就能够解决的了。”说完,他要离开这个尴尬的局面了,但他想了想后,又回过了头,说了一句话:

“请你代我向丹县的那个女法官问好,告诉她,我没有听她的话,我真的对不起她。”丁国正的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声音中没有一丝懊悔,更没有反悔,似乎只是为了向那个女法官传递一个信息而已,这又使曹争鸣想不通了。

这次丁国正似乎真的把话说完了,他毅然地一转身再也不看这个好心肠的市委书记了。十一曹书记把一肚子的气发到了王仁方副市长的头上来了。“你这个负责拆迁、基建的副总指挥是做的什么事啊!那计划中的停车场为什么不造了?

这是谁的主张,若是你的主张,你现在就辞职,让我把你交纪委处理,若不是你的,你要交出个人来,我要和这人算总账,不仅这次所有的经济损失要他负,还要追究刑事责任——”他说到这里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了,声音也颤抖了。“就为了这停车场,一死八伤六人吃官司了啊!钱的损失能算得清,对这十五个家庭的精神账你算得清吗?这是作孽啊——”市委书记的话梗塞了,他的愤慨和痛苦已到了极点了,到了即将要爆炸的临界线上了。王仁方一句话也不说,一直低着头,任这个市委书记时而在咆哮,时而在感叹,时而在自责。他知道他的脾气,当他发火的时候,你若和他顶的话,他若手上有把刀,他真会向你砍去的,你只能耐心地等他去说,等他去骂,等他去跳,他说完了,骂够了,跳累了,他也就无奈了,他就又正视问题,按规章一二三四地去解决了,到这时,你就是把他刚才所说的话全部推翻了,只要你有理,他还是会听你的,书记就是这种人,是个打不弯,骂不倒,只在“理”字面前低头的一个耿直的人。

王仁方副市长就这样以这副姿态,在静静地等待他发泄的结束,不悔不怨,不急不躁,充分地表现了中国当代“臣民”的那种奴性和驯服,但那仅是他的表面,而他的内心,当书记在跳、在骂的时候,他正在默默地思考他的脱身之计呢!

这停车场的停建是恽国祥提出的,是他同意的,他可不是轻易就点头的,这个“点头”是恽国祥用这个地盘上增砌的三栋大楼利润的一半换来的,这个责任他能承担吗?他不承担又推到谁身上去呢?他虽是个小诸葛,但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来了。此刻,他到希望这个书记一直暴跳下去呢!

但那是不可能的,书记每次发火最多半个小时,一般只有一刻钟,他没有时间再去多思考了,他必须做出选择了。就在这时,一个“金禅脱壳”的主意产生了,他忽然摸出了手机,厉声地责问对方。“恽国祥,你那两幢房拆了没有?”对方回了一句什么,他更火了。“我看你胆大包天了,书记的话,总指挥的话你都不听了,我看你不想吃‘新城’的这碗饭了,我就来收拾你。”他挂机了,像自语,又像谄媚。“这个恽国祥,真的是无法无天了。”说到这里,他猛地向前走上两步轻声轻气地对曹书记说道。“谁做主的那问题,我一定能查清的,但现在彭村公寓的房子还没拆,群众围了一大堆。若这样僵持下去,不仅我们失信于民,弄得不好又要引发矛盾。曹书记,你看是不是让我去督促一下,我保证今天先把房推了,其他的今后再说。”“快去,你快去,我们再也不能失信于民了,我们再也失不起了。”王副市长真的“金禅脱壳”了。他是这样想的,只要离开了那个“壳”,一切办法自然就有了,他王仁方别的本事没有,糊弄领导的本事还是有一套的,因为那些领导要的是面子,要的是权威,要的是下级对他的绝对服从,这一切他王仁方都可以给他,他要的不是这些,而是那白花花的银子,要那些虚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呢!

王副市长警车开道,以一百码的速度,花了十五分钟赶到了新城楼房的拆屋现场。

在拆房现场,恽国祥、盛小华虽调来了拆房机械,但就是迟迟没有动手,因为这一拆,他们就要损失两个亿啊!他们能忍心吗!而在拉起的警戒线外围已围满了居民,王仁方的眼光向居民一扫,就发现了居民的扰动情绪,他急了,但他有的是办法。

他一下车就用眼光搜到了恽国祥,快步走了上去,一把一拉就把他拉到了另一幢楼房的一间房间中,把门一关,一句话就把恽国祥征服了。“曹争鸣已启动司法程序了,你死日到头了,你还不赶快拆了去求求他,他也许会放你一马的!”恽国祥见到王仁方那气喘咻咻的样子,听到那急迫的语气和那无可置疑的言词,一下子就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立即拿起手机,说了声“开拆”后,又回过头来面对王副市长了。“该怎么办?”外边的各种机械声响起来了。“关键的问题是停建停车场的事,这是致命的。再加又死了人,判个十年八年少不了的,现在办法只有一个——”“什么办法?”“牺牲你和盛小华。”“保你?”恽国强立即反感了,反驳了,大有要下油锅一起下,要见阎王一起见的决心。“保大家。”王副市长不让对方的这个心态扩张,这个心态一扩张,真的是要一起进牢狱了。“怎讲?”

“我让你俩顶的不是错,而是失职。再加你们是四十多年的老兄弟了,只要让他相信你俩真的是由于粗心而造成的这个错,而且现在又自动弥补了,他自然会原谅你们的——”王仁方说到这里后,似乎感到理由还不足,他想了想后,把最本质的话说了,“你们的那个大哥是《水浒》中讲义气的宋江啊!”恽国祥随即把盛小华招来了,一套完整的应对计划想出来了,他们三人以不同的角色去面对这个可能致他们于死地的事件了。

一场即将诉诸司法的刑事案件就这样结束了,不过,恽国祥、盛小华这两个人被曹争鸣狠狠地骂了一顿,还让他们写下了保证书,这个保证书的内容真有点像宋江责怪黑旋风李逵时所说的话差不多了。盛小华写的保证书内竟出现了这么的一句话:

我若再做对不起大哥的事,就让天雷打,地雷轰,不得好死。

曹争鸣也许是为了心中那个‘梦’吧!在‘梦’还未做成时,怎能“杀”自己的兄弟呢!虽依他的思维,他的观点把这事放平了,但他心中总还是沉甸甸的。

但他很快就走出来了,那走出的原因还是因那个‘梦’,他派到境外去追‘梦’的那几个人分别从美国、日本、德国通过电话或传真传来了招商的喜讯。

曹争鸣又有做不完的工作了,从表面看,他似乎已把因停车而造成死人的事抛到脑后去了。其实他并没有忘记,而是让它深深地沉到了脑底,但保存在他脑中的已不是那“事实”的本身,而是透过事实所表达出的深层次的问题了,经过了几天的沉淀后,他把它记在他那黑色封面的日记本上了。

停车场事件已处理完了,从表面看这一件事已经结束了,但造成这一事件的根本矛盾一点也没有获得解决,现在反思一下这些问题是非常重要的。最严重的一个问题是现在社会上已形成了贫富阶层的严重对立,这是这次事件形成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是根。这个矛盾现在已经越来越激烈了,已激烈到一触即发的阶段了,可我们的社会对此还没有引起重视,包括那个有悟性的丁国正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我这个市委书记也是到今天才认识到的。也许等这个矛盾总爆发时,我们的一些同志才会醒呢!第二是群众没有诉说的平台……曹争鸣一下子记了三页纸,他越往下想,往下记,他的心情越沉重,同时也使他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曹争鸣思考了,记录了许多深层次的问题,但它忘了思考最本质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记这些,那就是这“事件”本身和他在处理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深层次的文化生态问题。

虽然曹争鸣这许多人都没有意识到,更没有重视文化生态,但“文化生态”这只大手却总是在操纵着一切,这就使曹争鸣、李争鸣们没有“争鸣”到最“本质”之点上,使他们的事业常遭挫折,使他们的“追梦”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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