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怒刺日酋白川(1)
27炸药在远离战舰的水域中爆炸
胡阿毛壮烈殉国后，王亚樵的铁血锄奸团名声大震。
从前那些对王亚樵了解不深，以为他只不过是个帮派首领的百姓们，都通过胡阿毛宁肯坠江一死，也绝不投降敌寇的壮举，真正认识了王亚樵和他的斧头帮。
那时，上海百姓纷纷给王亚樵的铁血锄奸团送来悼念胡阿毛的祭品和钱款，以抚恤死者家属。上海市民对胡阿毛的敬意，鼓励了王亚樵的抗日斗志。他决定在上海发动一次更大的行动，以激发抗日民众的救国热情。
王亚樵的眼睛盯住了日本侵华军司令白川义则大将。
就在胡阿毛殉国的当天夜里，王亚樵在惊天动地的炮声中，来到黄浦江边高昌庙附近的十九路军营区。在一间随时可能倾倒的营棚里，王亚樵见到了从前的旧部余立奎。原来自行刺宋子文后，余立奎就回到军队任职，现在他在蔡廷锴第十九路军的第21团任团长。余立奎炮兵团紧靠着战火弥漫的黄浦江边。在炮弹的轰鸣中，余立奎没有想到冒险来到阵地的，竟是他的老上司王亚樵。
王亚樵见到满面硝烟的余立奎，提出一个大胆想法：“从前我们既然敢于暗杀那些贪官污吏，现在为什么不能杀那些抢占我们国土的日本鬼子？”
余立奎精神一振：“九哥，你是说暗杀日本司令官？”
“对，一点不错，擒贼先擒王。”王亚樵自胡阿毛殉国以后，心里就有一股难抑的仇恨之火，现在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与其炸死一百个日本鬼子，也不如杀掉一个日本司令官。我想把白川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外滩那口大钟上，为咱死去的兄弟报仇，也显示一下咱斧头帮的威风，如何？”
余立奎虽然赞成王亚樵的主意，但又有几分畏难之色，叹息说：“九哥，不是我余立奎是孬种，而是如今的战争形势，不容乐观。白川司令官可是个老狐狸啊。他自从到上海指挥战争以来，始终躲在江面上。据我所知，白川现在上了江边一艘名叫‘出云号’的兵舰。你说，白川吃住在舰上，用望远镜指挥陆军向我们进攻，咱们却在陆地上，又如何暗杀他呢？”
王亚樵来前已对白川的情况了若指掌，他郑重地说：“立奎，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到阵地找你支持的原因。你的部队就在江岸上，和白川那艘出云号指挥舰近在咫尺。咱们为什么不能从水下向他的出云号偷袭呢？”
余立奎听了，眼睛一亮。眼前又出现了被战火映红的江面，几艘日本战舰一字排开，在江面上列阵。乌黑的炮口直对着江岸的中国军队。每当余立奎看见江上傲然飘闪的日本太阳旗时，心里就升起仇火。他知道，几艘日舰中央最大的一艘炮舰就是“出云号”。余立奎听了王亚樵的打算，攥紧拳头一挥，说：“好！干！可是，出云号兵舰离我的兵营还有二十里水路，如果要炸掉这艘旗舰，必须把炸药从水下偷偷运到出云号的下面。这可不是小事，现在又是冬天，水凉如冰，如何下水呢？况且日舰日夜守卫严密，如我们有人下水，他们在舰上马上就可以发现！”
“立奎，咱们斧头帮出身的人，从来都不许叫苦。”王亚樵见余立奎虽也想炸毁出云号，但对如何下水炸舰心中无策，“其实所有这一切，都难不倒咱们斧头帮。至于如何把炸药从水下运去，我自有办法。到时候我会为你选出有水下功夫的汉子来，现在我只要求你，尽快给我准备炸药，能把出云号彻底炸毁的烈性炸药。”
余立奎拍胸：“炸药没问题，我全包了。炸毁出云号，少说也要五六吨烈性炸药。九哥，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下水的人。你想，如我们想把这么多炸药运到日本旗舰下面去，即便是在夜里偷运，也要在水底潜游，才能不惊动日本鬼子。万一运炸药的人被鬼子发现，岂不是空忙一场？”
“你放心好了。你连夜给我准备好炸药，还要做好防水装置，”王亚樵心里早有了底数，“至于下水的人，我相信斧头帮里不会没有勇士。咱们的弟兄好些是黄浦江边长大的，还能不会游水的吗？”
王亚樵当夜亲临黄浦江边。正是深夜时分，他发现在距江岸不远的水面上，果然停泊十余艘日本战舰，这些战舰在白天大多在深水中游弋，或者向我军阵地猛烈开炮，到了夜间它们大多远离江岸。由于第十九路军的拼死抵抗，日本海军陆战队已接连数日对我阵地强攻不克，今夜水面上又增加几艘鱼雷快艇和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特别是那艘旗舰出云号，傲立在数十艘敌舰的中央，夜幕下飘扬的太阳旗，让王亚樵见了怒火顿燃，一股热血上涌，恨不得马上跃上敌舰，将那日本鬼子统统杀光。
王亚樵回到城里，已是黎明时分。这时他发现一路上都是上前线支援抗日将士的慰问队伍。王亚樵见男男女女都上前线，他的心就更加激动了。
“我们炸掉出云号旗舰，现已万事俱备，只缺几个会泅水的大汉了。哪个敢去炸掉出云号，给咱们斧头帮再立个大功？”王亚樵一夜不曾合眼，回到法租界旧宅，也顾不得睡觉，马上召集铁血锄奸团骨干开会，商议如何组成一支特殊队伍，下江炸毁敌舰。当时，就有八九个汉子站起来请命，纷纷叫号说：“九爷，你放心吧，下水一点问题也没有。我们都是江边上长大的，哪一个都不是旱鸭子！”“就是拼了一条性命，也要把那艘旗舰炸毁，不然，咱铁血锄奸团还有什么威风？”
王亚樵见手下骨干如此响应，心里十分高兴，他说：“此事和以往几次行刺大不相同，由于是在江水里下定时炸药，要从岸边泅水游十几里，才能把炸药送到出云号下面去。现在又是十冬腊月，水中冰冷，如果没有特殊水性和耐力，怕是无法完成这个重任的。”
王亚樵本是激将之法，他此言一出，刚才那些纷纷申请下水的锄奸团员们，这时都跳起来请战。王亚樵一看，请战下水的足有十几个人，都是青壮年汉子，显得虎虎生风。他心里高兴，但郑重地说：“大家如此义愤，我心里自然高兴。可是下水炸舰，非同儿戏。大家光有热情还不行，咱们要好好演练一番，从你们这些会水的人中，最后选出三人下水，怎样？”
大家自是摩拳擦掌，恨不得都抢先下水。
到了夜晚，江岸两旁仍然炮火轰鸣，浓烟滚滚。当夜幕全然落下，王亚樵才率领十几个青年小伙子，乘辆大卡车直向余立奎所在的高昌庙前线驶来。到阵前时，余立奎和几个战士已经在码头前等候着，那时江上的敌舰已退回原来泊位，停止向我军阵前的炮击。所以江岸出现了暂时的平静。王亚樵知道这时是最好的训练时机。他和余立奎先把十几个铁血锄奸团成员，带到一间空房子里。余立奎已将炸舰的炸药都在这里准备妥当。共计十包烈性炸药，每包都用防水油纸在外紧紧包裹起来，导火索也请技工做好了防水装置。这样一来，王亚樵见了更加信心十足。
“现在关键还是水下有无功夫。”王亚樵向那些已脱去外衣的队员们说，“大家千万不要轻敌，我们是在日本炮舰的枪口和眼皮底下练习下水。千万记住，一定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如果被敌舰发现了，那我们的炸船计划可就会落空。这可是关系到振奋上海民众抗战信心的大事！”
子夜时分，由王亚樵和余立奎组织的下水试验开始了。余立奎带领一营士兵守在高昌庙阵地前沿，随时准备在下水的队员们万一暴露目标时，向敌军舰队开枪开炮，作为掩护。而王亚樵则带领那些脱去衣服的汉子们，从高昌庙阵地隐蔽处悄悄分头下水。每个队员都身负重达百余斤的炸药模拟物下水。
夜色漆黑，江水幽幽。几个队员下水以后，虽然热情甚高，但夜里天寒水冷，只下水不到半个小时，就冻得浑身打战，不得不从水下返回来。王亚樵等人早将棉大衣准备好，随时给从水下出来的队员披上。然后再次下水练习。如此这般，一直从子夜时分折腾到天色微明，停泊在黄浦江里的日本舰队，忽然发现江水中有异常响动，轰轰地开起炮来。王亚樵见十几个在水下游了半夜的队员，都已冻得口唇发紫，浑身打战，情知不可再练。这时余立奎等人已端来了姜汤驱寒。经过数小时的演练，王亚樵最后确定三个水性最强的水手，充当这次炸毁出云号旗舰的敢死队员。他们是李大胜、陶百龄和马振国。
至此，王亚樵第一步炸舰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只等日本旗舰上集聚敌军军官最多的时候，来实现这一重大的炸舰计划。
第三天──1932年2月29日，入夜时分，冷风四起。王亚樵忽然接到余立奎从江边阵地打来的电话：“九爷，今天晚上，日本鬼子好像要在那艘旗舰上开会。请你们马上过来吧。”
王亚樵听了心中大喜，急忙率领十几个敢死队员，乘坐一辆大卡车，沿堆满沙包和掩体的马路，在凛冽寒风中风驰电掣地向高昌庙阵地疾驶而去。一路上即将下水安装炸药的李大胜、陶百龄和马振国都显得格外激动，他们知道斧头帮里已出了英雄胡阿毛了，现在终于盼到了效法胡阿毛的机会。那些随行的敢死队员们，也都个个神情振奋。他们都想亲眼看看炸毁敌军旗舰的情景。
夜里，北风骤起。江面上波涛汹涌，浊浪排空。巨大的浪涛声盖过了附近不断炸响的枪炮声。王亚樵知道淞沪战争自暴发以来，我军将士虽奋力抵抗，将日本的坚船利炮都抵挡在黄浦江上，进不得大上海半步。但是，他也看到南京政府在这场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软弱无能。正由于此他才希望自己的铁血锄奸团和敢死队，能在今天夜里做出个惊天动地之举，那样一来，既可震慑嚣张已极的日本侵略者，也可对消极对敌的南京政府给以巨大的促动。这就是王亚樵发起炸毁“出云号”敌舰的初衷。
“九爷你看，那艘旗舰今夜有些反常。”在漆黑夜幕掩护下，王亚樵率敢死队员悄悄来到高昌庙阵地前沿，他接过余立奎递来的望远镜，向江中望去。镜头里顿时出现了灯火如昼的出云号战舰的轮廓。他发现余立奎所报不虚，不断有日本军官乘小舢板和舰艇，从四面八方向高悬太阳旗的出云号拢集过来，然后，顺着旗舰的软梯爬上去，进入了舰舱。
“对，今夜他们要在旗舰上开会，从那些的日本军官级别分析，很可能是一次高级军事会议。”王亚樵用望远镜观察仔细以后，心里有了底数。他和余立奎悄悄计议一阵，最后决定：就在今天夜里，实施炸舰行动！
夜8时半，王亚樵正式向李大胜、陶百龄和马振国下达了向日军旗舰运送定时炸药的命令。漆黑的冬夜，寒风呼啸。李、陶、马三人脱去衣裤，悄悄扛着炸药跳入水中。江水寒冷冰人，人一进入水中，就从心里打哆嗦。可是三条汉子却没有丝毫畏缩。他们跳入水中以后，就将头一缩，负载着炸药包潜向深水游去。眨眼间江面黑幽幽一片，哪还见得到李、陶、马三人的影子。
水声哗哗，江波汹涌。在寒冷的夜风里，那些敢死队员都埋伏在江岸掩体里，大家的心都挂在三个已经赤裸下水的敢死队员身上，为他们是否能在深水里把炸药准确安装在旗舰下面而担忧。
“回来了！”就在王亚樵忧心如焚的时候，忽听余立奎在那里低声叫道。敢死队员们见水中露出个人头来，便扑过去，接应依次浮出水面的李大胜，陶百龄和马振国。大家将三个壮汉团团围住，给他们披上棉衣，端上烈性白酒。
“怎么样？”王亚樵见三人面色青紫，浑身鸡皮疙瘩，心里一阵难过。
“没事，炸药都按原定计划安装在舰下，时间定于今夜11点起爆！”李大胜虽冷得浑身打抖，可当他看见王亚樵等人投来的期待目光，又恢复了下水前的亢奋状态。陶百龄和马振国也喝了烈酒。随后他们再次潜入水中，将另一批炸药运往远处的出云号旗舰。这样往返三次，十几包炸药都从水下运到出云号战舰下方。这时，王亚樵掏出怀表一看，已是10点50分！他和余立奎等敢死队成员都紧张起来，此时距引爆时间，不足10分钟了！可是，潜入深水的李、陶、马三人却没返回岸边。
此时风更大了，波涛更加汹涌。就在李大胜、陶百龄、马振国将炸药全部安装妥当，奋力往回游时，陶百龄回头一看，忽然发现随风卷来的江波里竟然飘来两包炸药！
“不好。风把炸药吹开了！”陶百龄叫喊起来，让已经游向岸边的李大胜和马振国大吃一惊，三人仔细看时，又发现一些炸药包正顺风向江边飘移而去。
“必须把炸药推回去！”李大胜发现飘得最远的炸药已有五里开外，他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时距定时引爆时间只剩几分钟了，李大胜和陶百龄顾不得许多，分头向飘在江面上的炸药包拼命游去。就在李、陶两人好不容易把被风吹散的炸药拢聚一处时，时间已到，只听轰隆隆一阵惊天动地巨响，炸药全在深水里爆炸了。出云号战舰附近江面顿时掀起冲天的水柱，巨大的冲击波将出云号险些掀翻。但是，由于爆炸点距旗舰尚有五里之远，所以没有达到预想的爆炸效果，只将旗舰左舷炸了一只孔洞，舰舱进水。正在旗舰上召开紧急会议的日军总司令白川大将和大大小小军官们，却由于爆炸水域的偏离而侥幸生存。让王亚樵和敢死队员万分痛心的是，李大胜和陶百龄两人，竟在这夜袭敌舰的最后关头，被炸死在江水深处，壮烈牺牲了！
28南京诸将密谋行刺日酋
南京。
一列长长的车队驶往戒备森严的总统府。一辆高级防弹车里坐着蒋介石和宋子文。他们在看当天的上海《申报》。报上赫然醒目标题：《高昌庙水域昨夜发生爆炸案，日酋白川义则大将幸免于难！》报上说：
（本报记者讯）昨天（2月29日）半夜11时左右，在上海高昌庙阵前水域突然发生水下爆炸，约有数十吨炸药。让百姓振奋的是，该水域正是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停泊区域。据来自日本共同社的消息称，江面爆炸之时，正是白川大将召集各路日本军事指挥官，策动进一步向十九路军突袭策略之时，在距该舰约5海里处，突然响起了爆炸声。当时白川正在讲话，突然被巨大冲击波击倒在地上，其余参加会议的日本军官，都惊惶失措，四处奔逃。其状十分恐慌。
让日本人感到庆幸的是，我方安装的炸药距旗舰过远，所以没有伤及要害……
“娘希匹，尽给我添乱！都是些混账东西，他们只希望把事态搞得越大越好，可是，没有想到如何去收拾局面！”蒋介石将报纸一摔，愤愤骂道：“现在我们正和日本人谈判，你说，会不会因这些不识时务的家伙制造水中爆炸，产生不利的影响呢？”
宋子文不语。那时，他作为国民政府的谈判大员，正和外交部长陈友仁等一道，和日本公使在南京进行秘密谈判。他知道蒋介石的真实意图，是希望尽快停战。但他同时意识到此时与日本签订一个妥协的停战协议，定会引起举国上下一致反对。宋子文想了想说：“这件事也许会激怒日本人，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水下爆炸至少可以让日本认识到轻易进犯上海，定会遭到来自民间的反抗。所以，对我们和日方谈判只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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