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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两场因由各异的谋杀,同时发生在上海北火车站(2)

小说: 中国暗杀王——王亚樵      作者:窦应泰

戴笠做梦也没想到蒋会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声音颤颤地:“校长,凭心而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只是此案特别复杂,案犯作案前策划于密室,事后又没留下任何可供缉凶的证据。所以雨农纵然极想缉凶立功,却又无从下手啊,学生绝非对校长有半点不忠!”

“混蛋,”不料蒋介石更加震怒“缉凶与否,暂且不论。我只问你,戴雨农,究竟是我蒋某人对你恩重如山,还是那十恶不赦的王亚樵,是你的再生父母?你说,既然你早就宣誓效忠于我,为什么还要百般庇护王亚樵呢?”

戴笠大惊失色。他原以为蒋对他和王亚樵早年在上海的交情一无所知,没想到有人会将此密报给蒋介石。他知道蒋介石一生最恨的,就是对他不忠的部下。戴笠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挥起双手,左右开攻扇起自己的耳光来。他一面哭诉求情,一面痛说不敢向蒋报告王亚樵旧情的原由。他哭道:“校长,我和王亚樵从前在上海确有些交情,那是因为在我落魄时他救了我。可是,自我投奔校长以后,早与王亚樵断了关系。这次我去他家里,就是为从他那里诈出些有关庐山行刺案的线索,然后再报告给校长,将凶手一网打尽,以报校长的知遇之恩。可是,哪知那王亚樵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任学生如何软硬兼施,他都不露半点畏怯。而且,他还……”

“还怎么?说!”

戴笠颤抖着说:“他还当着我的面,大骂校长,还对那十恶不赦的刺客大加颂扬。校长您说,像这样心里不虚的人,会是庐山行刺案的幕后黑手吗?”

蒋介石见戴笠哭得沉痛,知他对自己忠心不贰,也就不再训骂,但心里仍对发生在庐山上的行刺案耿耿于怀。他示意戴笠起来,叮嘱说:“好吧,雨农,暂且不论你的忠与不忠。但是,你和王亚樵从此再不许藕断丝连,明来暗往了。既然你决心报效党国,从现在起,就必须时时替我注意这个安徽杀手的行迹。只要抓住他的把柄,就坚决除掉此人!”

戴笠从地上爬起来,向蒋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校长,只要他再敢对校长有任何不恭,学生绝不手软!”

21两套暗杀方案同时悄悄进行

上海雨云漫天。

这天是1931年6月28日。入夜时分,王亚樵忽然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这是他广东的至友,春天时曾代表孙科从广州专程来上海,怂恿他去庐山行刺蒋介石的国民党中委肖佛成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我在老隆兴菜馆为你设下一桌酒席,务请光临,不见不散!”

肖佛成早在王亚樵在上海起家时就成其至友了。特别是春天收下他从广东送来的20万钞票,接受了行刺蒋介石的委托以后,时至现在才听到了肖佛成的声音。王亚樵不敢怠慢,只带两个贴身保镖,乘家用小轿车火速向上海一条僻静小巷驶去。在车上,王亚樵想着肖佛成这次忽然从南京来沪的原因,一时猜不透他又是为何事而来。但王亚樵感到很对不起肖佛成。前次肖佛成是对他寄予那么大希望,亲自从广州来上海求他行刺蒋介石的,又给了丰厚的酬劳;然而他派往庐山行刺的特别行动小组,却没有完成刺蒋的任务。时至今天,王亚樵对庐山的失败也感到心里不安。

王亚樵望着车外掠过的街景,发现由于天阴,街面上的许多店铺都已掌了灯。簇簇灯火映射着昏暗的街市,他的心绪一片茫然。他知道一度拜求他刺蒋的汪精卫和孙科,现在暂且放弃了和蒋对峙为敌的做法,又回到了南京。可是现在肖佛成不在南京做官,却秘密来到了战云笼罩的上海,莫非他又有什么事情委托我吗?

王亚樵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小轿车已来到那条僻静小巷的尽头。远远他就看见黑暗中亮起的“老隆兴”三个大字,那是玻璃灯箱上深嵌的菜馆招牌,在暗夜里显得格外醒目。虽然这是家颇有名气的菜馆,可是由于地处僻巷,所以店门前车辆不多。王亚樵下车后,吩咐两个保镖不许进入内室,都守候在过厅里,以便随机应变。而他则由侍应生引过一条灯光幽暗的走廊,来到一间不引人注目的雅座。里面灯火幽幽,圆餐桌前早已恭候着两位穿长袍的客人。

王亚樵定睛一看,其中一位就是老友肖佛成,另一位也是熟客,是前次和肖佛成从广东同来上海送20万块钞票的国民党参议员赵兴北。由于都是熟人,所以三人略做寒暄,便边吃边谈起来。

“真对不起,前次本来姓蒋的已到死期,谁知他手下侍从室的人那么厉害,结果我们派去行刺的陈成,当场被他们乱枪打死,蒋某人却逃了条活命。”王亚樵见端上来的都是他喜欢的无锡风味菜,什么火夹青曹鱼、青鱼肚膛之类,又有绍兴老酒助兴,就一连饮了两杯。随后他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我王九光空花了你们20万,将来有钱时,定当如数奉还。”

“九光兄,哪个是要你来还钱的?”肖佛成为他斟满了酒,又让赵兴北到外边观察一下动静,然后压低声音说:“这次我们来上海,还是为你送钞票的。”

“什么?又来给我送钞票?”王亚樵顿时一惊,猜不透肖佛成和赵兴北此行意为何事。

赵兴北见王亚樵呆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云,急忙将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他面前,里面原是一叠叠崭新钞票。王亚樵连忙推挡说:“这让我王九光如何受用?前次就已欠了你们的债,如今你们有何事要我去办,只需开口就是了,又何需再拿钱来?如此一来,我王九光岂不成了个光收钱不做事的人了!”

“九光兄的人品,孙院长一清二楚。”肖佛成用手挡住,郑重地说道,“前次在庐山虽然没成事,可是九光兄确也煞费苦心。听说连嫂夫人也亲自上山送枪,那可都是要冒随时被杀头危险的。又怎能说你们白花了那笔经费呢?”

赵兴北也说:“九光兄为人仗义,前次在庐山上虽没有得手,但事出有因。这一次,孙院长仍然把希望寄托在老兄身上,这也是个挽回面子的机会。”

王亚樵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已在南京做了行政院长的孙科,再次派人给他送钞票,原来另有所求。他慨然拍胸道:“如若孙院长仍看我王九光是条汉子,你们捎句话来就是了,又何必专来送钱?莫非我是只认钱不认人的无耻之徒吗?”

“哪里哪里?孙院长是说既要你九光兄再次出手,就必须要有经费。所以钱的事,就不必再推了。这是5万块钱,孙院长来前已经说了,事成以后,他还有重谢。”肖佛成见王亚樵豪侠仗义,不计钱财,心里高兴,遂说明来意,“是这样,九光兄,自从蒋某人决定和汪精卫再次合作以来,就让孙科当了中央执委,让汪精卫就任行政院长。可是,不久,汪先生又因和蒋介石不断产生摩擦,而提出了辞职。孙科先生就只好受命于蒋,而代理行政院长。可是,谁知老蒋所有的一切都是圈套。他虽然表面上不得不让孙先生做行政院长,暗地里却怂恿财政部长宋子文,从中掣肘,处处和孙院长为敌作对。如此一来,孙先生这行政院长只是徒有虚名。于是,他决定请九光兄从中援手,把这称霸一时的宋子文除掉,不知九光兄意下如何?”

王亚樵听到这里,心里对蒋介石多年没报的旧仇,忽又燃起了新火。他知道宋子文是蒋介石大舅哥,多年来和蒋介石沆瀣一气,把持着国民政府的财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财阀。王亚樵想起年初孙科委托他的事没有办成,此时正是报答的最佳时机,于是二话不说,将手在胸上一拍,说:“没说的,你们回南京只管向孙院长报告:不出一个月,我保证让他宋子文人头落地就是!”

那天晚上,王亚樵带着肖佛成等送来的5万元回到了法租界公馆。他将孙科派肖佛成再次来沪委托行刺一事,告知妻子王亚英。王亚英道:“帮助孙科行刺宋子文,对我们来说是义不容辞之事。只是这次定要策划周密,宁可准备得久一些,也绝不能再发生前次庐山上那种让人痛心的事了。”

王亚樵道:“那是自然,这次我要亲自到南京去布置。不把宋子文的行踪摸清之前,绝不轻易下手。”

两日后的一个雨夜,一列火车从上海北站向南京驶去。

在包厢里睡着一男一女两位特殊旅客,男客自然是王亚樵,女人就是王亚英。他们这次是专程赴南京去策划如何对宋子文下手的,因为那时宋子文就住在南京鸡鸣寺公馆里。

王亚樵夫妇带着几个随从悄悄抵达南京后,就住进了仙鹤街24号的余立奎家里。这里院落幽深,远离金陵古城的喧嚣。王亚樵接连两夜秘密召集他手下亲信余立奎、华克之,郑抱真、龙林、刘刚、孙凤鸣等人开会,密商如何尽快杀掉财政部长宋子文。

熟悉南京的余立奎闻言深感困难,因为有了前次在明故宫机场守株待兔失败的教训,他这次相当谨慎,他说:“宋子文虽然只是财政部长,身边没有蒋介石那些侍卫们前呼后拥,可是这人非常机警。他为了防身,雇了四五个保镖跟随在他的左右。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武艺高强,打起枪来也有百步穿杨之勇,一般情况下我们是难以近身的。所以千万不能大意。”

华克之说:“近日我和几个弟兄到宋公馆秘密侦察,发现鸡鸣寺这个地方有大批的警卫人员。那是蒋介石为保护他大舅子,特别命侍从室分派出去的一些警卫力量。当然,守候鸡鸣寺的,还有南京警察局一些警察。这样一来,我们在鸡鸣寺打主意,恐怕难有成功的可能。”

王亚英听到这里,心中也为之忧郁,她说:“还有一个不利的情况,就是在南京下手,杀害宋子文立即会引起军警的追捕。这里毕竟和上海不同,南京是国民党的首都呀!”

王亚英的这句话,提醒了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孙凤鸣,他说:“从前我在这里求学的时候,就知道宋子文在上海还有个家。既然他在那里有家,就不会永远住在南京吧?”

王亚樵听了,脸上愁云顿收,眼睛一亮说:“对对,我怎就忘了宋子文在上海还有个公馆呢?从前宋耀如就是在上海起家嘛。如能侦察到宋子文回上海的准确行踪,最好还是在上海下手,那样最为安全。”

当夜,与会者决定:由余立奎、华克之等在南京继续侦察宋子文的行踪,特别要搞清宋子文返回上海的准确时间。王亚樵则带着王亚英、孙凤鸣、龙林等人返回上海去做刺杀的准备工作。

不久,华克之又秘密赶到上海,将最近在南京鸡鸣寺等处监视宋子文行踪的情况,向王亚樵报告。华克之说:“宋子文虽在上海有家,可是他和夫人张乐怡却长期住在南京,返回上海的时间并不固定。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他每月都能回一次上海。有特殊情况时例外。”

“好,”王亚樵听了华克之的报告后,沉吟一会儿又叮嘱他马上返回南京,“克之,你回去以后,要余立奎不惜一切代价,在财政部收买一个能了解宋子文行踪的人,最好是宋身边秘书之类的人物。因为我们不可能每天守在宋公馆前后观察他的动静。那样就会犯类似庐山之行的错误了。只有在宋身边有我们的暗哨,才能准确知道他的行动规律。”

华克之连夜返回金陵布置。余立奎毕竟是个老南京,由于他在军政界的特殊地位,所以很快就选中一个可以随时接近宋子文的目标。

此人名叫魏秀艳,这女人生得身材高挑,虽然娇柔美丽,却不风流;而且管起事来不出差错,是宋子文身边的文员,专替宋掌管收收发发。由于多年工作得到信任,这位女秘书甚至佩有宋子文办公室的开门钥匙。

余立奎所以物色了魏秀艳,是因她和自己一位侄女曾是上海复旦大学的同班学友。余立奎通过他侄女的关系,多次请魏秀艳吃饭,送礼物,最后发展到可以直接送她钞票。正是在这煞费苦心的收买下,魏秀艳终于同意协助余立奎提供有关宋子文的情报。这样一来,王亚樵终于解决了随时掌握宋子文行踪的大问题。

6月下旬,王亚樵对宋子文的刺杀准备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妻子王亚英又提出一个更加详细的行动方案。在她的方案中,不仅将宋子文抵达上海北火车站后如何行动,写得一清二楚;而且还建议在北火车站附近建一个临时指挥部。同时,也考虑到杀手行刺后如何逃离现场等细节问题。

“我们最好在北火车站附近租所房子,你亲自去那里就近指挥。这样就可以防止临时发生意外。”王亚英不愧为处事精细,头脑清晰的女人,对刺杀时可能发生的细节问题都了若指掌,她说,“一旦行刺得手,军警必然包围火车站的月台。行刺的人手边要备有随时可以抛洒的漂白粉。到时候只要把漂白粉一扬,就可以弄得现场一片烟雾。即便有警察追来,我们的人也可以趁乱逃出车站。”

“好,夫人的安排太详细了!”王亚樵没想到王亚英会把方案计划得如此周全。他当即决定在北火车站附近租下一间房子,以备行刺前刺客杀手们休息或匿藏之用。又让手下准备了一包漂白粉。这样一来,刺宋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就在王亚樵在上海法租界秘密策划刺宋方案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有两个日本人也在上海策划着一场刺杀行动。那是一个傍晚,一辆小轿车沿着外白渡桥悄悄向苏州河的对岸驶来。不久,那辆神秘的小轿车抛开人群拥挤的马路,驶入一条人迹稀疏的小街,在一家日本餐馆“玉之井”门前刹住。

车门开处,走下一位穿咖啡色西装的日本人。此人名叫田中隆吉,身份是日本陆军省的东亚课长。早在日本人制造皇姑屯事件前夕,田中隆吉就从东京密秘潜入了我国东北地区。他先在大连策动张作霖降日,失败后又前往北京和驻华公使联络,伺机策动蒋介石的北伐军逼迫张作霖退回东北。随后,田中隆吉又潜回沈阳,策划山本大作等关东军少壮派人士,在沈阳附近的皇姑屯设下必死之阵,炸死了张作霖。此刻,田中隆吉又身负重要使命,神不知鬼不觉地经南京来到了华东重镇——上海。

来上海后,田中隆吉远远地避开设在这里的日本总领事馆,以日本商人的身份,住在外白渡桥附近一家中国旅馆里。今天晚上,他悄悄外出,要在“玉之井”日本餐馆,秘密会见一个重要的客人。

女侍在前引路,将田中隆吉引进内间。她小心拉开那扇关闭的拉门,里边榻榻米上早已端坐着一位穿黄色和服的日本秃头男人。那秃头一见西装革履、气度傲然的田中隆吉,急忙从地桌前起身恭迎说:“田中先生,在上海见到您,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

“稻村先生,其实这本来十分自然。”田中隆吉冷冷一笑,脱了鞋子,来到榻榻米上盘腿坐定。这时他见两位日本女侍进来,恭敬地上了素烧、生鱼片等日本菜肴。田中顺手拿起一瓶清酒,给那人斟满一盅说,“因为不需多久,整个支那就是我们大日本的天下了。我们不仅可以在上海,也可以在南京和武汉随时见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呢?”

稻村加五郎只是个大尉,他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田中隆吉是一位少将军衔的高官。所以他极尽恭维阿谀之能事,连连为田中敬酒。这时他挥手让送菜送酒的女侍退下,然后关起门来,开始密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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