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场因由各异的谋杀，同时发生在上海北火车站(4)
“我告诉你个大事，千万不可外传。”马福建几杯水酒下肚，早忘了安清帮的禁忌，他说，不久前的一个晚上，他开车送常玉清去名叫“玉之井”的日本料理店吃饭。没想到，在那里竟有两个形迹神秘的日本人等着常玉清。在他们密谈的时候，马福建在外间，听不清里间究竟谈了什么。后来吃饭的时候，其中一个日本人把马福建也请进了内室，他无意中听常玉清向日本人询问：“真没想到会让我去做这么大的事，我担心万一事情成功，你们进了上海，会不会有人对我兴师问罪？”
“不会不会，常先生，这可是日本陆军部的命令，任何人不敢把你怎么样，非但不会有人骂你，你还会成为我们在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功臣呢！”穿西服的日本人向他拍肩许诺。
“这是酬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赏。”穿和服的秃头将沉甸甸的箱子，放到常玉清面前打开，里面都是亮闪闪的金条和钞票。马福建从没见过这么多钱，顿时吃惊地睁大眼睛。
“只是，我们要杀的人太重要了，在上海，谁不知重光葵啊！”常玉清对箱子里的重金心有所动，但仍然神色紧张。
“放心，重光葵即便死在上海车站上，也是为我们大日本建立功勋。”穿西装的日本人正色道，“他一个人倒下了，却可让我们无数日本军人踏上这块梦想多年的乐土。到那时，他就是死得其所嘛！”
刘海川听了马福建一席话，顿时紧张万分。他没想到“铁血锄奸团”暗中策划刺杀宋子文的时候，另有一伙日本军人也在收买安清帮的常玉清，蓄意制造另一起暗杀重光葵的血案。日本人想杀的竟是大名鼎鼎的日本领事官。刘海川继续询问，才知上午常玉清派人去买两袋滑石粉的用途，竟与他们一模一样，都为明天上午在上海北火车站制造刺杀血案所用。不同的是，常玉清和安清帮想杀的人，竟是中国人极端仇恨的日本领事重光葵！
“原来如此。这么说重光葵也在南京？”华克之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地倒吸一口凉气。他做梦也没想到世事凶险，日本人居然要在上海制造血案。
余立奎说：“重光葵经常到南京来。我估计他很可能明天和宋子文乘同一辆火车返回上海。”
郑抱真百思不解地说：“我不明白，常玉清为什么替日本浪人行刺领事官呢？”
华克之思考许久，说：“我明白了，从刚才的情报分析，日本浪人买通常玉清行刺重光葵，可能是个天大的阴谋啊！”
“阴谋？”大家都怔在那里，他们确实对日本人刺杀日本人感到不可思议。
华克之机智而多谋，他很快根据刘海川提供的点滴情报，对即将发生在上海的严重事态做出分析：“日本人现在恨不得马上吞掉中国。他们如想占领上海，就要有发动战事的口实。让常玉清的人杀了他们的驻上海领事，日本军队不就找到了攻占上海的口实吗？”
余立奎和郑抱真等听了华克之的分析，心情顿时沉重。纷纷说道：“如让这阴谋得逞，大上海岂不要横遭涂炭吗？”
华克之道：“日本对上海有侵占之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我们即便知道这一阴谋，也怕无能为力。现在紧要的是，此事对我们王大哥的声誉安全，都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若其阴谋得逞，那么王大哥从此就是民族罪人了！”
“此话怎讲？”余立奎和郑抱真大吃一惊。
华克之继续分析说：“你们想，日本人既然想行刺重光葵，为什么要收买常玉清来当杀手？为什么要在上海下手？这就是重光葵一死，让王大哥来当替罪羊。因为一旦上海发生人命案，无不会想起有个杀人大王王亚樵呀。王大哥又是个反日的铁硬派，不怀疑他谋害重光葵，还会怀疑哪一个呢？”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都为刘海川刚送到的紧急情报感到万分担忧和震惊。毫无疑问，如果明天重光葵和宋子文同时被刺，南京政府定要下令通缉杀人犯王亚樵，而日本军队则会借此发动侵略战争，这必然会引起世人的咒骂。因为点燃战争导火索的人，就是王亚樵！
“不行，我要连夜回上海，这还了得？”郑抱真听了华克之的分析，想到由此而引起的严重后果，他再也忍不住了，想连夜返回上海。
“可是，现在想回上海已经来不及了！”华克之仿佛临战不惊的军师，面对已经不可避免的一场站前血案，他显得冷静而沉着，“我们即便能搭夜车返回上海，王大哥也来不及阻止事态发生了。”
余立奎心急如火地说：“索性就再发一封电报，劝他不要行动了，以免上日本人的当。”
华克之却不以为然地说：“即便我们可以劝阻王大哥马上终止行动。可是，你能阻止常玉清刺杀重光葵吗？”
“是啊！”余立奎和郑抱真都叹息摇头，苦于无法阻止日本人的阴谋。
郑抱真说：“日本人太阴险了。他们买通中国人下手，我们的人即便不去北火车站，将来也难逃刺杀的嫌疑。看起来，只有和日本人同时行动杀掉宋子文了？”
沉默不语的华克之，忽然急中生智：“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大家都希望他有转寰之策。华克之将手一招，几个人同时凑过来。在幽暗的灯影下，郑抱真、余立奎、刘海川听了华的话，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都说：“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23两伙刺客对准了同一个替死鬼
次日，天色微明。王亚樵就紧张地指挥杀手们进入决战状态，因他昨夜已收到郑抱真从南京发回的“到时接站”的电报。时机不可错过，他要杀手们一定要行刺成功，不然，他无法向孙科等人交待。
“现在我们对对表！”清晨6点钟，王亚樵已来到上海北火车站附近那栋民房。这是幢三层小楼，从最顶上一层可望见北火车站内几条闪亮的轨道和往来穿梭的火车，阵阵鸣笛震得小楼嗡嗡作响。王亚樵望着围坐在他身边的十几个杀手：孙凤鸣、龙林、龚春甫、谢文达、刘刚等人，掏出了怀表。大家也都同时抬腕看表，发现时间正是6点1刻。王亚樵将昨夜收到南京的电报出示给众人说：“从南京到达上海的火车，10点半钟到达。现在我们共分三个行动小组。大家都要听我的命令行事，一定看准目标再动手，确保成功。”
王亚樵当即确定孙凤鸣、龙林、唐明等六人，作为的主攻手，分守在车站月台至出站口之间的地区。他们六个人要购买站台票，以迎接亲友为名，提前进入月台。只要见到宋子文从车里下来，就可趁下车的旅客众多之时果断开枪，然后抛洒滑石粉逃出车站；第二组以龚春甫等人为主，守候在出站口外通往站前大街地段，也是腰里藏有手枪和滑石粉，以备孙凤鸣等人在车站内万一不能得手时，在站外对侥幸逃出的宋子文进行射击。第三组由谢文达率领，共四人守候在通往宋子文公馆的必经之路，携带雷管和炸药，准备在前两组人员都无法击中宋子文的情况下，设法炸掉宋的座车。
“如此分派，就对宋子文布下了必死之阵。”王亚樵布置好三套人马以后，信心十足地说，“我要求诸位这次千万不可放过转瞬即逝的行刺机会。须知你们每一组都至关重要，有利的时机，其实就只有几分钟，甚至几秒钟。如果稍一怠慢，目标就会消失。到时候我会就近指挥的，如果现场发现意外情况，要看我的手势行事。”
王亚樵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他紧张布阵的时候，在距车站不远的一幢大厦内，也有二十几个人集聚在一间阴暗的客厅里备战。这是另一伙行刺组织的秘密隐蔽点。为首的就是安清帮头子常玉清。
“大家要百倍注意，今天咱们要刺杀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是日本驻沪总领事，名叫重光葵！大家看好这张照片，千万要把此人记在心里。到时候不能把枪弹射错了目标！”常玉清今天也是精神振奋，他知道这次行刺结束后，田中隆吉将要支付他一笔高达数十万的报酬。但是，由于是第一次干这样的“大事”，所以常玉清的神色显得格外紧张。
“放心吧，常老板，我把这日本人记在心上了！”“跑不了他！”“他妈的，日本人也太凶了，早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了。”杀手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那张重光葵的照片在二十几个刺客手里传阅着，出现在杀手眼前的重光葵，是一位身穿白色西装，英俊潇洒的日本官员。年纪不过四十多岁，不是人们常见的日本军人的凶相，唇上也没有怕人的小胡子，国字形脸孔，戴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雪白衬衫领下系着深色的领结。
“大家一定记住，万一在车站上得了手，不要忘记把那个东西丢在重光葵尸体的旁边。”常玉清虽初次行刺作案，可他对每个环节的设计绝对周到细致。由于他已得到田中隆吉对此事前因后果的暗示，所以知道此案成功后的退路，对安清帮来说至关重要。他将两只手雷交给为首的杀手马大湘，再三叮嘱说，“这可是大家将来不惹麻烦的要紧物证呀！”
马大湘接过两枚手雷，发现常玉清早在上面做了手脚，每枚手雷上都用红漆写下“斧头”二字！那是将来留给侦破此案的军警们的物证，任何人都可从这两枚写有“斧头”的手雷上，联想起上海有名的杀手王亚樵，而不会怀疑到平时在上海滩默默无闻的常玉清。
“这就是我们的高明之处。”常玉清对马大湘等杀手得意忘形地冷笑，“所以你们进入现场以后，要学着斧头帮的做派行事。为给车站的员工和巡警留点印象，你们都要说安徽方言。千万记住，这也是最好的隐蔽手段。只要大家都按我说的办，咱们把重光葵杀了，也有人替咱们去当替死鬼。大家会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生意做呢？放心吧，事成后大家都有一份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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