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枪口瞄准“国联”代表李顿(3)
李顿爵士受此惊吓，整夜未眠。清晨时警员发现昨夜偷袭国联调查团之人，系从华懋大厦后楼一卫生间内潜入九楼。警方初步认定，此案可能是一伙政治土匪所为。警界权威人士称，行刺者显与前次在高昌庙准备炸毁出云号日舰的王亚樵有关。警方欣慰的是，一场可能造成国际影响的行刺案，终在警员的全力抗击下没能得逞……
这则新闻立刻在上海民间引起强烈震动，舆论也为之哗然。尽管王亚樵的行刺没有成功，但是，这消息对那些渴望正义的民众仍然不啻是一大鼓舞。
当天下午，王亚樵在英租界小洋房召开秘密会议，与会者中除宣济民、吴鸿泰、牛安如和余立奎外，又吸收了李占山、王亚英和龚春甫等人参加。
“从得到的情报上分析，昨天夜里我们没有得手的原因，是我们的行刺计划过于草率，对警特方面的防范估计不足。”王亚樵回想昨天夜里的行动，心里很是难过，“这都是因为我报仇的心情过于急迫。如果我们能把特务可能发现我们的种种危险都估计在内，如果我们昨夜不将汽车开到距华懋较近的街上，那么，我们也许会行刺成功。但是，尽管昨夜失败了，我们仍不能失去信心。那姓李的外国人，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不把他刺死在中国土地上，绝不罢休！”
当即，王亚樵又将所有参加刺杀李顿的行动组员作了分工。一是派吴鸿泰和牛安如继续监视华懋大楼，将特工人员和警察的分布情况搞清；二是派出宣济民、余立奎设法在华懋大饭店内物色有爱国心的男女侍应生，作为内应，随时准备二次行刺；第三组由王亚英和李占山负责，制造烈性炸弹，准备在无法进入防守严密的华懋大厦时，采取向李顿房间投掷炸弹的方案。
各小组分头行动。吴鸿泰很快即得到了新情报：“九爷，本来我们准备在华懋设法收买一两个侍应生，在必要时让他们对李下手。可是，忽然得到情报，李顿被昨夜那场有惊无险的刺杀吓得已于今天上午悄悄搬出了华懋饭店。”
“哦？”王亚樵闻言喜上眉梢。这说明昨夜的行动已对李顿产生了震慑；二是李顿搬出华懋，对今后策划新的行刺方案大有好处。
“他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现在还不知李顿的确切下落。”
34姐妹赴难与一位女侍的惨死
下午，余立奎等人也回到小洋房，带来了进一步的消息：李顿和调查团全体人员，今晨已秘密迁往沙逊大厦。王亚樵听了，心里一惊。他知道那座13层高的沙逊大楼同样是外国人建造，一派欧式风格，八层为餐厅和酒吧，九层为夜总会，十层以上是高级贵宾下榻之地，而一至四层则为普通客房。这幢大楼的主人是英国洋行经理威尔·沙逊。
“沙逊大厦对我们来说，同样是难以自由进出的地方。”王亚樵见几路派出去侦察的人员都回到了小洋房，马上召集大家研讨下一步方案，“可以断定，李顿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现在他搬到沙逊大厦，说明他知道这座大厦更是一般中国平民难以涉足的地方，而他如果住在十层以上，我们从楼下进去，仍要经过无数关卡。即便通过电梯进入，每层也必然有特务守卫。我们再使用昨夜老办法，从楼顶进去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沙逊大厦不比华懋，它是建在外滩附近的闹市区，我们纵然有钻天入云本事，也难以飞身进入沙逊大厦的。”
吴鸿泰、余立奎和宣济民等人也都束手无策。牛安如想了想说：“现在想进入沙逊大厦行刺，几乎是不可能了。不过，我们仍可寻找其他办法对付这老狐狸。譬如李顿万一出去参加社交活动，那时我们就可在半路上下手。”
王亚英想了许久，才说出她的看法：“对付像李顿这样防守特别严密的外国人，如采取老一套刺杀办法，恐怕难以成功。因为南京为保护这条老狐狸已派出那么多特工人员，还有上海本地的特务在李顿的身边设下了层层防线。特别是昨夜我们的刺杀行动，又惊动了他们。所以，在沙逊大厦行刺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王亚英一席话说得大家默默无言。王亚樵将拳头在桌上一捣说：“亚英，听你这话，我们只能眼看李顿从上海耀武扬威地回国了？你也知道，这次行刺，不是我一人突发异想，那是我当着那么多爱国人士的面，拍胸发誓的呀！如果我说了空话，将来又如何在上海滩上混呢？”
见王亚樵和大家都垂头丧气，王亚英忽然笑了：“九光，也不是我在长敌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是说，如果不把困难考虑充足，那就一定还会失败。所以，我想这次硬攻不如迂回暗杀为好！”
“迂回……暗杀？”王亚樵和铁血锄奸团的骨干都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盯住这位既秀丽妩媚又足智多谋的夫人，都知她既出此语，必然早已想好了锄奸妙计。
王亚英说：“九光，你怎么忘了，我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就在沙逊大厦当总账会计师吗？”
“哎呀，我怎么连她也忘了？”王亚樵一拍大腿，“好好，你马上就去找丛蕴文好了。里面有人帮助，这事就好办多了！”
原来，王亚英原名丛蕴钰，是北伐时期女子光复军中的队长。她妹妹丛蕴文比她小几岁，就在沙逊大厦做雇员。王亚英想到刺杀李顿对鼓舞国人斗志的作用，虽知此事非常危险，也只好决定启用这特殊的亲属关系了。
大家听了，却觉得有了新的希望，情绪陡然大增。王亚樵对大家说：“丛蕴文由亚英去联络，我们各小组都要寻找机会，不管哪一小组，只要完成行刺任务，我都要重重奖赏！”
当晚，王亚英来到外滩附近一家咖啡店。与妹妹丛蕴文会面。
“姐，你平时很少给我打电话，莫非当真有什么大事非和我面谈不可吗？”丛蕴文从小很苦，是靠姐姐亚英才从农村来到上海的。她先在这里读教会学校，后又到英国人开的沙逊大厦供职，从普通记账员一直做到会计和总管会计。现在已经在上海结婚成家。由于生活优越，穿着打扮颇为优雅。
侍应生来到她们的雅座，送上两杯咖啡，便退去了。
王亚英和丛蕴文虽是姐妹，但因不是一母所生，所以两人不常接触。特别是要求丛蕴文承担如此大事，王亚英心里也没底数。她先和妹妹聊了一阵闲话，忽然话题一转，上了正题：“蕴文，今天你可看报纸了吗？”
“看报？”丛蕴文很感意外地笑了，“姐姐不是不知道，我对报上的那些新闻从来不感兴趣。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亚英直奔主题：“蕴文，你可知道，今天沙逊大厦里住进了一伙重要的客人？”
她点点头：“对呀，姐，你是说李顿调查团那伙人吧？他们住进来的时候，英国主管把我们中国雇员都召集在一起，开了会的。英国主管说，李顿调查团昨天夜里在华懋大厦遭到一伙歹人的袭击。所以他到了我们大厦以后，要所有员工都百倍警惕，严防刺客。如果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是要吃官司的！”
王亚英见话已说到这份上，忽然郑重地说：“蕴文，你可知昨天晚上，是谁在华懋准备行刺李顿吗？就是你姐夫啊！”
“啊──”丛蕴文虽有所预见，但当听了这话，仍忍不住暗吃一惊。
“你不必害怕。要知道你姐夫和这姓李的外国人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冒天大的风险去刺他呢？”王亚英见丛蕴文脸上现出警惕的神情，索性把想说的话都和盘托出，“蕴文，他是因为我们受外国人的欺凌，才决定杀掉这个出卖我们民族利益的坏蛋。因为就是这个李顿，在东北视察之后，向‘国联’提出一份支持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报告。你姐夫正是为了除掉这个祸害，才决定冒险行事的。”
“姐，道理，我是懂的，因为我也有中国人的良心。”丛蕴文从小因受王亚英的影响，同时她也对日寇仇恨万分。所以从心里赞成王亚樵对白川、李顿的制裁行动。她忽然明白了今晚姐姐请她来此喝咖啡的原因，就直言相问：“姐，莫非你们想在沙逊大厦行刺李顿吗？不是我胆小，是我确实担心在这个地方，是难以下手的。因为李顿他们下榻的十楼，已被特务们围得个水泄不通，任何人休想进得去呀！”
“你能不能在里面想想办法呢？”
“我？”丛蕴文吓了一跳。这时她才发现姐姐是以期待的眼神凝视着她。丛蕴文尽量克制住自己的紧张对姐姐说：“你想让我在里面做什么，就只管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去做。只怕姐夫他们如真想走进沙逊大厦，可比登天还难。据我所知，特务早在楼下大堂里布上暗哨，只要发现可疑人进来，就马上逮捕。陌生人休想走进。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是说，你能不能在里面接触到李顿？”
丛蕴文摇头：“不可能，我们办公室虽然在九层，可是，住在十层的李顿，绝不会到我们财务科来办事。他是个特别重要的客人，我这个财务会计，是绝然不能去十楼的。”
“我是说，可不可以在他的饮料里想想办法？”王亚英忽将目光投向妹妹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你是说……下毒？”丛蕴文的脸吓得煞白。她毕竟学生出身，从小与她姐姐生活处境不同，从不曾和那些杀杀砍砍的人交往接触。现在忽听姐姐的指点，已经感到有种危险正向她迫来。
“对，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而且也只有你能帮得上忙。”王亚英见妹妹胆怯，眼睛不敢与她正视，索性把心里的打算都吐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可怕。蕴文，日本鬼子和外国人杀害咱们中国人还少吗？我们的行动是正义的，是对非正义的反抗，并不是我们喜欢杀人，是外国侵略者逼迫我们必须奋起反抗斗争。所以，如果你肯帮助我们，你就是为咱中国人立了一功。”
“可是，我从没有做过这种事呀！”丛蕴文虽从心里理解她姐姐、姐夫的行动，可要她亲自动手，却难免怯意顿生，“再说，我怎能接触到那供洋人饮用的饮料和杯子呢？”
王亚英见她还在犹豫，就鼓励说：“蕴文，我想，只要你肯协助我们行此大事，办法总会想得出来的。因你就在九层，我们想除掉的人就住在十层。你总比别人更有机会接近李顿。而且，你也可以想出个既能杀掉李顿，又可脱身的办法来的。”
丛蕴文坐在那里呆呆沉思着，忽然，她咬咬牙说：“姐，让我试试吧。只要有一分可能，我就会尽力的。”
王亚英见妹妹下了决心，忙把小挎包打开，取出一包药粉送到她面前说：“蕴文，我相信你会尽力的。”
丛蕴文虽答应了姐姐的要求，但是，自从那天晚上见面以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弄得王亚英夫妇心绪烦乱。就在王亚英希望妹妹蕴文暗中成事，焦急等待消息的时候，11月13日，王亚樵忽然接到宣济民报告的情况：今天晚上，李顿将出席在百乐门举行的舞会。这是李顿抵达上海后，仅有的一次公开活动。当王亚樵把新情况告诉妻子时，王亚英说：“这个机会不能放过。万一蕴文那边下不得手，这就是个最好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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