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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成长的地方(6)

小说: 在难搞的日子笑出声来      作者:大鹏

当天下午,我们就进了录音棚,录我的第一首单曲。我只唱了两遍,苑总就说可以了,连我自己都能听出很多破绽,但是苑总说要相信他的专业水准,而且现在做唱片都是靠后期修声音。焦总也夸我唱得好,他让我回长春等他们电话,等歌曲做好了,再来北京拍宣传照,然后就打榜,就演出。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焦总和苑总。

我回到长春,满心期待,盼望着赶紧再到北京拍宣传照,可是打过几次电话给焦总,他总是说单曲还没做好,让我再等等,我越等越心慌。后来有一次通电话,焦总说公司的财务出现了一些问题,苑总也辞职了,不过他会很快找到办法,随时叫我去北京。再后来,他的电话就打不通了。这期间我也给介绍我认识焦总的女网友留过言,她都没有回我。

2004年3月底,焦总的电话变成了空号。我坐火车去到哈尔滨,直奔名人唱片公司总部。墙上纪如璟的海报已经没了,名人唱片整个公司都不见了,保安说他们早就搬走了,还没有新公司入驻,这里一直空着。我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

我想到很多事情,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同学们都找到了各自的工作,我却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做明星梦上,我任性地赔上了家里所有的钱,结果换来人去楼空。出了这个门,我怎么向父母交代?怎么向未来交代?

写到这一段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了,大概十几分钟吧,心里有些难过。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无助与绝望,我特别想穿越回到十年前,去摸摸那个愣在原地的少年的头,拍拍他的肩,哪怕只是陪着他一起,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也不会那样害怕。

十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名人唱片公司的焦总和苑总。我经常会想,现在我参加过这么多电视节目,还拍了《屌丝男士》,他们应该会从屏幕里见到我了吧。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是什么心情呢?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们一面,想问个清楚:“你们是骗子吗?”

后来我爸妈知道了这件事情,并没有责怪我,这让我更加难过。其实跳出来再看,就会发现名人唱片的很多破绽,但是我那时候一门心思想做歌手,主动往陷阱里跳,我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不过我始终对名人唱片抱有一丝幻想,所以才决定必须到北京来找工作。最开始的几年里,我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换,还是长春的号,生怕哪天错过了焦总给我打的电话。后来我也去过名人唱片公司在北京甘露园的分部,结果可想而知。

这件事情一度让我非常自卑,来北京以后,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后来通过和我合租房子的室友,我认识了一位在清华大学学法律的研究生。我第一次敞开心扉,给他讲了这个故事,给他看了我的合约,问他可不可以通过打官司来解约,要回那三万八。他很用心地回去研究了一段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解约很容易,但是把钱要回来就难了,有可能还要再花很多钱;而且如果唱片公司真的倒闭了,就只能强制执行让他们赔偿,非常麻烦。

若干年后,韩庚来录我的节目,那时候他正和韩国的经纪公司打解约官司,有一个律师贴身陪着,那个律师竟然就是当年我咨询的那位清华大学的研究生,他说很感谢我,当年的咨询让他对处理合同纠纷产生了兴趣,他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专门给人打这样的官司。这是我经历的那次重大挫折中,一个小小的彩蛋。

还有,我记得我妈在给我那三万八之前,专门带着我去当地很有名的“大仙”那里算了命。我妈问这笔钱给出去,儿子到底会不会成功?“大仙”说放心给吧,这笔钱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你儿子这事儿一定能成。现在看起来,“大仙”的话应该算准吧,只是准得有点儿晚。虽然我可能是被骗了,但是没有这次经历,我也不会坚定了北漂的决心,许多事情被放在一个足够长的时间线上,意义完全不一样。现在的我,还要和他们说谢谢呢。

谢谢啊!

10 站在煤堆仰望星空

大四的下半学期,我周围很多同学都找到了工作。我因为学习成绩比较好,被长春的许多家知名建筑企业争抢,但是我都拒绝了。

那段时间,我正在等着名人唱片公司的召唤,随时找我去北京拍宣传照。我心里想,如果要找工作,就必须找北京的,否则唱片公司打电话给我,我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到北京,违约金可是五十万呢。

我的这种情况让老师们都很着急,我们管理系有一位老师叫李成刚,一直非常照顾我,他说:“你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咱们学校不是211工程里的,北京的工作单位不愿意接收。你不妨考虑去北京的周边城市。我有一个同学在塘沽开公司,正好招聘,你可以去试试。”

我通过李成刚老师的介绍,成为天津塘沽一家外贸公司的员工,这家外贸公司一共就只有三个人:王总,王总媳妇,还有我。

公司坐落在一个两室一厅的民宅里,我在那里上班,也在那里住。王总很有派,穿皮衣梳背头,膀大腰圆。他对我很好,教给我很多新的技能,比如如何为他洗车等。王总的媳妇是这家公司的财会,她说话很有趣,好像天津人说话都很有趣,一张嘴就是单口相声。她总是夸我聪明,学东西快。她说过几个月以后,就会升我当这家公司的副总裁。

我具体的工作是“测量水尺”,原理类似于“曹冲称象”。每一艘轮船自身都有刻度,我们通过测量轮船装货物之前和之后的刻度,用一个公式算出货物的重量。这种工作的意义主要是监督,看装上船的货物有没有损耗或者瞒报。那时候我们公司处理的大部分工作都是运煤或焦炭,我需要盯着把煤炭装上轮船的整个过程。你如果不明白我讲的这些,可以简单地把我的工作理解成:看煤的。

往船上装煤都是在晚上进行,我经常要在煤堆里站一宿。早晨回到公司,脸上都是煤灰,洗也洗不干净,因为已经渗入到皮肤的纹理中了。我也没办法继续唱歌了,在公司时不敢唱,在煤堆里一开口全是灰。站在煤堆仰望星空,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王总知道我看煤无聊,教给我一个办法,听录音机解闷儿。天津的电台很有意思,经常会有听众点播相声,无论是送生日祝福还是庆祝什么节日,听的都是相声。有一次我听到一位DJ说:“某某某先生想要为某某某小姐点播一段相声,并对她说‘我会永远爱你’,接下来请听相声《逗你玩》。”

突然有一天,我从广播里听到这样一个消息,BEYOND乐队将会在天津的某酒吧举办演唱会,我高兴得在煤堆里蹦了起来。那天我请了假,从塘沽坐火车到了天津,买好票早早地守在酒吧门口。后来歌迷越聚越多,我很鸡贼地绕到后门守着,正好堵到叶世荣下车,原来那只是叶世荣的个人歌友会,我被广播给忽悠了。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失望,只要能见到他们任何一个都好。

看见叶世荣本人,我直接愣在原地,呼吸都停止了。由于正好挡在他的车前面,我被酒吧的保安粗暴地推倒了。一切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我一边下坠,一边喊出一个口号:“BEYOND不死!世荣加油!”

那天晚上的场景我终生难忘。叶世荣唱了很多首BEYOND的老歌,我分别打电话给远在家乡的、曾经和我一起组建了及格乐队的鼓手、键盘手、贝斯手,让他们和我一起听,泪流满面。

看完叶世荣的演出,第二天继续看煤。没有星星的夜里,天上和地下都是一片漆黑。我突然想到,就算是脚下的煤,都有被装上轮船运走的时候,为什么我一定要待在这里,每天做重复的事情呢?我决定辞职。

王总很意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想唱歌,王总说:“那你就唱一首,看看能不能征服我。”我还真就给他唱了一首,他说:“不错,唱得挺好的。但是在北京,唱得和你一样好的人大概有好几万吧。你在这里干得这么好,等你毕业了,我就升你做我们公司的副总裁,起点比其他同学高多了,而且很稳定。到那时候我们再雇一个实习生,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确实在那儿干得不错,其实我做任何工作应该都会干得不错。我觉得尽力而为,是对大家信任你的基本尊重。不过尊重别人的同时,也要尊重自己。我和王总说我已经签约了唱片公司,可能随时都要被叫到北京去拍宣传照,我不想自己去的时候脸是脏的。

我在那家外贸公司待了二十几天,不到一个月,王总媳妇给了我一个月的工资,一千块钱。我坚决不要,但是他们让我一定要拿着。我去塘沽的洋货市场买了些纪念品,就坐火车回去了。在火车上,我准备给名人唱片公司的焦总拨一通电话,问问他拍宣传照的事情怎么样了,却发现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就这样,我辞去了老师给我推荐的工作,也拒绝了本地工作单位的邀约,正视了自己可能是被骗了、做不成歌手了这个事实。我拎着一个小包,开始了北漂的生涯。

我想,既然梦想照不进现实,那就让现实照进梦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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