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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虫师(1)

小说: 神秘行业大起底:异闻残卷      作者:红娘子

这“西府霸王”说来也怪,一般蛐蛐的寿命只有百日,至于专门饲养的斗蟋勉强也能活个一年半载的,而这只奇虫居然足足活了两年,而且凶性依旧,实在神奇。而刘海就是靠着这只奇虫和自身精妙的控虫手法,在这两年里未尝一次败绩,有心人曾算过,他已经连胜了九十多场,当真算得上是百战百胜。

虫师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会想到,一只小小的虫子,也能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城西富贵坊是有名的销金窝,在梧城有这么一个说法:一坊四街十八巷。这一坊指的就是富贵坊;四街指的是富贵坊中的四条街道,分别对应着吃、喝、玩、乐;而十八巷便是这里的十八处最有名的去处。

人生在世总跳不开酒色财气这四个字,而这些东西在富贵坊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在这里,吃、喝、玩、乐依次循环,你看那翠竹巷的四方美食,福寿巷的美酒大烟,月耳巷的赌坊赌肆,金雀巷的****美人……林林总总交汇到一起,俨然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小世界,就算你是腰缠万贯的大商贾,或是见惯了花花世界的高官贵人,只要入得富贵坊一样是流连忘返,恨不得在这人间天堂终老一生。

富贵坊翠竹巷是酒楼餐馆的聚集地,其中最热闹的便属听风楼。这听风楼实际上是间茶楼,除了喝茶以外还兼搭着贩卖各地小吃和美食。说听风楼最热闹,并不是因为这里的茶有多香,小吃做得多精致,而是这里还是一群斗蟋人的聚集地。

斗蟋,又名斗蛐蛐,是一项来自民间的逗趣游戏,始于秦汉,传至唐宋时期开始逐渐兴旺,而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原本的逗趣游戏也变了性质,演变成了正儿八经的赌博。待到明清时候赌斗蟋蟀之风攀至鼎盛,朝野之间上自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对这项赌博活动产生了一种近乎狂热的迷恋,更有“万金之资付于一啄”之说。而清代蒲松龄先生的《促织》一文,可是道尽了其中的酸楚。

斗蟋的规则很简单,因为蟋蟀这种虫儿天生好斗,两只聚到一起便会有一番争斗。有了争斗,自然就会有胜负,而庄家开出赔率,众人下注之后便开场赌斗,待盆中的虫儿斗出胜负之后,该赔的赔,该吃的吃,然后再开下一场。这规则简单,一听之下便能明了,但当你精通之后却发现,在这小小的虫儿身上,还隐藏着莫大学问。

看一只蛐蛐是否厉害,胜算几何,最重要的就是相,相的是虫儿的凶性与战斗力。

首先便是看蛐蛐的外貌,有句话叫“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说的便是蛐蛐的体色,虫有青黄紫红黑白,且通体无杂色者,排名靠前者凶性越甚。

其次便是体态,通常来说头越大越好;头要大而圆硕,前额要突出,牙要阔而长,项要结实饱满;翅膀要宽阔,状若宝剑,并且紧贴身体,尾枪尖长细柔;四肢要粗壮而修长,白净有光泽。因为这样的虫儿战斗力才强。

如果一只蛐蛐具备以上两项条件,就可以说是一只好的蟋蟀,虽然比不上那些异种,但在寻常的赛场上的赢面也是很大的,这样的虫儿放到市面上至少也能卖五六十个银元。不过,单凭这些就想赢得一场比赛却远远不够,而另外一个决定性的因素便是——虫师。

虫师,在民间又称为虫把式,一般情况下,这些赌斗的蛐蛐都是经他们饲养****,上场时由双方虫师手持簧草,微微拨动各自的虫儿,引它们斗在一起,从而分出胜负。这活计在外人看来简单得很,也容易忽视虫师的存在,但是真正精通此道的行家却知道,一个好的虫师才是左右一场赌斗的关键。

有句古话说得好,千军易得,良将难寻。因为只有虫师才真正了解自家虫儿的特性,倾听着虫儿的鸣叫,便能从中读懂它们的心情,簧草拨动之间向虫儿传达着自己的意图,或出击、或防守、或游斗、或对峙……虫儿在虫师的手中犹如战阵上的武将。而虫师,便是那坐镇后方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

一只好的蛐蛐和一个优秀的虫师结合到一起,那原本属于民间小儿的逗趣游戏,便真正成为了让人疯癫沉迷,倾家荡产的赌博……

听风楼能坐上翠竹巷的头把交椅,自然有它的门道,别的不说,单看这里养的十来位虫师,都是一等一的好把式,而且每个虫师的手中都有上十只好虫,这么华丽的阵容可不是普通商家能支持得了的。靠着这些个虫师和好虫,便能聚集大量的斗蟋赌徒,听风楼每天开那么几场斗蟋,光入场费就赚得盆满钵满,更不说其中的一些隐秘勾当,实在是暴利行业。

而在这些虫师之上还有那金牌虫师,只要是做这斗蟋行业的,每家都有这样的人物存在,这类虫师平日里是不出战的,好吃好喝地供着。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待每年入秋蛐蛐大量繁衍生息的时候,听风楼便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斗蟋大会,约战各省的行家,迎来各地的权贵。

这么隆重的场面便不是那些一般虫师能应付得了的,自然该那些金牌虫师出马了,而在这些虫师的背后都有那豪门巨贾支持,除了金钱方面的赌斗,还有私底下的利益瓜分。不过这其中的细节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刘海是听风楼的金牌虫师,从三年前斗蟋大会一举夺魁开始,就稳坐听风楼第一虫师的宝座,传闻他的祖上就是皇宫里的虫师,靠着祖传流传下来的控虫术,深得皇帝老儿的喜爱,不过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地位却大不如前了。

辛亥革命后,清政府被推翻,他们这些宫廷艺人也只好流落民间,辗转几年之后,已入不惑之年的刘海虽然没有学得祖上全部真传,但在虫师之中也算得上佼佼者,于是借着斗蟋大会的机会,投入听风楼门下做起了老本行。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季,一年一度的斗蟋大会如约而来,蛐蛐鸣叫响遍整个翠竹巷,引得众赌徒心痒难耐。不过,今年的排场似乎要比往年大些,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听风楼门口搭起了一方齐腰擂台,这擂台十米见方,能容多人站立。在擂台的中央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小圆桌,桌上放着一个墨玉斗盆,旁边整齐地码着斗蟋的一列器具,每一样都是做工精致,每一样都是价格不菲。

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擂台边上竖着的一面大旗,上书“百战百胜”。

往年的斗蟋大会都是在听风楼中进行,每到这个时候只有那些巨贾权贵才有那一席之地,而寻常的百姓连听风楼的门都进不得,只能在外面专设的盘口,听些小道传闻,自己判断胜算几何之后才敢下手。今日却不知为哪般,看热闹的人越积越多,到了辰时三刻,擂台边已经挤得人山人海。只听得鸣锣三响,从听风楼里走出一位身着锦袍的富态中年人,常来此地的人必定认得,这人便是听风楼的大掌柜张三爷。

张三爷走到擂台前,先抱拳作了个四方揖,清了清喉咙说道:“诸位客官,小店常年受大家的光临和喜爱,才有现在的成就,在这里张某人先感谢大家的厚爱。今日是斗蟋大会的好日子,但本店店小,以往每年都不能把诸位迎进店内观赏盛况,实在有负众望。于是,今年斗蟋大会有了新规矩,所有赛事都在这擂台上比斗。”

张三爷话音刚落,台下立刻传来雷鸣般的掌声,斗蟋大会的盛况谁不想亲眼目睹?但往年能进入听风楼的都是有钱有势的权贵,这些平头老百姓仰断了脖子,只要能从窗户缝里听听斗蟋的鸣叫,这样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而今天不同了,终于能看上一眼,心中自然对张三爷感恩戴德。

站在台上享受了一番崇敬之后,张三爷这才很有气度地压了压手说道:“那么现在有请我们听风楼的金牌把式刘海。”

台下又是一番哄闹,这时候从后台走上一个黄脸汉子,手捧一个铜质斗蟋盒,满脸笑意地走到台前,朝台下众人挥手致意。张三爷退到那人身边小声说道:“刘海,这次的排场是少东家要捧你,所以专为你而办的,看到那面旗没,你可不能有什么差池,你堕了名头不要紧,要是削了少东家的脸面,哼哼……”

这话说得恩威并施,刘海连忙躬身道:“刘海多谢少东家和大掌柜的偏爱,请您放心,‘西府霸王’这几天状态好得很,便是大公鸡也敢斗个胜负。”

张三爷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刘海的实力张三爷倒是清楚得很,刚入门那会儿,虽然位列金牌虫师,但也不能说必胜,直到两年前寻到一只奇虫,这虫儿生得好看,通体呈琥珀色,指天须,寿星头,利剑翅,柳叶身,四肢健硕,鸣声震天,好生威猛!这虫儿看起来就像一把铜锤,力大而性凶,于是刘海给它取名为“西府霸王”——取自李元霸的武器擂鼓瓮金锤。

这“西府霸王”说来也怪,一般蛐蛐的寿命只有百日,至于专门饲养的斗蟋勉强也能活个一年半载的,而这只奇虫居然足足活了两年,而且凶性依旧,实在神奇。而刘海就是靠着这只奇虫和自身精妙的控虫手法,在这两年里未尝一次败绩,有心人曾算过,他已经连胜了九十多场,当真算得上是百战百胜。

刘海这一路高歌猛进,不知为听风楼赚来多少利益,以至于少东家劳师动众地为了他一人,举行这么大的排场。

虫师就是这样,你赢了赌斗自然是名利双收,就连东家也要捧着你。而连番的胜利无形中把刘海推上了一个神坛——不败的神坛。在外人看来刘海是永远不败的,而这种情绪也深深地影响着刘海,令他不自觉地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日输了,结果会怎样……

斗蟋

一般来说斗蟋之前都要有一定的仪式,事先要把比斗的蟋蟀隔离一天,以防止作弊,接着称量每只蟋蟀的体重,要精确到几分几毫,然后体重对等的才能配对赌斗——这和后世的拳击比赛有点相似,分轻量、重量级比赛。

不过这斗蟋大会的规矩又有些不同,因为参加比斗的都是虫师中的佼佼者,比的是各自的手上功夫和身家底蕴,这些人哪个没有异虫在手?所以不能用寻常方式对待,能一路过关斩将杀到最后的,自然是斗蟋大会的最终赢家。

这斗蟋大会的开幕战,自然是由东道主听风楼的刘海开打,迎来的对手是暖春巷回雁阁的金牌虫师胡黑。刘海一脸不屑地看着擂台另一头的胡黑,心中满是讥讽,这胡黑和他是老冤家了,因为同属富贵坊,听风楼和回雁阁自然有着不小的竞争与仇怨。而自从刘海在三年前横空出世,这胡黑就一直被他稳压一头,除了每年一度的斗蟋大会,胡黑还和刘海约斗多场,却从未胜过。

“黑蛮子,看来你今年的运气不太好啊,第一场就遇到我,再这么下去你们回雁阁就快开不下去了。”刘海对胡黑讥笑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这两年听风楼总能在大小比斗中力压回雁阁,以至于回雁阁的地下利益被听风楼瓜分了大半。

这胡黑人如其名,长得又黑又蛮,要是生在古代看面相就像驰骋沙场的猛将。他冷冷地看了刘海一眼,沉声道:“比斗还未开始,谁赢谁输还不见得。”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长了多少本事。”

“能赢你就够了。”胡黑丢出这句话后,便不再看刘海。说起来这胡黑在虫师之中也是一等一的把式,在这富贵坊也算得上鲜有对手,怪只怪生不逢时,居然遇到了刘海这个煞星,他对刘海可说得上是苦大仇深。

两人对话之时,比斗前的准备已经备齐,鸣锣三响之后,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走到二人之间,这老人是本场的评判,是位有名的斗蟋的行家。他双手接过刘海的斗蟋盒,把盒中的虫儿引进墨玉斗盆,仔细观赏了一番才对台下众人唱道:“听风楼刘海,所持斗蟋‘西府霸王’,至今连胜九十一场!”

唱罢,台下响起一阵欢呼之声,老人捻着胡须点着头,羡慕地看了一眼斗盆中的“西府霸王”,这才懒洋洋地接过胡黑的斗蟋盒,把其中的虫儿引进斗盆,同时唱道:“回雁阁胡黑,所持斗蟋……天啊,这是……青头寡!”

青头寡!

刘海心中一震,忙把视线落在斗盆之中,待看清胡黑的斗蟋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胡黑这只斗蟋长得极其古怪,个头要比寻常斗蟋大上一倍,通体乌黑铮亮,而头部和牙齿却是一片青绿,两眼通红闪着嗜血的光,那虫儿一入斗盆,就发出尖利的鸣叫,声如半夜鬼哭,听得人背后发寒。

“果然是青头寡。”刘海眼角微颤,脑海中浮现出祖传古书中对于这只凶虫的描述——青头寡,性凶而力大,生于百年古墓之中,长年吸收尸气鬼气,双瞳泛血,齿含尸毒,非异虫不能斗之。

好家伙,这黑蛮子哪里得来这种品级的异虫。刘海心中感叹,抬头看向胡黑,而后者一脸得意,指了指斗盆中的虫儿讥笑道:“怎样,刘大师对我这只青头寡还看得上眼吧。看样子你这‘西府霸王’今天要成无头王八了。”

不就是异种吗,别以为得了只好虫就能胜我,虽说青头寡确实要比西府霸王略胜一筹,但这场赌斗除了盆中的虫儿,还得看虫师手上的本事。刘海虽是这样想,但整个人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精力。

过了初时的震惊之后,作为评判的老人已经压住了激动心情,不过脸上还是有些期待,他又一次着重地介绍了胡黑和他的虫儿之后,抽出了斗盆中的隔着两只虫儿的栅栏,宣布比赛开始。

栅栏刚一抽开,两只极品异虫终于第一次见面,或许都知道对方是难缠的对手,这最开始对峙鸣叫,便一浪高过一浪,谁也不让谁,势要第一时间压过对手的气焰。

两只虫儿的叫声此起彼伏,听得在场众人心神激荡,而原本稳坐在听风楼二楼窗边的巨贾权贵们,此时此刻也失了仪态,纷纷长伸着脖子朝擂台中央张望。

刘海侧着耳倾听斗盆中虫儿的鸣叫,越听心中越喜,看来“西府霸王”的斗志被这青头寡完全激发出来了,气势一路飙升,这是个好现象。先前刘海最怕的就是“西府霸王”在这青头寡面前失了斗气。毕竟它的对手在品级、凶性和战力方面,确实要胜过它一筹。

此时此刻,刘海负手而立,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一种气定神凝的状态之中,在外人看来,倒有几分沙场秋点兵的意味。而实际上,他是在感受着虫儿身上的战意,他在等,只等战意攀升到最高时,便是他出手的时刻。

“来了!”当虫儿的气势达到顶峰的时候,刘海两眼一睁,眼中闪出亮光,手捻簧草飞快地在虫儿的触角上来回拨动起来。而这时,胡黑才作势出手,却慢上了半拍,“西府霸王”已经迅速地朝还未准备完全的青头寡冲了过去,两只虫儿当下就咬在了一起。

“黑蛮子,你的虫虽好,但你本人的技巧却不止比我输一筹啊。”刘海头也不抬地讥笑着,他心里明白,这场比斗将会异常艰苦,要赢得胜利,必须把握住每一个细节。而他说这句话的目的,便是在心理上先给胡黑一记猛击,毕竟两人在以往的多次比斗里都是刘海获胜,积威之下,胡黑的心中肯定是有阴影的。

果然,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就瞟到胡黑的右手轻微地一抖,刘海嘴角一扬,簧草在“西府霸王”的背脊上连点两下,得到主人号令,这虫儿两只后腿一蹬,上半身微微扬起,然后向左侧一倾,就要把青头寡摔出去。

这奋力一击如果成功的话,便能极大地打消青头寡的气焰,那么后面的比斗就好办了。可惜的是,极品就是极品,就在“西府霸王”要把它摔出去时,青头寡的身体也往左侧一横,堪堪抵挡住了这一波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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