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风歌 (4)

以上分析，只是个人猜测，一切以正史为主，本人不承接抬杠及相关业务。

可以感叹了。

韩信，从一个乡村无赖起步，以一个天才的将领登顶，以一个乱臣贼子收场。

金戈铁马的战场才是他恣意挥洒的舞台，离开战场，他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在汉初书写传奇。没有韩信，这段历史怎会如此精彩！

他的战略传承后世。没有韩信，中华智慧之河将会少去几许光辉。

功高无二，略不世出。丈夫一世，得此公论，夫复何求！

刘邦讨伐陈豨胜利班师，回到长安。

听说韩信业已被诛，刘邦心情复杂。书上说既喜且怜之。

试着解读一下。

韩信好比身体上的一块肿瘤，虽说看来是良性的，但有恶化癌变的可能，现在被完全切除，所以喜；

韩信于汉，功高盖世，却三番五次被刘邦夺权、玩弄，刘邦对他多少有些愧疚，现在倒好，趁自己出门在外，被老太婆吕雉彻底玩死，可怜可怜。

继续一个小插曲。

刘邦打听韩信有什么遗言。

韩信的遗言只有一句话：后悔当初没听蒯彻的话，现在被女人害死，天意天意！（吾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意！）

刘邦于是迁怒蒯彻，好好的干部就是被你们这群小人调唆坏了，下令通缉逮捕蒯彻。

蒯彻在齐国街头装疯卖傻，给人算卦已有多年。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此劫。被捕，押送长安。

既然被抓，索性豁出去了，就在大殿上和刘邦理论。

让你看看什么叫专业人士。

刘邦：当初是你小子教唆韩信造反的？

蒯彻：是，可这蠢人不听我话，所以现在才被你杀掉；如果听了我的话，怎会被你所杀？

刘邦气得直蹦，小样儿，还得了理了。

下令把蒯彻开煮。让你嘴硬，有本事你硬到底。

据我观察，煮人是项羽的特别偏好，先前齐国的田广、田横也曾干过，刘邦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现在纯属被蒯彻气急了。

蒯彻大声呼冤，声震殿堂。

你还冤？

蒯彻：当初我给韩信打工，自然为韩信谋划。想当初天下拿刀拿枪想当皇帝的豪强人物多了去了，只是不取胜罢了。莫非，你现在全都捉来煮了？

刘辩手哑口无言。

半晌，泄了气的刘邦宣布：放了蒯彻。

吕氏肉馅

既然收拾完韩信，刘邦惦记起梁王彭越。

上次征召你出兵攻打陈豨，竟借病不来，如此不听招呼，莫非想要造反？

大发雷霆的刘邦秋后算账，找秘书写了一篇言辞犀利的诏书，责骂梁王，并找人送到梁国，读给彭越听。

彭越已经够老了，老到已没啥进取精神，不想折腾，只愿安享晚年，含饴弄孙。

皇帝刘邦看来折腾的劲头却很足。

挨完骂，彭越大受惊恐，于是打算亲自到长安去向皇帝刘邦老大述职，承认错误。

彭越的一位将领扈辄阻止彭越。人家现在正想收拾你，你去长安，等于往火坑里跳。不如，索性造反了吧。

彭越不听，你们让我过两天安稳日子不行吗？

虽然不愿造反，彭越也不敢去长安见刘邦了，就这样，混吧！

恰好，彭越的秘书长（太仆）获罪，逃亡。他一口气逃到中央政府所在地长安。

就在长安，这人告发：彭越和下属扈辄密谋造反。

你让我不舒服，我也让你不痛快。小人心理，大致如此。

对此事，刘邦相当重视。他安排特使赶到梁国，趁彭越不备，突然对其实施抓捕，押送到洛阳接受审讯。

彭越被抓，正说明他不想造反。不然，以彭越的军事素质和封国武装，要将其轻松拿下，想都别想！

稍后，洛阳的调查审讯结果报给刘邦，结论是：彭越确实有造反企图，请求依法处置（反形已具，请论如法）。

如何依法处置？就近韩信的例子摆在那里：杀头并夷三族。

好在刘邦是明白人，也算宽厚：夺了彭越的王位，差不多了，念及彭越有功于帝国，放了吧！

判决书最终下来：赦免彭越造反大罪，撤销爵位，贬作平民，放逐到蜀郡（四川省成都市）青衣（四川青衣江流域）。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步回到解放前。

哭哭啼啼的彭越被押上路。

行了，彭越，捡了条命，知足吧，继续你现在的人生信条：别折腾！

彭越最后又小小地折腾了一下，就是这么一折腾，把他折腾成了死人。

押解彭越的车队西行，走到郑县（陕西省华县），和另一只迎面而来的车队遭遇，会车。

彭越一打听，对面的竟然是皇后吕雉的车队。

机会来了！吕雉同志，革命战友，老熟人啊！

彭越认为遇到救星，大声向吕雉车队呼喊，并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吕皇后。

这是一个中国汉代版的小红帽的故事。

小红帽彭越以为见到了可信赖的亲人，其实他遇见的是狼外婆。

小红帽向狼外婆哭诉冤情，最后表态，自己也不想要劳什子爵位了，只求不去蜀郡，想回故乡昌邑（山东省金乡县）养老。

当初的纵横中原，挥师万乘，浴血搏杀，都算了吧！现在彭越只想做回平凡的乡村老头，自耕自食间或操操旧业，打打渔，晒晒网，了此余生。

狼外婆一口答应。大兄弟，这还有啥说的，刘邦老头子那的工作，由我去做。

吕雉命令押送彭越的囚车掉头，把彭越再次拉回洛阳。

回到洛阳，吕雉一点也没耽搁时间，直接去见刘邦（刘邦此时是在洛阳小驻）：像彭越这样的枭雄级人物，如果把他放到蜀郡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必成祸患，实际上，此等人物，放在哪里都危险，最好是送他上西天。（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

刘邦说：你正月十五拜年，晚了半个月。现在人早就送走了。

吕雉展颜一笑：人我又给你带回来了，交你处置。

既然这样，哪还有啥说的，按你的意思办吧。

于是彭越谋逆案以发现重大新线索为名，发回重审，最终判处彭越谋反罪名成立，情节极其严重，处以族刑。

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3月，彭越被拉到洛阳城外处决，三族（父族、母族、妻族）被屠。

最显示吕雉创新精神的是，她向刘邦建议，把彭越的尸体，剁成肉馅，保鲜处理后，分别送给各封国国王，以儆效尤。

淮南王英布

公元1965年，某日，苏联作家肖洛霍夫正在打猎，据说，当时他放出两枪，一枪打中了一只大雁，第二枪响过，远处跑来信使，送来喜讯，告诉他，《静静的顿河》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肖洛霍夫一样幸运，另一个人在打猎时就体会到和他截然相反的感受。

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某日，淮南王英布正在封国首都六县（安徽省六安市）郊区打猎。突然，远处出现来自中央政府的使节，他给英布带来了一份奇怪而恐怖的东西：由彭越做原材料的肉馅（醢）。

英布顿时感到手足麻木，四肢冰冷，惊惧不已（因大恐）。

英布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当年那个游击战大师，令强大的项羽都无比头疼的彭大将军，那个富贵无边、安享晚年的梁王，怎么会突然就成了叛贼，然后变成了这样一份令人恶心作呕的物品。

猎是打不下去了，英布立即策马回到六县，准备军事演习。

昭仓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请你也跳下去吧——日本电影《追捕》经典台词。

英布明白，建国后同时封王的，以自己和韩信、彭越功劳最大、能力最强，韩信被杀了，彭越被杀了，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

不能束手待擒，必须做好军事准备。

其实，这些日子英布心情一直很差，他在闹家务。

话说，英布有个最宠幸的小老婆近来身体不好，于是常去看医生。医生家的对门恰好住着淮南国的一个中层干部（中大夫），名叫贲赫。

贲赫是个官场小爬虫，看见淮南王的宠姬经常光临对门，认为机会千载难逢：不是和宠姬发展私人感情的机会，而是借机巴结淮南王的机会。

贲赫随即给医生和宠姬都送去重礼，并借机和在医生家看病的宠姬共进正餐。这是在套近乎，拉关系，希望宠姬为自己美言几句。

这蠢女人投桃报李，果然常对着英布夸奖贲赫，说贲先生是个大好人，忠厚长者（誉赫长者也）。

贲赫和宠姬都没搞清楚的是，英布既是领导也是男人，还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次数一多，英布怀疑贲赫和自己的宠姬有了奸情。

对这种事情，英布相信直觉，然而自己的小老婆私通他人太过难听，影响不好。他准备近期另找借口把贲赫抓住干掉。

想想真为贲赫不值，拍马屁拍伤了马，炒股炒成了股东，总之，投资失败。

不知为何，消息泄露，没事找事、惹了一身骚的贲赫毅然逃跑，因为跑得实在太快，英布派出特种骑兵也没追上，他一口气跑到了帝国国都长安。

就在长安，贲赫为自己的逃跑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淮南王英布准备造反，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特来向中央政府告发。

对处理英布问题，刘邦非常慎重，找来宰相萧何商量。

萧何也认为此事应当谨慎处理，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贲赫举报是否属实，英布是不是真要造反。

于是，政府调查团进驻六县，彻查此事。

对政府调查团，英布不屑一顾：小样儿，组团忽悠我来了！

英布自打贲赫逃跑，就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背叛领导了，对此项工作程序清、业务熟。

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秋，7月。英布在六县起兵造反。

英布对造反却也底气十足，对外宣称：老家伙刘邦年事已高，以皇帝之尊必定不会亲自出马。天下最能打的不过韩信、彭越，现在都已被诛，老子天下第一（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诸将最患淮阴、彭越，今皆已死，余不足畏也）。

造反军团于是由淮南国向东攻击荆国，向北攻击楚国，两封国军团不堪英步一击，全线崩溃，造反派势力空前壮大。

英布造反前分析得不错，刘邦的确不想再上前线了。

除了年老厌战，还有一个客观原因，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生了重病。

这没啥稀奇，六十岁的老汉，打了十几年的仗，一直劳心劳力，经常露宿风餐，偶尔还要狼奔豕突、疲于奔命，还有陈年箭伤，身上各零部件损耗得差不多了。

于是，刘邦决定让太子刘盈率军出征。

天下是老子的，也是你的，但归根结底是你的，我不能替你扛一辈子长活。

对这项决定，当事人吕雉和刘盈以及诸位大臣都无异议，让太子上战场上接受再教育、增加历练看来不是坏事，偏偏当初太子请来的特邀嘉宾“商山四皓”这时候跳得很高，坚决反对。

四个平均年龄超过八十岁的老头儿私下盘算，当初重金聘请我们，合同上说明是作为摆设、烘托人气的，现在却要上前线受罪，真是要了老命。

他们于是找到后系核心成员，太子的舅舅建成侯吕泽，提出想法：让太子刘盈带兵打仗，打赢了他依旧是太子没啥好处，万一打不赢呢？怕太子的位置就不稳了。

商山四皓的建议是，马上让皇后吕雉去向刘邦吹枕头风，劝皇帝取消此项决定。

吕雉于是拉下老脸，哭着去找刘邦：英布是天下知名的猛人，打了一辈子仗，擅于用兵；你那帮老伙计说来都是太子的长辈，让刘盈去统率他们，好比让一只羊指挥一群狼，他们怎么会听？万一打烂了，局面还不是要靠你去收拾？以你老人家的崇高威信，即使躺在前线，老弟兄们都会为你玩命，不如您老汉为了老婆孩子再吃吃苦、受受累，上一次战场吧（上虽苦，为妻子自强）！

连吹捧带说理、抒情，刘邦听了大为受用，打起精神，跳下病榻，准备亲征：早就说那小子不顶屁用，到关键时候还不是要老子亲自出马（吾惟竖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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