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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河工之旅

小说: 兰馨:最美丽的中国式母亲      作者:朱洪海

父亲查出病情后不久,李思文退伍了。几年的部队生活让的身体和心理都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他并未因为没有安排工作而心灰意冷。他想,就算在农村,别人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反正自己还年轻,没有什么可怕的。他决定沉下心来,从最基本的事情做起,就在自己的家乡,好好地干出一番事情来。

李从厚已经不再上门帮人弹棉絮,他的病不容许他再去从事那繁重的体力劳动。不过他的病情发展得并不快,每天依然乐呵呵地照看着家里的一切。这倒不是治疗带来的效果,主要是他对生死看得很开,没有心理的负担。

冬天快到了,生产队又来了挑河的任务。

过去,在缺乏大型机械的情况下,所有的人工河的开挖和清淤都采用的是人海战术,各地召集来的河工,用大锹挖,用肩挑车运,把河泥从河底一点一点运上来。挑河、打堤、拔麦子、脱坯是农村四大累,可见其苦累的程度,只有壮年劳动力才能够承受河工生活的那种体力上的考验。

农历十月上旬,公社的广播就开始宣传“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专题新闻,大队书记开了动员大会,生产队长开始走村窜户做动员工作,通红的“宣传册”和“工分本”分别发放到每家每户的手中。

桑树园的生产队长是李思文的远房叔叔李从杰。李从厚病了,李思武是生产队会计,按理说李思文应该是李家唯一的河工人选,但李从杰并没有把李思文计划在动员对象里。在他的印象里,李思文刚刚参军回来,还是属于有些身份的人,挑河这种重体力的粗活,不知他愿不愿意干。第二李思文是个读书人,没有见过他干过多少农活,从小到大,主要在学校和军营度过,不知他能不能干得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思文竟然自己主动报了名。

对于李思文的决定,兰馨没有多说什么,她相信李思文做出的决定总是有他的道理的。她开始忙着帮丈夫收拾行李:最厚的棉被,部队带回的棉大衣,黄豆和雪里红煮制的咸菜,煮熟的鸡蛋和山芋干。细心的她还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放在丈夫的挂包里。

几天后,河工们接到了即将去工地的通知。大家开始抓紧最后的时间,在家里忙开了,有的忙修“小推车”,有的忙编车攀,有的在修自己家漏雨的草房、灶屋、猪圈,有的挖山芋冬藏的地窖,有的将家里未粉碎的大麦、小麦放到磨上多磨一些存在家里。

到了出发的日子了,李从杰用土喇叭在村子里喊了一圈,家家门前的小推车便装上大筐、衣被、大铁锹准备出发了。兰馨和村里的媳妇们一样眼中是万分的不舍,泪水强忍在心里。李从厚望着小儿子上河工的背影,偷偷地边笑边抹着眼泪。他高兴的是从小最疼爱的小儿子长大了,敢于承担一个男人该承担的一切。同时,他心里也有着更多的不舍,他不知道从小书生气十足的小儿子能不能吃得消河工生活的煎熬。

在生产队晒场集合的地点,李从杰点好了人数,一声令下,队伍就步行出发了。浩浩荡荡的河工队伍渐渐离开了村庄,偶见一两位未过门的姑娘远远追来,送上一条自已亲手赶织的围巾或亲手做的棉鞋,给第一次出远门挑河的心上人。

李思文这次挑河的工地远离村庄,住宿也安排在野外。河工们在一个宽敞向阳的地方,搭起一排排大小不等的简易窝棚,铺上麦秸,展开草苫子,放上被窝卷就算安了家。窝棚低得直不起腰,在里面只能爬行。铺盖卷颠倒着摆放,为的是能省些地方。夜里起夜十回有八回找不着自己的领地,只有数准脑瓜儿,才能在人堆里拔出条缝儿,准确找到属于自己的枕头。

挑河的民工实行军事化管理,县里设有团部,公社设有营部,大队设连部,生产队的民工就是生产班,每天民工们按号令出工、收工、吃饭、休息。

从河底挖出的湿泥都要运到河岸上去,有的用车推,有的用担子挑。开始阶段相对来说较为轻松,随着河坎越来越陡,推车人也越来越费力。到后来,一个人推,需配上三个人拉,才能将一车沉重的湿泥弄上去。这活儿不但累人,而且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弄个人仰车翻。等一车泥运完,推车人两腿打颤,热汗直流,浑身像被掏空了一样。虽然是在寒风刺骨的冬天,但只要推上两趟,棉袄和棉裤都会湿透。李思文在工地上干脆脱掉棉衣,卷起裤脚,赤脚走在冰冷的泥地里。

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各生产班之间往往开展劳动竞赛。营部划出工段,各班在自己的领地内展开竞赛,谁先按质按量完成,谁就为胜。每次有劳动竞赛的时候,整个工地你争我赶,群情沸腾,气氛十分热烈。

嗨咿呀子来咳哟,哎嗨来,噢好……

哎嗨,哎嗨来哎啰,啊……

在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中,挖土装车的,铁锹翻飞,泥土翻滚,霎时车满,容不得推车的有片刻喘息;推车的,也是力气最壮的,双膀用力,身子前倾,浑身肌肉紧绷,推起一车泥来不摇不晃,稳稳当当。班组竞赛往往会使工程进度大大加快,同时也让所有河工疲惫不堪。

中午开饭的哨声一响,河工们也不洗手,只是本能地将双手在双膝的裤腿上擦上一遍,拿起大碗就装饭。大白菜烧着肥八瘦二的肉块,半碗饭没下肚,大菜盆里的肉影就找不到了,即使最后剩下的汤也大多一扫而光。来到工地不到两周,平时吃饭文文静静的李思文也变得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河工们常常这样说:

谁嘴大谁口禄,

谁筷猛谁上算,

谁胃好谁讨巧,

谁肚粗谁油多,

大碗饭,泡肉汤,

一吃嘴一张。

每天下午约三点多钟,河工们大多要休息一下。有的拿出水烟袋点上一袋粗烟沫,美美地吸上几口;有的讲一段逗人的笑话,让大伙听得捧腹大笑;有的则主动唱上一段京剧,算不上有板有眼,字正腔圆,但总会是满堂喝彩;还有的不识字的河工收到家信,都会请识字的帮助读一读。虽然休息的时间很短,但这一段空闲是河工们一天中最有乐趣的时刻。

大概腊月初的时候,工程终于收工了,李思文顺利地度过了他的第一段河工生涯。回家前,他站在河边,望着凝聚了自已汗水的工程,望着给了自己历练的工地,他心中留下的不仅有艰苦劳动的回忆,更有战胜困难,战胜自我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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