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让，是一种美德，它以宽广的胸怀，无私的心灵去容纳人，感化人。面对自己一母所生的哥哥，李思文做到了足够的忍耐和让步。

十月十一，李家兄弟正式分开各自过上了日子。李思文和兰馨在分家那天的表现令人惊讶——他们除了那几根杉木料之外，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他们的想法就是，无论分家的时候东西多少，分开之后，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这样的态度让舅舅和叔叔肃然起敬，因此他们把事情也做得格外公平。

人们常常用“揭不开锅”来形容一个家庭的贫困程度，李思文家里现在正是这样的状况——家里一粒粮食也没有。分家后的第二天，兰馨跑到秀芬家，借回一瓢玉米糁，算是吃上了小家庭的第一顿饭。

现在，这个新诞生的新家庭遇到的首要问题，就是如何解决全家的一日三餐，如何填饱肚子走出困境。兰馨带着强强上门去做衣服，工钱且先不说，至少每天能够混饱肚子。李思文每天放学回家，只能胡乱找些东西打发一下。

兰馨从娘家要来一篮子山芋和一篮子胡萝卜叶，李思文的日子基本就靠这两样东西。他把萝卜叶洗净，切碎，在坛子里腌制起来。每天找些野菜，加上山芋块，和在一起煮熟，就着腌制的萝卜叶，一个人吃得有滋有味。这一坛子腌萝卜叶不仅陪伴他度过了分家后最艰难的日子，而且让他吃出了感情，以至于多年以后，想起这萝卜叶的味道，总会特意去做一些来尝尝。

这样的日子虽然艰苦，但一家三口苦中作乐，心情倒还不错。但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天晚上，李思文从学校回到家，他惊讶地发现，大门敞开着。他暗自寻思，难道中午离家时没有关门吗？走近一看，他才发现，两扇木门居然不见了。这门是老屋上的旧门，分家时分给了他们，原本装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李思文暗想，不会是哥哥李思武给卸走了呢？在无法确认自己的猜测之前，他没有声张，准备等兰馨回来再说。

一会儿，兰馨带着强强回来了。看到大门没有了，兰馨也很惊讶。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思武悄悄地出现在了门口。他站在大门外，也不进家门，莫名其妙地对李思文和兰馨说：“舅舅和叔叔分的这个家不公平，你们分的东西太多了，这门我就拿走了，你们也不要来要，要也要不到。”说完这些，李思武转身就走。看着哥哥那奇怪的样子，一家人哭笑不得。李思文跟在哥哥后面追上去说：“家是舅舅和叔叔分的，不公平那天你怎么不说？你把门拿走了，我这家哪里还有家的样子啊？快还给我们。”

李思文跟在后面，一直追到哥哥家的门口。李思武走进家里，快速地关上门，从里面闩上，任凭李思文怎么敲，怎么喊，他就是不开门。

李思文在哥哥家门前磨蹭了半天，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兰馨走过去，把李思文喊了回来。兰馨说，看样子，门是要不回来的，再让他一回吧。

这一夜，李思文家“夜不闭户”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李思文用芦苇编了一个草帐，掩在门上，算是当作了临时的大门。

星期天，兰馨去了临近庄上做衣服，李思文难得有空，便到河东房子的老住址那里看看。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在这里生活，对这里也算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了。都说文化人的感情特别丰富，李思文站在原来前后屋之间的过道上，思绪飞到了童年。他想起六个姐姐从小对自己的种种呵护，想起了过世的父亲为他买皮球的事情来。

李思文在姐弟八个中排行老八，父亲从小对他格外疼爱。8岁那年，父亲用手推车推着一头猪去公社食品站卖猪。父亲一时高兴，就把这个最小的儿子带在身边。当时因为粮食紧缺，每户人家养的猪不多，一年到头都盼望着能买个好等次，得个好价钱。父亲告诉李思文，等今天猪去卖个好价钱，就给他买个玩具。

其实，父亲的猪卖得并不理想，因为肥膘不够，养了一年的猪，只卖了五十多元。尽管如此，父亲还是兑现了承诺，带着小儿子去了供销社。柜台里几个小皮球立刻吸引了李思文的目光，一种是纯棕色的，4毛钱，一种是有七色花纹的，7毛钱。李思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便宜一点的棕色皮球，尽管他非常喜欢那个带着七彩花纹的。

拿着这个可爱的皮球，李思文一路上兴高采烈。一到家，他就喊哥哥一起来玩球。小皮球本来是用手拍的，可以玩出很多的花样。没玩多长时间，哥哥却突然把皮球使劲朝空中踢去，那球飞得很高很高，几乎看不到影子了。等落到地上，李思文跑过去捡球，谁知道，球居然破了。

想起当年哥哥踢破自己皮球的情景，李思文不禁笑了。哥哥从小就是这样，做事没有分寸，这个做弟弟的还是要让着他几分，不跟他过分计较为好，毕竟是一母所生嘛。

李思文前前后后转悠了一圈，发现有一个装桐油的瓶子躺在一堆碎瓦砾旁，瓶子里有小半瓶没有用完的桐油。李思文觉得或许还有用处，就随手捡起来带到新房子里去。经过哥哥家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正在洗衣服的嫂子丁素美。李思文朝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回到家里，他把桐油瓶随手放在了门边上。

他刚刚坐下喝了碗水，哥哥李思武就过来了。他气呼呼地直接走进了屋子，大声问道：“思文，你刚才从河东拿什么东西回来了？”

李思文看到哥哥那样，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东西啊？我看见一个桐油瓶子在碎瓦砾堆里，就拿回来了，怎么了？”

“我就知道你良心最坏了，还把东西藏在河东，等我不晓得的时候再拿回来。”李思武说着拿起地上的桐油瓶就走。

李思文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他说：“哥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桐油瓶你拿走我不管，谁把东西藏河东了？我大门被你卸走了都没有跟你计较，你还想怎么样啊？”李思文也生气了，瞪着大大的眼睛冲着李思武吼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跟你说什么？你这个坏良心的，你们一家良心最坏。好吧，这个桐油瓶就给你！”李思武说着，猛地把手中的瓶子朝着弟弟的头砸了过去。

李思文猝不及防，只听得“啪”的一声，瓶子破了，粘稠的桐油和着鲜红的血，顺着头发流下来，渐渐染湿了李思文的那件旧军装。

李思文在当兵的时候也是连队的训练尖子，此时若是换了别人，早就三下五除二把他放到在地了。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他怎么也下不了手。李思武看到弟弟受伤了，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强作镇定，骂骂咧咧地出门回家去了。

知道李思文头被打破了，秀芬赶紧去喊回了兰馨。

看到李思文满头满脸的血，兰馨吓坏了。听说是李思武出手伤人，她急得要跑过去找他算账。李思文拉住她说：“算了吧，不要让村里人笑话，再让他一次，他不像话，我们不能跟他一样。只是可惜了这件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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