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正当男儿立志时(9)
“吃一堑，长一智嘛。”杨殷告诉他：“党需要你再去会会老对手，这回将有几十位党的干部分头赴桂，你的任务是利用自己北伐军官的特殊身份，设法打进广西军界，到时候伺机行事。另外，中央还将专门派一名党代表去，负责指导你们的工作。”
“党代表，是谁？”张云逸问道。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还不能告诉你，这是党的纪律，到时候他会跟你联系的。”杨殷拍了拍张云逸的肩：“胜之兄，放心去吧，到了香港，你可以跟韩碧嫂子团聚一段时间再走。这年头，牛郎织女，夫人也够苦的。”
“好吧，既然你这军事部长说了，我服从命令，去看看她。”张云逸说道：“一旦与党组织联系上，我一定尽快赶到广西去。”
但这两位共患难的革命战友刚分手不久，杨殷即因叛徒出卖，与彭湃、颜世昌、邢士贞等人一同被捕，并壮烈牺牲。
张云逸得知消息后强忍悲痛离开上海到达香港，并暂时在一家小报社当编辑。同时，秘密地同在港的党组织接上了头。负责同他接头的叶季壮是这家报纸的编辑，通过叶季壮，张云逸又同中共广东省委负责人黄钊、陈郁以及在中央军委工作的聂荣臻等取得了联系。他们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分析了当时广东、广西的政治形势，研究了张云逸等如何进入广西的问题。叶季壮为张云逸开了同广西党组织接头的介绍信。
张云逸先到达了广州，当时广东军队总司令陈济棠，海军总司令陈策都是张云逸的老熟人。陈济棠是张云逸陆军速成学校的老同学。陈策是海南岛人，辛亥革命时他与张云逸同是革命军队炸弹队队长，他们私交甚好。一天，张云逸到广东海军司令部找陈策。陈策一听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张云逸来了，非常高兴，热情接待了他，双方谈了分别后的情况，张云逸提出他想到广西找事做，请陈策助一臂之力。陈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说：“这好办，俞作柏、李明瑞我都很熟。”陈策只知道张云逸过去是张发奎的部下，但不知张云逸是共产党员。他为张云逸写了到广西去找俞作柏的信件。
随后，张云逸到了南宁，他凭着陈策的信件见到任广西省政府主席的俞作柏和驻军首脑李明瑞。他们当时正面临着初期掌权的困难时刻，因而对出身行伍，无党无派的张云逸（因张云逸的身份是保密的，外人并不知晓他是共产党员）十分赏识，很高兴地把他收留了下来。
张云逸很快就在俞作柏和李明瑞的军队中找到了立足之地，并很快同广西地下党组织及以不同身份先后到达广西的叶季壮、袁任远、陈豪人等建立了秘密联系，他们都在中央派往广西任党代表的邓斌（邓小平化名）的领导下开展革命斗争。
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和推动下，广西出现了好的革命形势。为进一步巩固革命成果和掌握支撑革命的枪杆子，邓小平代表党中央通过李明瑞的表弟、共产党员俞作豫，适时向俞作柏和李明瑞提出开办训练初级军官的教导总队的建议，并巧妙地举荐张云逸出任总队长。
按照事先的部署，这一天俞作豫前去拜见了负责广西军事事务的表哥李明瑞。他们先叙了家常，又聊起时前的局势，李明瑞颇为感慨，只叹惜中下层军官素质低下。
见时机尚好，俞作豫乘势说道：“中山先生曾利用黄埔培养军官，后来有的被蒋介石利用了。我们不开军校，办一个教导队怎么样？”“好啊！表弟这主意不错。”李明瑞高兴地站了起来：“开办教导队，自己培养一批军事人才，充实到下面去，这样保险。不过，由谁去组织这个教导队的工作？”
“有位将才正闲着呢。”俞作豫说。
“谁？”当时也在场的俞作柏问道。
俞作豫说：“广东陈策总司令介绍来的张云逸，当年是北伐第四军二十五师参谋长，两位兄长对他的军事才能恐怕也早有所闻吧。”
“对，张云逸最合适！将才岂可空闲着。陈策亲自写信推荐，让我给他安排，这些天一忙就遗忘了，你看我……”俞作柏十分满意俞作豫这位亲弟弟的及时荐才。
俞作柏、李明瑞采纳俞作豫的意见，立即委任张云逸为教导总队总队长，不久，又让他出任广西警备第四大队大队长。广西警备第五大队大队长职则由俞作豫担任。这样，中共中央派桂人员很快便掌握了广西部分军权。
教导总队由当时在广西的吕焕炎、杨腾辉、李明瑞几个师抽调来的班、排长组成，全队共有一千多人，建制为3个营9个连。广西警备第四大队是李明瑞回广西后收容土匪、民团、散兵游勇编成的队伍，成分复杂，纪律涣散，思想基础很差。为把教导总队和第四大队这两支军队改造成为新型的革命队伍，他依靠党中央的领导，根据党中央代表邓小平的指示，采取一系列坚定果断的措施，使这两支军队的面貌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张云逸在改造教导总队和警备第四大队的过程中，首先从掌握部队的领导权入手。在教导总队，他把广东、广西地方党组织派来的工人、学生党员大部分都安排在各连当干部和学员，9个连的连一级干部都是共产党员，排长也由思想比较进步的学员担任，在警备第四大队，由于这里的情况更为复杂，领导权的掌握显得更加重要。
李明瑞为了把混乱不堪的第四大队改造成有战斗力的军队，亲自找张云逸谈话，张云逸对李明瑞说：“要我担任大队长可以，我也有决心把第四大队改造好；但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要由我提名配一个得力的副大队长协助我工作；第二，改造工作必须采取坚决、迅速的措施。”李明瑞表示同意。党组织根据张云逸的报告，派共产党员李谦出任第四大队副大队长，使张云逸又多了一位得力的助手。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教导总队和第四大队总的领导权控制在了共产党手中，大部分连排军官和广大士兵也为共产党掌握，但在营一级和部分连的领导权仍为反动军官所把持，这对党的工作开展阻碍很大。为了扫清障碍，加快对教导总队和第四大队的改造步伐，张云逸按照党的指示，根据教导总队和第四大队的不同情况，分别采取“升迁”和撤换的办法，剥夺这些反动军官的实际指挥权。如教导总队3个营长都是思想反动的旧军官。为了排除他们的干扰和破坏，张云逸等经过研究，并得到俞作柏、李明瑞的同意，决定撤销营部，由总队直接管到连，把3个营长上调。一个营长升为上校，让他当总队的参谋长，两个营长升为中校，让他们分别担任教导总队训练处的正副处长。把这几个营长调去专门负责军事训练，表面上给他们较高的职位，实际上却是剥夺了他们的指挥权力，使他们与战士隔离开来。从而掌握了实权。
对第四大队中的4个营长，根据情况也分别采取了措施。一个调去百色驻防，一个让其充当俞作柏的卫队长。另二个比较反动的营长则根据士兵和群众的检举揭发，进行了严惩。同时，根据党代表的指示，张云逸在教导队大队部和各个连队都建立了秘密党支部，并发展了大批工人、农民及学生身份的积极分子加入了党组织。
经过两个多月的整理，教导总队已面貌一新。共产党员发展到300多名，占全部总人数的1/3，并基本掌握了连、排的指挥权；在第四大队，也发展了100多名新党员，也由共产党员何莽、符录担任了营长，并掌握了多数连、排的指挥权。由于组织结构的调整和张云逸深入细致的革命思想灌输及严格的纪律要求，使得教导队广大官兵的思想觉悟不断提高，绝大多数都自觉团结在党的周围，且士气与军事素质也与日俱增。眼见一个烂摊子被张云逸在短期内收拾得井然有序，俞作柏和李明瑞打心眼里高兴，并曾当着邓秘书（邓小平当时以俞作柏秘书的身份作掩护，从事革命工作）的面，夸奖了张云逸。这也使张云逸在广西逐渐树立了良好的威信。
正当广西革命形势迅速发展之机，1929年九十月间，俞作柏、李明瑞错误地判断了形势，决定联合张发奎发动反蒋事变。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夜，张云逸正在第四大队秘密召开党员骨干会议，第五大队长俞作豫匆匆来到了西乡塘他的住处找他。
见面后俞作豫急切地说：“云逸同志，有个重要情况。”
“什么情况？”
“我哥今天告诉我，国民党改组派头目汪精卫、陈公博派薛岳到了南宁，游说我哥和我表兄，劝他们与张向华（发奎）联合反蒋。”
张云逸一听心里一惊，忙问道：“作豫，你哥他们意见如何？”
俞作豫叹了口气：“他们在武汉倒戈不久，就觉得是上了老蒋的当，回桂主政，又屡受蒋介石钳制，心里早就对蒋不满，薛岳这次来桂拉拢，几乎是一拍即合。”
“这事非同小可。”张云逸说,“伯陵（薛岳）与我是广东陆军小学时同窗，后来，他曾与张发奎、叶挺3人一起分担孙中山总统府警卫团3个营的营长，他的军事才能还算出色，口才也不错，汪精卫叫他到广西当说客，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不过，张向华收罗桂军残部组为‘护党救国军’，羽翼未丰，令兄回桂主政又立足未稳，他们仓促联手反蒋，成败难说呀。”
“是啊。”俞作豫看了看张云逸：“我当时曾劝说过他们，但他们听不进去。”
张云逸想了想：“作豫，此情事关重大，你设法与叶季壮、陈豪人等同志联系，请他们速向中央党代表邓斌同志汇报。”
两天后，陈豪人来到西乡塘，向张云逸传达党代表邓斌的指示。
陈豪人说：“云逸同志，俞、李反蒋一事，邓代表已跟中共广西特委的同志认真研究过了。”
“我们的对策是……”
“局势瞬息万变，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发展有利的方面。”
张云逸着急地说：“我们好不容易经营起这支队伍，难道拉去参加军阀混战？”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陈豪人告诉张云逸：“邓代表和广西特委派人力劝俞、李稳住广西，不要出兵，结果俞、李一意孤行，他们想以两广为根据地，走李宗仁、白崇禧的老路，与蒋介石逐鹿中原。我们要利用这个时机，大力发展自己的力量。”
“具体怎么办？”张云逸急忙追问道。
“邓代表指示我们力争把自己掌握的部队留守南宁，俞、李反蒋若胜，形势对我们当然有利；若反蒋失败，我们就把队伍拉到左右江地区，举行武装起义，建立红军和革命根据地。”
“邓代表高瞻远瞩，委实令人钦佩。”张云逸高兴地说。
第二天，张云逸专程赶到广西绥靖司令部李明瑞寓所。李明瑞设宴招待了他。
“胜之老弟，我可要托你的福了。”
“李将军，你这是从何说起呀？”张云逸反问道。
“我和俞主席已决定与张向华联合起兵反蒋，你的教导队和第四大队是我们的骨干力量，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呀！”
张云逸故作为难的样子：“李总司令，你也知道教导总队组建不久，我接管第四警备大队也时间很短，各项训练都未完成，你说养兵千日，我可养兵不到百日啊。”
“谁不知胜之老弟带兵有方，教学得法，百日胜千日嘛，哈哈哈哈……”李明瑞笑罢，又冷静下来对张云逸说：“蒋介石两面三刀，又拉又打，这两天连发几个电报拉拢我，只想牢牢控制两广。中国要是由这个家伙掌握，将会国无宁日，家无宁日呀！”
张云逸郑重其事地说：“蒋介石兵力强大，如果我们倾巢出动，后方必然空虚，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把教导总队和第四大队留守南宁，还有你表弟作豫的五大队也驻守市郊，由我保卫后方，你尽可放心。这样即使讨蒋失利，你和俞主席也有个退路呀！”
“嗯……这倒也是……”李明瑞摸着下巴：“胜之想得周到，我深表钦佩。我把你的意见转告俞主席，由他定夺。”
李明瑞跟俞作柏商量后，同意张云逸的教导总队和第四、五警备大队留守南宁。原来，党代表邓斌已在此间派俞作豫向其兄俞作柏做了工作，所以才使李、俞不得不考虑后路。
1929年9月底，俞作柏、李明瑞委任张云逸兼任南宁警备司令。张云逸利用这个职权，接管了广西省军械仓库等要害机关。并掌握了五六千支步枪以及山炮、迫击炮、机枪、电台和堆积如山的弹药等军用物资，并准备好载运这些军用物资的汽船和民船，随时准备应对。俞作柏、李明瑞不听再三劝告，于9月27日通电反蒋。10月1日，俞、李在南宁召开反蒋誓师大会，成立“讨蒋南路总司令部”，俞作柏任总司令，李明瑞为副总司令。随后，俞、李亲自率兵进攻亲蒋的广东军阀陈济棠。
10月2日，部队刚开到桂平县，形势便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俞、李所部的吕焕炎、杨腾辉、黄权被蒋介石收买叛变，3个师及特务营全部投蒋。2日晚，蒋介石下令免去俞作柏广西省主席职务，委任新编十六师师长吕焕炎为省主席兼“讨逆军第8路副总指挥”（陈济棠为总指挥）。
10月3日，吕焕炎在梧州通电就任。同日，七十五师师长杨腾辉通电拥蒋，李明瑞下属旅长黄权被蒋介石派人重金收买，倒戈投蒋，当日即被蒋提升为十五师师长。至此，俞、李的“讨蒋南路军”全部瓦解。
10月5日，蒋介石免去李明瑞第四编遣区主任职务，任命杨腾辉接任。杨腾辉随即指挥部队进军南宁，并于10月12日发出通电，逼俞作柏、李明瑞下野……俞、李前方失败的消息在教导总队中引起一场大骚动。由于大多数学员是从3个师调来的下级军官，听说部队倒戈，许多人都闹着要回去。各连的共产党员虽然积极地做了工作，由于一些坏分子从中煽动，风潮越来越大。有的叫喊，有的怒骂，有的人则到总队部挑衅闹事，坚决要求回原部队去。整个教导总队处于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之中。
张云逸和教导总队的其他党的负责人一起，当天晚上采取紧急措施，把各党支部书记和委员召集起来，分析学员中的情况，研究做好工作，稳定部队的对策。考虑到用分散的斗争方式同反动分子斗争，他们之间就无法联系，易于各个击破，同时小会也容易掌握，张云逸决定用小会的形式跟反动分子进行说理斗争。第二天，按照张云逸的统一部署，全总队分成许多小组开会，每组都有党员和积极分子参加，会议开始后，反动分子很嚣张。他们说什么倒向蒋介石一边是“正确的”，蒋介石是国民革命军的总司令，领导了北伐战争、打败了北洋军阀等等。
共产党和进步学员在会上摆事实、讲道理，驳斥了他们的谬论。有的说：“北伐战争是国共两党合作进行的革命战争，北伐的胜利是北伐军广大将士英勇奋战，广大工农群众积极支援的结果。”有的说：“蒋介石是屠杀人民的刽子手。他依靠工农大众的力量才爬了上去。他上台后马上又把屠刀对准工农群众。他窃取了北伐战争的胜利果实，代表帝国主义、买办地主阶级的利益，他是帝国主义的忠实走狗。”经过一天的反复辩论和斗争，反动分子被各个击破，大多数人分清了是非，清除了顾虑，表示了愿意跟共产党到右江去干革命，但是仍然有少数人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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