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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欲壑难填(2)

小说: 因为痛,所以叫婚姻      作者:张尘舞

何韵一听大惊,这杨学武的老娘感情一直盯着儿子的钱包呢。杨学武笑笑,没吭声。学武妈对前景很是向往,喜形于色,继续说:“以后啊,你们的钱我帮你们存起来,省的你们乱花钱。以前你挣的倒是不少,却全被别人分得干干净净,真是没用啊!”听到这里,何韵算是明白了,老太太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呢。何韵还想忍,转念一想:结婚证已经领了,还怕什么?她装贤惠装可怜装善良已经装得太够了!于是何韵开口说:“妈,你刚才也说了,学武的钱都被前妻分得干干净净,他现在等于是个穷光蛋了,但我爱惜他,所以并不嫌弃他穷,以后我们的日子难过的话,说不定还需要学明和您老人家支援呢!”这个软钉子钉住了学武妈的食道,她怔了半响,才回头对杨学武说:“学武,妈苦了大半辈子了,供你读书,难道你现在还想啃你妈的老骨头?”杨学武皱着眉头,冷冷的瞥了何韵一眼,然后对母亲说:“她一个妇道人家,说话你别太在意!儿心里有数,会让自己的老娘安享晚年的!”何韵的心就跟掉进冰窟窿似的,莫非自己误进了狼窝?何韵冷笑,杨学武,以后我会让你懂得妇道人家的厉害的!

从学武妈家回去后,何韵和杨学武的夫妻生活算正式步入轨道。和雪欣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杨学武从来没做过任何家务事,雪欣在家务方面极其让他省心。现在,杨学武回到家理所当然的当起了甩手掌柜,何韵挺着大肚子买菜做饭拖地,有时候内心难免会有怨言,但她忍着,以前的伪装脱得太快的话,她自己也接受不了。这天,吃过晚饭时,杨学武拿着牙签挑牙缝里的瘦肉筋,边挑边埋怨:“雪欣,你买的肉不好直塞牙!”正在收拾碗筷的何韵猛地把碗一放,拉长了脸说:“不好你自个儿去买啊!我伺候你吃喝,你还捡三挑四的!”杨学武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你这么大火气干嘛呀?”何韵索性把手中的抹布一扔,指着桌上的碗筷,连珠炮似的说:“我一个孕妇,整天忙活着伺候你,你一句领情的话都没有,还这么挑剔,你自己看看你像不像话!我是孕妇,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今天这碗,你来洗!”

杨学武看着桌上油腻的碗筷,意识到自己对何韵的确是缺少了点关心,可以前和雪欣在一起,他不也是这样嘛?怎么雪欣从来就没有一句抱怨?这跟何韵才生活几天呀,她内心就这么不平衡了?杨学武一边动手收拾着碗筷,一边思索着,想要让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然而想到雪欣和女儿,自己的内心就像被捅了个大窟窿,空荡荡的失落。

这天,何韵从超市买菜回来,看到杨学武下班回来正甩着膀子拖地板呢,心里一高兴,扑上去亲了一口,说:“老公,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做起家务来了?”杨学武笑笑,违心的说:“这不是怕你累嘛。”何韵撅起嘴巴,撒娇说:“做这么点家务其实也不累,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疼惜我一点,让我心里觉得你在乎我!”

何韵一高兴,厨艺发挥更佳,杨学武拖完地一看,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餐具是何韵特地在超市买回的蓝色玫瑰花的瓷盘,很美观。看着丰盛的饭菜,闻着诱人的香味,杨学武感觉食欲大开,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送到何韵的嘴里顺口问:“宝贝,今天在家累不累?”

“还行!就是肚子越来越大了,行动有点不方便。”

“来,再吃点鱼,多吃点让我宝宝长得胖胖的。”

杨学武的殷勤献得有点突然,让何韵有点疑惑,她放下筷子直接了当的问:“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好久没享受这待遇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啥猫腻赶紧说。”

杨学武突然地笑容可掬,突然地异常殷勤,让何韵警觉。见何韵这么说,杨学武放下筷子,认真的说:“何韵,我妈说现在家里没啥事情,想来我们这里住段时间。我心里寻思着,你肚子越来越大了,我又时常不在家,多个人照顾也好啊!”

何韵面无表情的问:“你已经答应了?”

“嗯,我已经答应了!何韵,我现在跟你说,是想先给你提个醒,我妈那个人,话要是多了点,你一向温柔贤惠,少跟她计较,别让我为难!知道么?”

面对杨学武认真而严肃的目光,何韵不敢再有异议,她刚步入婚姻的殿堂,加上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婆媳是天敌”之类的话语,所以她也没有多大的意见。虽然她不喜欢杨学武他妈,但觉得有个人来伺候自己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于是便当着杨学武的面答应得很干脆。

就这样,学武妈拎着大包小包驾到了,看着她这副行头,何韵猜测她大概是想长住着不走了。学武妈进门就大着嗓门吼道:“呀,这屋子可真大呀,收拾得这么干净,这么大的屋子该要多少钱啊,我儿可真有本事。”何韵心想:你儿有本事?你儿的本事都叫他前妻占去了,我可没沾到半点儿光呢。想到这里,她便不冷不热的说:“这房子好是好,只可惜是别人的,又不是我们的!一个月要花不少房租钱呢!”

学武妈没理她,她径直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掏,指挥着何韵:“来,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都是学武爱吃的,还有我的洗换衣服,我住哪屋就放哪屋里头去!路上太累了都不愿动弹了,老了哦,不服不行喽。”何韵瞧着学武妈带来的那几样自制的辣酱和腌肉小菜,心里不屑,她以前在娘家时,这些都吃腻了,看了就反胃。但转念一想,人家都说明了,这是带给她儿子吃的,没自己什么事儿。

学武妈收拾好后,站起身来拍拍袖子上的灰尘,说:“时候不早了,我来炒菜!”何韵假意客气几句,学武妈直截了当的说:“别人做的菜,不合我口味!”何韵一听,口气挺大的嘛,名厨?她也乐得清闲,于是简单交代了盐醋糖放在哪儿就回客厅看电视去了。杨学武到家的时候,学武妈的菜已经做好端上了桌,一盘子腊肉炒笋尖,一盘子辣椒炒腊肉,还有一盘腊肉炖黄豆。何韵一看,郁闷了:“怎么全是腊肉?”学武妈笑呵呵的说:“这腊肉吃了好香的,学武就爱吃这个!”何韵蹙着眉头说:“那怎么行,得荤素搭配嘛,我再去烧几个素菜来。”学武妈有点不高兴了,三个人三个菜还不够?真不会过日子!何韵重新烧了一盘茼蒿和一盘莴笋肉片,端上桌后,学武妈尝了一口后便不肯伸筷子了,何韵见状也没放在心上。下午的时候,何韵午睡起床,学武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一个大桃子被她啃了几口放在沙发扶手上,茶几上黏糊糊的,估计是桃汁。何韵看了直皱眉头。

晚饭时,何韵想要再烧几个菜,学武妈坚持自己动手,只把中午的剩菜热了热。何韵想想,老人家是帮他们省钱呢,也就作罢。谁知道她夹了一口莴笋放到嘴里后,立刻反射性的把菜吐了出来问:“呀,怎么这么咸啊?中午我烧的时候没放这么多盐啊!”这哪是菜啊,简直就是盐嘛!学武妈不以为然的说:“我又加了点盐,你做的菜我吃不惯,太淡了!盐是个好东西,菜不咸不香!”

何韵耐着性子解释:“现在不讲究吃咸了,现在人都讲究科学养生,病从口入。盐吃多了不好,要适量。而且,腌制的菜吃多了也不好的,尤其是男人,学武也不能多吃的。”

“吃东西哪有那么多讲究,该吃的就吃,过日子就要随性,我儿就是医生,他在我跟前的时候不也就是有啥吃啥的嘛,那么多的讲究!”学武妈连珠炮似的说。

何韵还想说,杨学武眉头一皱打断她说:“我妈这么大岁数了,吃咸吃淡就是个口味,改不了了,你养你的生,她吃她的咸,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吃饭吃饭!”

何韵心里那个气呀,委屈的说:“我是个孕妇,孕妇不能吃咸的!”

学武妈说:“咸了多喝点水不就得了?”

何韵心里那个堵啊,这老太太,还指望她来照顾自个儿呢,没想到引狼入室了啊!何韵气都气饱了,哪里还能吃的下,干脆把碗一推,准备去厨房端点水果回房去吃,总不成让自己饿肚子吧!谁知道一走进厨房,立马傻眼了:灶台上、墙壁上全是油渍,水池四周的水淋得满地都是,垃圾桶旁边还有几根菜叶,地上洒了一些盐……何韵倒吸一口凉气,这老太太可真有她的,晚上没烧菜也能把厨房整成这样啊。何韵转头就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生闷气。过了一会儿,杨学武进来了,冷着个脸,对她警告:“何韵,你怎么刚领了结婚证就变了嘴脸?我妈她怎么着也是来照顾你的吧?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跟她计较!我告诉你啊,她就住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里她想吃啥就做啥,家里脏点乱点你也别计较,你愿意收拾就动动手,不愿意收拾就随她去,大不了等她走了,我找钟点工打扫。难得她这么大老远来一趟,还是照顾你我的生活来的,你不能让我落个不孝的名声吧!”

何韵怒了,自己中午都没吃,杨学武不但不来哄她,居然还用这么重的口气跟她说话。她一骨碌爬起来,提高了嗓门说:“杨学武,你是不是有点拎不清啊你?你自己还是当医生的呢,孕妇不能吃咸你不知道啊?你妈做的那菜你自己又不是没吃,能入口吗?”

杨学武见状,怕让厨房里的母亲听见,忍住气压低了嗓子好言说:“那你也不能当面那样表现啊,让我妈觉得下不了台。以前我妈做饭的时候,雪欣都这么吃了呀,从来没有过抱怨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不能忍了呢?”

何韵眉一竖,冷笑:“怎么?现在觉得还是你那个老婆好了?是不是后悔离婚了?”

杨学武一愣:“怎么又扯到这头了?呀,不跟你说了,孕妇的脾气就是怪。我今天上中班呢,得走了。你在家给我好好的,少跟我妈来事!”

杨学武走后,何韵呆呆的望着雪白的墙壁,她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迷路的孩子,这条婚姻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她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自己赢得了齐雪欣得到了杨学武,在这场战争中她胜利了,可为什么感觉自己失去了许多呢?现实远比梦境要残酷得多,梦是那么得完美,可现实,是硬生生的,在得到杨学武之前,何韵是做梦都想要得到一张结婚证。杨学武在她的眼中是那么的美好,收入高,外表英俊且有内涵,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棵安静的大树,给人以沉稳的感觉。可结婚后,两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何韵发现,杨学武并不那么美好,甚至缺点多多:为人自私,从来不做家务,哪怕看着她挺个大肚子忙碌着也视而不见,心安理得的看电视或者是翻阅图书。他大男子主义,要求女人绝对听从他,在做决定的时候很少问及她的意见,往往是事情办好后才跟她说。并且,何韵发现,杨学武对他母亲的意见是言听计从,属于愚孝一类,在她母亲面前他失去了对一切事物的判断能力,总之他母亲怎么说就怎么好。对杨学武知道了解得越多,梦就摔得更狠、越碎,那不满的情绪也滋长得更快。在何韵的内心里,她为他付出了自己全部的青春和心血,为他走上了一条不正常的路,杨学武就应该对她珍惜,把她捧在手心里当成宝,来照顾呵护她。可事实上,杨学武未能给她丝毫的呵护,连栋属于他们的住房都没有。何韵不止一次跟杨学武提起买房子的事情,杨学武的态度是:“刚离婚,钱都留给前妻了,哪来的钱买房子?”

何韵说:“可以做按揭的,我们一起还。”

杨学武怪异的看她一眼:“你真当我是银行?首付也需要几十万吧?我哪儿来的几十万?”

何韵委屈极了,指出:“既然没钱,在你弟妹面前你咋还那么大方呢?一出手就是上万?”

杨学武火了:“那是我弟妹,他们需要帮忙难道我做哥哥的能袖手旁观?何韵,我告诉你,我帮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帮了十几年了,难道现在跟你在一起我还能改掉不成?”

何韵声音大了起来:“君子固本!你连你自个儿都顾不上,还有什么金钱去帮助他们?你连你自己的老婆和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能给个稳定的生活,还有那个闲钱去帮你弟妹?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杨学武听不下去了,尖锐的说:“何韵,你到现在才发现我不是男人啊?那你当初挖墙脚挖的那么起劲干嘛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的手段和心眼,我就不信,不是你捣鬼的话,我老婆怎么会知道?我一向做的很隐秘,我自问自己没出丝毫问题,你现在对着我拍拍胸口说--你就没捣鬼?”

何韵没有出声,所有的话语哽咽在喉口,泪水不间断地流淌,从眼里一直蔓延到下方,成一种无形的线,氤氲了她的眼睛,刺中她脑里的痛觉神经。

忽然,世界一片安静。

这就是她费尽心机抢过来的男人?她到底图他什么?他现在还在怪她,怪她拆散了他那个幸福的家庭。

何韵一字一句的说:“你老婆?现在,你老婆是我--何韵!”

看着何韵脸上的泪水,杨学武意识到自己言语过分了,现在的局面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再怎么思念前妻和女儿,也无法回头了。杨学武抱住何韵,好言安慰着她。

杨学武承认,自己的确是后悔了跟何韵在一起。他发现自己和何韵相差十几岁,很多事情根本就谈不到一起来。并且何韵和雪欣比,差太多去了。雪欣对别人再不屑,也会顾及对方的感受,极少当面发作,而何韵则不,她的情绪时时刻刻写在脸上的,杨学武觉得她的修养和雪欣比起来,差老远了。雪欣对他也是大度的,从来不对他吹毛求疵,也不强求他做家务,她总是不吭不响的就把所有的事情包揽下来,不让他分丝毫神。而何韵,恨不得他在外面像台挣钱的机器,把票子哗啦啦的往家运,回到家,又跟个保姆似的围着她嘘寒问暖,帮她做家务才满意。跟雪欣,两人刚结婚的时候也会偶尔闹闹小矛盾,但这么多年了,两人基本已经磨合了,生活习惯都已经一样,现在跟何韵在一起,等于一切都要从头来,杨学武觉得身心疲倦。夜深人静的时候,对雪欣的思念,对女儿的思念,和对自己走错路的悔恨常常折磨得他辗转反侧。在何韵熟睡之际,他独自走到阳台上,望着黑夜发愣。风从指间穿过,带着静悄悄的孤单,人生里许多的无奈悄悄的沉淀在他的心中,静静地怎么也走不出去……杨学武抬头仰望星空,月光也轻轻淡落,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暗淡而灰朦朦的……自己大意丢失的婚姻,轻轻地打痛他悔恨的心。杨学武沉沉地叹了口气,在人生的路上,他眼睁睁地放弃了珍珠却拣回颗多棱的石子,让它在自己心上苦苦煎熬自己……

而此刻,何韵独自一人落寞地倦缩在床角里,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双臂,锥心蚀骨的痛静静地包围过来,包围过来。心,在一点一点地疼成碎片……

何韵知道杨学武的心思重重是为了哪般,她不止一次在夜里听见杨学武在梦中叫着前妻的名字,有次夜里,他让何韵帮他打开床头小夜灯时,他很自然的唤出:“雪欣,把灯打开。”听到这一声呼唤,何韵感觉有一把无比锋利的尖刀,正轻轻地在她心里割裂,泪水一股股地侵蚀着她的心,一想到“爱情”这个词,就好像有人抓起一把细盐轻轻地洒在她流血的伤口上。痛得没了感应。

不知道时间滚流了多久,终于何韵听到了杨学武轻轻打开大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汽车发动的沉闷声。何韵知道,杨学武一定是驾着车去往以前的那个家,她想象着杨学武在齐雪欣家楼下徘徊抽烟的情景,一如以前他在自己的楼下徘徊一般,内心懵懵懂懂的不知所以,她只有轻轻的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皮,孩子出生以后会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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