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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悔之晚矣(2)

小说: 因为痛,所以叫婚姻      作者:张尘舞

雪欣疏离的神情有一丝的消融,言语透出云淡风轻的平静:“第一次婚姻失败,让我明白了许多,总算,我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婚姻。我理想中的婚姻,它应该犹如一间别致的屋子,不要很大,不一定很华美但五脏俱全,在我和他的时光中飘着温馨的气息,双方内心深处的所有感情都可以寄存在里面,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背叛我,在这里我仍能找到一种羊羔般的安慰。”说到这里,雪欣的内心涌上一层暖意,她向往着这样的婚姻,也相信自己一定能拥有它。她会好好经营,屋中的挂饰她选择朴素但一定要淡雅,可以不浪漫但一定要和谐,窗子不一定落地,但一定要迎风,在有太阳的时候不一定能漫进阳光的炽热,但一定会有明月树影的相映。地板她不要木质的,那咚咚空洞的声音回响令人烦躁,也不要地板砖的油光水滑,那会让人感觉冰冷又有着失足的担忧。她喜欢地毯的温暖。屋中的家居不要繁杂,只需够用,不要昂贵,但要舒适。当然,她和他,来自不同的地方,呈现着完全不同的状态,却会有着极致的契合。她不会是他身上的某一根肋骨,就算是上帝也没有权力让她去依附;她也不会是他的另一半,因为他们不可能相似得令对方痛苦;她不要当他的月亮,他也不会是她的太阳,他们在各自的天空运行。但他们会在对方欣赏的目光中潜移默化着某些特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且能始终保持着各自的独立。他们有责任于对方,但不要太多的束缚;他们有爱给予对方,但更多的是理解;他们有义务于对方,但更多的是宽容。她相信,她会遇见一个这样的人,能够给她一个这样的家!

雪欣认真向往的幸福表情让杨学武有一刹那间的恍惚,哀漠大于心死,杨学武知道雪欣再也不会回来了,有些事物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重新拥有,认清这个事实的怆痛已浑然浸噬了他的每一寸神经。可悲可笑的是,有些事物偏偏就是要在失去才知道珍贵,才想要重新拥有。虽对自己此时的心态十分的不屑,可眼前的这张脸,这张面对了十几年的面孔,却已在他的视野中戛然而止了,并且永远不可挥去。对此,许多的泪,不及流出却已干枯,许多的话不及说出却已在胸间哑寂。半响,杨学武才轻声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

“去吧,注意安全!孩子你放心!”

“嗯好。你也注意身体,消瘦了不少。”

“嗯,好。”杨学武苦涩的笑笑。

“那我走了,再见。”雪欣起身告别。

“再见。”望着雪欣的背影,杨学武感觉自己的心表面起了褶皱,褶皱中盛满无奈、忧伤和懊恼。

回去的路上,杨学武握着方向盘心却飘远了,他思索着该如何跟何韵开口,依何韵的个性,她应该又会跟他大闹一场吧?想到何韵肚子里的孩子杨学武又发愁了,何韵这么频繁的发脾气,情绪波动过大,不知道对孩子的影响大不大,孩子是否健康……

杨学武觉得现在的生活是一团糟,自己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可是,再怎么糟糕,生活还得继续下去,有时候生活的无奈会把一个人逼到悬崖边上,要么你就昂起头挺起胸膛英勇就义,要么你就得转身跪下来投降。路,只有两条让人来选择。精神算什么?当饭吃?稀里糊涂的活着也不错,就让精神去死亡吧。精神死了,肉体还活着,要是肉体死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杨学武猛地打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他趴在方向盘上把头埋进自己的胳膊里,里面犹如一只尖锐利爪,在撕扯着他已破裂的心,雪欣那淡然的笑容如一把洁白的盐,撒在他支离破碎的伤口上。杨学武深吸一口气,不行,不能想下去了,这个状态很不好,他得回去面对他现在的生活,他现在的家庭。许久,心情平复了些,杨学武想了想,然后发动引擎朝菜市开去,买了何韵爱吃的熟食和菜类,又买了些她爱吃的零食,这才朝家赶去。

杨学武把车停好,拎着手中的菜朝楼上走去,站在门前,他使劲按着门铃,半响无人应声,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家中冷冰冰的,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放下手中的菜走进卫生间,何韵换下的内裤扔在地上煞是难看,杨学武数了数,一共是七条。记得母亲曾经交代他--女人的内裤千万沾不得的,将来老婆的内裤得让她自己洗,帮女人洗内裤会晦气的。杨学武犹豫片刻,想到待会还有女儿的事情要求何韵,于是咬咬牙伸出两根手指捻起地上的内裤放入盆中倒入洗衣粉清洗起来,洗着洗着,杨学武的鼻子有些发酸,自己从结婚以后,跟雪欣一起十几年,何尝洗过一次衣服啊?更别说帮雪欣洗内裤了。越想越委屈,杨学武低声咒骂了一句。

何韵挺着肚子手里握着一袋瓜子边走边嗑,踏着脚下毛糙的水泥路慢悠悠的朝家的方向走去。当初,买下这个小区的房子时,她并没有考虑很多,仅仅是希望自己在这个城市能有个栖身之地,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而现在,每当她走在小区粗糙的水泥地时,内心就涌上一股不甘,她对这个小区的环境实在是太不满意了。小区里的路狭长潮湿,每下一场雨,路上的泥水好长时间都干不了,下水道实在太糟糕。小区门口道路的两旁是烤羊肉串卖袜子内衣的流动商贩,夜幕降临后堆集在门口卖黄碟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嘴里小声地叫卖,将碟片伸到行人面前,急急地讨价还价。这个小区的附近充满生活最底层的杂芜景象,生存,忙碌和挣扎,草根的强悍。路的另一端则高楼林立,美仑美焕。不和谐的二声部,180度对立统一,就是她的路上风景。每天,她挺着肚子在路的两端来回奔走,生活就在路上摇晃,动荡,持续,她向往着对面的高楼,向往着那金碧辉煌。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她心甘情愿选择的吗?好像不是。可是,她能有更好的选择么?每当想起这个,她的心就揪成一团,她生活在一个多么缺乏安全感的世界啊,她能不选择这条路吗?

瓜子嗑完刚好到家,何韵拍拍手掏出钥匙打开门,立刻闻到厨房传出来的一股香气。听到门声,杨学武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道:“快点洗手,饭菜马上好,有你最爱吃的。”何韵一肚狐疑的走到卫生间洗手,看到地上自己换下来的内裤也不见了,她走到阳台一看,果然,那些内裤正迎风招展呢。何韵从惊愕中醒来,立刻警觉起来。杨学武奉上热腾腾的饭菜,讨好道:“快趁热吃吧,好吃就多吃点啊,让我的宝宝长得壮壮的。”何韵不买他的帐,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堆满笑意的脸上:“我可告诉你,饭菜我照吃,想要跟我商量什么事情的话,免谈!”望着杨学武刹那间凝结的笑,何韵心里暗自琢磨,估计他的鼻子一定气歪了。杨学武略略语塞片刻,终于开口说:“我是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何韵低头吃着菜,在心里偷偷冷笑一下,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还来这一套干什么?陡增笑话!

杨学武说:“是这样的,雪欣要外出学习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我女儿的吃住睡我得照顾一下。”

何韵放下筷子:“今天那个电话,是你前妻打的?我就说嘛,接个电话至于那么鬼鬼祟祟的吗?”

“我说孩子的事情,你少扯其他的!”杨学武忍住气说。

“齐雪欣外出学习,凭啥让你管她女儿?”

“那也是我女儿!”杨学武有些不快。

“是啊,那是你女儿!那你跟我说个什么劲儿?”何韵冷冷的说。

杨学武火气上来了,嗓门也大了起来:“你这女人,你还算读过书认识字的么?怎么就这么不通情达理?”

何韵咬牙切齿反驳道:“我通情达理?是不是你跟你前妻搞到床上去了我也得通情达理的想,没事,那也你的一件旧衣服,偶尔穿穿也不伤大雅?”

“你,你你!”杨学武气得浑身发抖,“何韵,你,你就是个动物,一个低等动物,冷血动物!毫无感情,无情无义,你还算是个人吗?”

“我无情无义?是不是一三五让你回齐雪欣身边陪她睡就有情了?我就闹不明白,你们这都离婚了她为啥一有事就找你?除了你,她就没有其他的男人好找了?她就这么没人要啊?没有男人要,她可以去找她家亲戚啊,难道她家亲戚也死绝了非找你不成?”何韵气急败坏,跺着脚骂起来。

“何韵,别逼我打女人!”杨学武的眼睛红了,“我告诉你,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的女儿,我管定了!”说完,杨学武甩手躲进卧室任由何韵在客厅哭闹。不一会儿,客厅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杨学武把头藏进被子里,恨恨的想:“让你摔去,日子不过了才好!”

夜里,何韵一声不吭,给杨学武一个冷脊梁。

第二天清晨,杨学武起床,走进客厅看着一地狼藉,内心是又恼又悲,咬咬牙任由它去。洗漱完毕,临走前,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冲卧室里何韵的背影说声:“这些天,你自己注意照顾自己,你既然不同意我照顾女儿,我只有去前妻家陪孩子,直到她母亲回来!”随着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屋子里突然寂静起来,坟墓一般的寂静。身上裹着厚厚被子的何韵,感觉自己如同一具干尸,被一层层尸布紧紧缠绕,失去呼吸的僵硬麻木,停顿思维的干枯凝结。何韵冰冷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恨意,那个半老徐娘齐雪欣,不但占有了她老公杨学武最美好的时光,还将他洗劫一空,把钱和房子全带走了,留下一个光杆司令给她。这还不算,现在齐雪欣依然阴魂不散的游走在她和杨学武之间,让她这个家不得安宁。都说床地之欢是解决夫妻关系中矛盾的好方法,可自从她怀孕后,两人几乎就没有了身体的接触。没有了情爱的甜蜜,连性爱的欢愉也消失了,她和杨学武在从结婚后到现在的生活是死水一潭,沉闷而寡然无趣,除了争吵还是争吵,两人都板着脸毫无表情,有时候在一起坐了好长时间都没有一句话。想到这里,何韵像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提不起精神来。

雪欣上飞机之前给杨学武发了个信息:小静就交给你了,我已跟她说好。她若是闹脾气你多担待些。

杨学武上午要帮一个尿毒症病人做肾穿手术,收到她的信息时他正准备进手术室。杨学武看着手机屏幕上直发愣,“担待”这个词是否用的太过了?直到护士催促他,他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简短的回复雪欣“放心”二字,便关掉手机走进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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