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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悔恨(4)

小说: 因为痛,所以叫婚姻      作者:张尘舞

“没那么严重!不就一座破城嘛,咱们不要了!乖!”李智伸手摸了摸何韵的头发,眼圈有点发红。

“李智,你怎么就能活得这么清醒么?”何韵眼泪汪汪的问。

李智的眼神有点凄然:“清醒?其实哪个女人不想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哪个女人天生就如此的现实?这个社会,想要找份真正的感情,谈何容易。还记得小时候看的那个童话吗?美人鱼为了追逐自己的真爱,以割舍自己的鱼尾为代价,但她的付出换来的结果只有一堆泡沫。虽然我也知道真爱就像一层幻影,可遇而不可求,但我还是抵不住那层幻影的诱惑,伸出手去触摸。初始的感觉是无尽的温存,可温存过后只余来一手的冰凉。受过伤,然后痊愈,再受伤,再痊愈。我现在已经是百炼成钢,同时,我也爱不起了。所以,我才这么的清醒!”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杨学武的那座城披着美丽的外壳,当我抱住它以后,它便露出芒刺深深的剌入我的心脏,如果我无法逃脱,那么我注定将带着这枚芒剌度过。我现在的日子就是度日如年啊!”

“得了,咱不说这个了!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有些事情远没有到达要用生命来解决的地步。来,赶紧吃点,吃过后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发泄发泄你的情绪。”李智带头大吃起来,她真的饿了。

何韵也低头喝了几口咖啡,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又离婚啊?还准备回台湾吗?”

李智头也不抬的说:“性生活不和!那老东西不行。”

何韵不禁失笑:“不行你还能怀孕?”

李智白了她一眼:“就是啊,妈的每次不到一分钟,还能搞大我的肚子,郁闷!”

何韵担忧的看着她:“他不是以你的名义买了套房子吗?离婚后,房子怎么办?”

“房子我已经卖掉了。他那人还算可以。我这次回来不准备去台湾了,还是这个城市好,读了几年大学又工作了几年,我都对它有感情了。我手里有几个钱,我想自己开个旅行社,韵,你过来帮我干吧!把婚一离,杨学武不是答应房子归你吗?现在房价涨了这么多,你把房子卖掉,手头余几个钱养老。你来帮我干,我不给你开工资,帮你算股份,咱们俩好好干份事业。”李智扬了扬眉说,看着何韵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性格决定着命运。一个人,什么样的性格,决定着他什么样的选择,什么样的选择,决定着什么样的命运。人的性格就像物质的特质一样,就像树根只能用于根雕而无法做柱梁一样。我经过过的打击不比你少,你看,我不照样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好好的活着?你呀,要是再这样我就真不管你了!你又不是离了男人活不了,与其靠男人生活,不如自己干番事业。男人有了事业不愁没有女人,女人有了事业自然也不愁找不到好男人!”李智抓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站起来抓着何韵就走,“走,姐今天带你去好好散散心。”

李智带着何韵来到一家叫聚点的酒吧,这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各色身份不明的人们眼睛在闪烁的灯光下发出幽蓝的光芒。何韵刚走进来就喜欢上了这样的场合,在这里她感觉自己所有的烦恼仇恨和不安,象被抽水马桶咕咚咕咚缓缓吸纳,冲走了。李智帮她点了几种不同的酒,何韵仰头喝下一杯威士忌,用手揉了揉李智那柔软的头发:“李智,有你这个朋友很好,真的谢谢你!”李智笑了笑,没有吭声,沉默地又为她开了瓶酒。何韵咕咚又灌下一杯酒,李智又问:“现在心情好点了嘛?要不要抽根烟?”何韵点点头。她抽着李智给她的薄荷烟,呷着好酒,环视着周围。音乐渐渐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感觉自己坐在极乐世界的门槛,音乐一下一下顶得头皮发麻。

重头戏开场了。

前台的鼓手披散着一头长发,像古老神秘的宗教首领,掌握着鬼魅般的鼓点和节奏,痴狂地摆动着身体,不时地尖叫几声。

音乐一响起,每个人都成了碎片,这里每一个人都一样堕落,一样疯狂,一样无可救药,兴奋失控得放浪形骸。

台上一个穿着黑色亮片旗袍的女孩,那旗袍两边的杈开得出奇的高,随着鼓声摇摇晃晃地摆弄着身体,在闪烁的灯光中像脱离轨道的行星一样狂飞乱舞。人群愈加兴奋动荡起来。酒精的作用让何韵眼前迷离起来,台上女孩前翻,后翻,扭动跨部,晃动着上身,做着高难度的动作,何韵和李智一起随着台下观众一起“嗷!嗷!嗷!”地叫着。过度兴奋让人有些晕眩,何韵十分神经质地注视着天花板上的萤火灯。她突然捧住李智的脸,认真的对她说:“李智,我要离婚!”

李智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脸。

人,最困难的是摆脱来自自身的困扰,人的心上如果被压上太多的东西就注定要沉重地行走,无法自如地呼吸。其实想通了,放手比坚守更容易!

何韵抬起醉醺醺的脸,对着舞池的人群喊道:“我要离婚!”

杨学武躺在他那不足十五平米的小办公室的单人床上发呆。今天不是他的主班,可现在他除了待在办公室里还能去哪儿?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好像吃坏了肚子一样,明明知道那种食物吃下去不能消化,可他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现在害怕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的“何韵”二字,那两个字简直让他噩梦连连。他知道何韵不肯离婚,他对离婚也死心了。就像走在山洞里看不到光明的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想折回身子,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太深,眼前的路已经狭窄得让他无法转身,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值班护士来敲门:“杨医生,院部人事科的邢科长请你去一趟。”

杨学武一惊,努力甩甩头想要让头脑清醒一点,应道:“我马上过去。”看来,他把医院办公室当家的事情,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了。杨学武苦笑。

来到人事科,邢科长正在给几盆花浇水,看见他连忙让座:“小杨啊,坐。”

杨学武尴尬一笑:“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叫我小杨。”

邢科长笑笑:“我都五十了。在我面前你就是小杨嘛。”说完,看了看杨学武的脸色,啧啧嘴说:“小杨啊,脸色可不好啊!你瞧你那脸,消瘦成这样子!唉,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啊,家还是要回的,老是住在医院里怎么行呢!”

杨学武脸一红:“谢谢领导关心。住医院也比较方便,最近收的病人多,我随时掌握病情,其他值班医生对我的病人情况不太了解……”

邢科长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干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弯腰打开抽屉取出一张表格递给他,说:“院部有个进修的名额,去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去学习一年。这是一个机会,我推荐了你。你现在这种情况,外出学习一段时间也好。你看呢?”

杨学武一时有点不敢置信,他感激地接过表格,说了几句客套话。

邢科长又说:“小杨啊,这家庭生活,也是一门学问啊。照理说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该说那么多,但作为院部领导,我不忍心看年轻有为的你焦头烂额的样子。这夫妻之间,有时候也需要冷处理。冷处理是双方心态的调整,对自己行为的一个反思。热处理的话,当时可能觉得是对的,但事后一想,也许是错的,冷处理可以给双方留思考的空间,留回旋的余地,免得将来后悔。所以我觉得你在这个时间外出学习也好。”

杨学武茫然的说:“谢谢领导关心!我都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了……”

邢科长意味深长的说:“小杨啊,一个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受父母和家庭影响比较深,婚姻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试图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那只能是徒劳的,只能是自寻烦恼。会引发内战,制造家庭不和谐,引起夫妻双方的不满,伤害对方。所以与其改变别人,不如改变自己,调整心态,适应环境,求得心静。你说呢?”

“我是丢了西瓜捡回一颗芝麻。我也想闭口不言,容忍对方,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得过且过啊,可是,却依然内战不断,战争升级,家里整天是硝烟弥漫,鸡犬不宁。”

邢科长呵呵笑了:“这做菜讲究色香味俱佳,达到这个标准,菜肴才能引起人的食欲。而做到这一点儿,火候很重要,过犹不及。该猛火时就要猛水,该温火时就要温火,根据菜肴的软硬程度随时调整火力,这样才能保证菜肴入味上色。这夫妻之间的关系也犹如烹饪,得掌握火候,遇到问题,将要发火时,就压一压火头,平息情绪,适可而止,给对方台阶下,这样才能相安无事。否则不是烧焦就夹生,浪费时间和原料,自找苦头。小杨啊,我的话也许不对啊,只是我自己在夫妻关系的处理中一点个人总结而已,呵呵,总之,要搞好家庭关系工作中才能得心应手心无旁骛啊。”

走出人事科大门,杨学武的脑子是一片混沌,他茫然的看着手中的表格,自己要走吗?回来以后,一切还是如今这个样子吗?驾着车缓缓驶出医院大门,杨学武不由自主的往前妻住处驶去,他似乎患了强迫症,一有空就忍不住想要悄悄的看看前妻齐雪欣,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害羞的少年爱上美丽的公主。他把车停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地抬头仰望着正对着他的那一扇窗--薄纱的茶色窗帘在风中自由地飞舞,半敞开的玻璃窗上密密麻麻地沾着一片一片的火红,它们轻轻地颤动着,宛如蝴蝶振翅欲飞。这窗帘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的亲切,而他却再也无法回去。

一股呕心的感觉从胃的底部爬了出来,直逼喉咙。干渴的嘴唇微微一颤,寒流沿着杨学武的脊背直窜骨头,一辆奥迪缓缓的从眼前驶过停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是雪欣。

雪欣竟然学会冬天穿裙子了。杨学武呆呆的注视着雪欣,她穿着一件腰身收得很紧衣襟两边微微开叉的连衣长裙,纯棉的布裙显得她婀娜多姿,外面套着一件雪白的长款羽绒服。裙子由于是棉质布料,并不往下坠,仿佛里面装有西方古典的裙衬,愈发衬托出雪欣腰肢的纤细。雪欣弯腰跟车里的人说着话,杨学武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听,无奈距离太远一个字也听不到,他透过车窗玻璃,眼睁睁地看着雪欣施施然裙裾飘扬走进楼道。当奥迪调头迎面向他驶来时,他看到奥迪的主人是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士。最恨四眼了!杨学武愤怒的眼睛都快冒出血来,这是他第二次看见雪欣乘坐这辆奥迪。第一次他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哪个朋友或者学生家长的车,这一次对杨学武无疑是当头一记闷棍,他这才明白,雪欣跟他已经离婚了,她也可以重新寻找对象结婚。杨学武在这记闷棍的打击下举止失措,他在奥迪车擦身而过的时候猛然打开车门,奥迪主人吓得赶忙踩刹车,愤怒的打开车窗质问他:“你大白天的梦游啊?”

杨学武感觉已经走远的雪欣回了一下头,他连忙将车发动起来……他完全乱了阵脚,在他的车驶离奥迪的瞬间,他从倒后镜上看见雪欣真的重新走下楼探头和奥迪主人交谈着,她似乎朝他的车看了一眼,她知道是他的车吗?杨学武内心纠结着,脚下一踩油门,很快,雪欣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一瞥眼,看见那张进修的表格,顿时一团郁气盘桓而升,等他进修回来,雪欣早成了奥迪的女主人了吧?杨学武愤怒的用一只手把那张表格揉成一团。

许久,杨学武把车停了下来,默默的坐在车里抽了一支烟后,他又轻轻的把那张表格抚平,悲愤万分的看着它,这张表格毫无道理的给了他空前的刺激,他阴着一张脸坐着,思考着该走还是该留。不走,他实在无法面对这第二次的婚姻。走的话,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内心深处那份希冀。突然,手机信息响起,打开一看,何韵发来的:我同意离婚,房子归我,什么时候办手续?

屏幕上的字随着风一起飘进了他的眼睛里,杨学武抬起右手覆在双眼上,遮住了有点酸痛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的婚姻就是一条单行线,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心就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如一缕青烟飞天外,迷失了回归,永不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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