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夜深了，霍君煜十一点过才回来。推开门床上没她的身影，才发现黑暗中站着的是她。又是窗前。

“啪”地按开灯，翻了件衣服去为她搭上。

“你回来了。”她说。这让霍君煜难以自抑地欣喜，就像……等待丈夫的妻子一样。

“我想要个轮椅，到园子里逛逛。”

“明天叫她们准备给你。”他的语气都开朗了几分。

“我现在就想。”她立即补充道。

霍君煜本想说寒意未褪尽，夜冷，不让她去的。但看着她渴望的眼神又不忍拒绝。

“我陪你去。”

“好。”

霍君煜抱着她下楼，叫人拿来了轮椅，推着她慢慢走。

道旁草坪里藏着几盏灯，亮着，不过光很弱，在漫漫长空下显得就稍偏暗了。

“黑了，也看得清？”他问，拢了拢她肩上的衣服，那是她的风衣，不知道怎么保留下来了。现在看起来，又长又宽，何等讽刺，何其难堪。

“是有些看不清，不过我有心。”她说。

有些感情明明藏得很深，明明被岁月磨得旧不可耐，可透过某些话还是能不偏不倚地表达出来。

又是一片寡寂，相处和睦得过分。

她捡了好多片形状不同的叶子，湿漉漉的满是清新的气息。她抬头仰望树顶上的新绿，满是憧憬。伸手摸过树干湿润粗糙的皮，满是笑意。

霍君煜一言不发，看着她，仿佛看见世间最美的东西，紧紧拨着他的心。那似乎是最原始的舒染心，生活还未被任何介入的舒染心。

不认识霍君煜的舒染心。

可回神她已经靠着轮椅望着天，不眨眼。其实，“悲伤深处空无一物”。

他才知道，刚才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像是屏息了一样，又忽热开口，“我想离开，带着他一起。”

霍君煜已经习惯了听她这样说，不怎么在意。但她想生下孩子，让他又喜又愁。

霍君煜蹲到她面点，一手握她的手，一手轻抚她的颊。

“孩子不能留。”

说得模棱两可，却坚定得让霍君煜又生了一份寒意。

“你身子弱得养不了他。”他解释道。

“我可以活得很好很健康，只要离开你。”

“我不会放手。”

“你看，问题的根本都在于你不愿成全。”

对话没再继续。舒染心说累了，要休息，于是两人就渐回去了。

霍君煜当然不知道舒染心的难受。那个死得惨烈的未曾来得及谋面的孩子，在她记忆里深深地砍了一刀，她时时刻刻都能记起那种刀绞一样的疼痛。她又怎么敢忘记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存在？总有些黑暗的夜晚睡着睡着就醒了，然后泪就再自然不过地湿了枕头。

所以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再失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去承受万分重的痛苦了。

霍君煜的压力也不小，他亦想留下孩子，但他不可能让舒染心从他生命里消失，绝对不可能。而她想逃离自己的念头又从未断过……不伤心怎么可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自己种的因，终也是自己收果。

医生说手术准备需要些时间，因为病人的情况太特殊，怕出差错。其实来得也很快，不过一个星期，那是后话了。

好像是为了肚中的孩子，舒染心的食量有所增加，但身子没有因为这就硬朗起来。

这两天两人的话都很少，尤其是面对彼此的时候。那些不想提的话题似乎就成了隔阂堵在两人中间，逾越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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